《星諜世家》第1章 理髮師
標準星際紀元300年5月11日,七大行星的人類共同歡慶每年一度的地球日,熱鬧的場面越太空實時直播,雖有幾分鐘的延遲,無傷大雅。
與許多節日一樣,這天原本是悲劇的紀念日——300年前,地球文明毀於一旦,只剩下量人類在開發不久的行星上繼續繁衍休息——年復一年之後,悲劇逐漸淡去,節日得以保留,為能與元旦並列的重要日期之一。
最盛大的節日場面要數高空電磁煙花表演,黃昏時分,風輕雲淡,高空開始顯示五六的畫面,主題年年不同,持續幾個小時,高峰時段,往往能夠覆蓋數十乃至幾百平方公里,而且不止一,保證各地的居民只要抬起頭來,就能觀賞到這一景。
這也是幾大行星比拼實力的時候,暗地裏較勁,即使比不過,也不能顯得太過虛弱。
「都是錢哪。」理髮師邵雲願抬頭看了一會,覺得脖頸難,於是說了這樣一句,轉回到店裏。
此時此刻,邵雲願還不知道一個天大的餡餅即將掉落在自己頭上。
他是翟王星人,住在翟京市的老城區,擁有一家不大不小的理髮店,二十三歲時進這個行當,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生意一年比一年穩定,軀一月比一月寬厚,鬚髮一天比一天減,唯一不變的是手藝,還跟從前一樣平庸,早已跟不上流行的時尚,店裏的機也都是十幾年前的陳舊品。
對此,邵雲願自有一套解釋:理髮是機做的活兒,人工理髮不過是個噱頭,忙了半天,與機相比,只有百分之一的區別,可能還不如機,真正的理髮師應該是心理專家——心靈理髮專家的簡稱。
說得直白一些,理髮師的主業應該是陪客人聊天,邵雲願稱之為「社組織活」,他就像聚會上掌控場面的主人,製造話題,引導話題,或是添油加醋,或是釜底薪,確保每一位客人都能參與進來,一兩個小時的快樂。
吃這一套的客人不是很多,窮人對機理髮沒有意見,只要價格低廉就行,至於能出得起錢的客人,還是願意接人工理髮的「噱頭」,為那百分之一的區別多付幾倍、幾十倍的價錢。
邵雲願搬出老城區、進軍新中心的夢想一直沒有實現。
他早已習慣「生活不會再有起」這個有些悲哀的念頭。
店面不大,佈置半圓形,均勻擺放七張座椅,中間三張的背後立著理髮的機,一臺算是完好,一臺時不時會出些小病,給主客雙方帶來尷尬,另一臺淪為擺設,修不好,也沒有被挪走。
因為是假期,客人比平時多,七張椅子都被佔用,多是附近的老鄰居,習慣在這裏理髮、聊天,這是他們能負擔得起的數好之一。
有兩名陌生客人,他們看樣子還都年輕,與店裏的衰敗氣象格格不,卻沒有年輕人的朝氣,坐在那裏幾乎不,也不開口參與談,目極與人接,像是在街上走累的遊客,以理髮為借口,進店裏休息一會。
無論怎樣,他們走的時候都要付錢,這是邵雲願沒有開口攆人的唯一理由。
其他五人都是客,正熱地爭論哪裏的煙花表演最為彩。
爭論進行一陣了,正進無聊階段,誰也不能說服對方,語氣中漸漸多了一些火氣。
邵雲願回來得正及時,立刻轉移話題,「說來說去,用的是電,花的是錢,今年是七星比拼,明年可就是八星嘍。」
即便是在全民歡慶的一天,「八星」仍是極熱度的話題。
「真是意想不到,三百多年前開發的一顆行星,按理說要麼早被證實開發失敗,要麼被忘得乾乾淨淨,怎麼突然間就冒出來,說是已進階段,可以接人類移民了呢?我覺得不對勁兒,這裏面大有蹊蹺。」邵雲願補充道,為話題指明方向。
「謀」總是吸引人心,一人開頭,眾人隨,順口開發出各種匪夷所思的理論。
比謀更吸引人心的是財富,話題很快轉為新行星的價值,時不時有人目獃滯幾秒鐘,那是他在通過的晶片檢索剛剛出爐的新聞,為聊天增添新材料。
天大的餡餅就在這時出人的一角。
「嘿,看到了嗎?」一名客興得音調驟高,「星聯剛剛做出決定,將要參照繼承法確定新行星的所有權!」
「哪家公司這麼幸運?怕是早就不存在了吧?」
「不是公司,是擁有公司的某個家族,或者就是某個人……」
突然間,店裏的人不約而同閉,同時進目獃滯的狀態,大量新聞像火山噴發一樣出現在網絡上,標題後面全帶著至一個驚嘆號。
「宜星公司……沒聽說過。」
「公司早就沒了,有個大東,還有許多小東,獲益最多的應該是大東吧?」
「當然。大東姓邵,繼承人……說是正在確定,但是肯定會有。」
「整整一顆行星啊,那上面的機,還有業農場,全歸邵家?這也太離譜了吧。」
「三百年了,邵家的後代得有一大堆了吧?再說還有其他東呢,子子孫孫,怕是得有幾十萬人。」
「剛出的新聞,說新行星是邵氏當初以家族資金開發的,不歸宜星集團所有。」
「整顆行星只歸一家人所有?真是……咦,老雲,你不是姓邵嗎?該不會是繼承人之一吧?」
「哈哈……」邵雲願笑得有些假,「我要是繼承人,給你們每人一張終生免費理髮券。」
「真是小氣。」
「外面天都黑了,老雲還做白日夢吶。擁有那麼大一家公司,邵氏後人現在也該是大家族,怎麼會做理髮的行當?」
客人們大笑,邵雲願跟著嘿嘿地笑,接嘲諷原本就是重要的工作容,他習以為常,今天卻有幾分不自在。
客人們聊了又聊,天完全黑下來之後,一一離開,那兩名陌生的年輕人最後起,乖乖付錢,沒說一個字的廢話。
邵雲願勉強保持鎮定,其實已經魂不守舍,失去了大半判斷力,沒有注意到陌生客人臨走時投來的奇怪目。
夜剛剛一個小時,外面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半空中的電磁煙花還在延續,邵雲願沒有心思再做生意,鎖閉門戶,關掉燈,遮蔽窗口,翻箱倒櫃,找出許久不用的微電腦,然後坐在一張椅子上,開始搜索家譜。
他很謹慎,沒用的晶片。
邵氏沒有現的家譜,得通過一份份出生證明向上回溯,而且只能查找本人的譜系。
半小時以後,邵雲願中止微電腦運行,呆坐不,半天才回過神來。
確認無誤,他真是那個邵氏家族的後人,巧合的是,宜星開發集團在地球時代的董事長邵新願,與八世孫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這位董事長似乎只有一個孫幸運地躲過一劫,流落到翟王星,邵雲願就是的後人,幾經輾轉,總是頑固地保留「邵」姓。
「原來就是為了這一天。」邵雲願上忽然間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手臂一松,微電腦掉在地上,他跳立起來,沒去揀地上的東西,而是繞圈行走,步伐既大且快,小小的店面越發顯得局促。
還有許多事無法確定,比如邵氏的後人究竟有多位?繼承權如何分配?星聯的決定會不會再次改變……
可喜悅已經膨脹起來,充滿心室,溢出軀,正到尋找空隙想要衝出房間。
「沒準是一場空。」邵雲願喃喃道,必須給自己澆一點涼水,可無論如何沒法保持冷靜,於是開鎖推門,加到外面的人群中去。
街上滿了人,車輛像粘稠的糖漿一樣緩緩流。
半空中的煙花表演還沒有結束,這時出現的是一艘巨型宇宙飛船,長達十幾公里,近乎懸浮不。
真正的飛船不可能如此靠近行星,這艘幻象極為真,似乎隨時都會重重地在城市上頭。
邵雲願原本對飛船不太興趣,這時卻抬頭欣賞好一會,因為他突然想到,自己可能即將擁有這樣的一艘龐然大。
不止是飛船,一切在他眼裏都有了不同含義,比如這街上的行人與車輛,不久前還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現在卻變得渺小許多,邵雲願甚至覺得是在「俯視」眾生。
有人撞了他一下,扭頭咒罵一句,責怪他不該無緣無故站立不。
邵雲願微笑以對,懶得回應,他的思緒正在飛往那顆尚未正式命名的第八顆行星,哪怕只是佔有萬分之一的份額,也將是難以想像的巨大財富,遠遠超出這條街上,不,整個翟王星上,所有個人的資產。
老城區遍佈娛樂場所,大都廉價,邵雲願過而不,去往三條街以外一家比較高檔的酒吧。
這裏的服務員都是活生生的人類,不像其它地方,收費、供酒全是自系統,連個人形的機都沒有。
昂貴的價格沒有擋住顧客,酒吧里滿了年輕人,嘈雜聲一刻不停地刺激耳,邵雲願在人群中要到一杯酒,站在櫃枱外面喝了一口,失地發現並不比廉價酒吧更好喝。
長長的櫃枱後面共有五名侍者在忙碌,作嫻而高效,幾乎與機械人一樣。
只喝一杯酒,邵雲願匆匆離開,重新回到街上,默默地慨韶華不再,想當初,他也曾與這些年輕人一樣,群結隊地掃每一遊樂場所,半個晚上就能花一周的收。
他繼續進出酒吧,一家接一家,最多喝兩杯,遠離自家所在的街區,以免遇上人。
今天晚上,他不想與人見面,以後可能也不會再見面了,他想,很快做出調整,有些人得見,尤其是那些曾經小瞧他的人。
他有過三次經歷,都沒能修正果,他經常為此到後悔,現在卻只有慶幸。
「看到新聞,們的表一定很有趣。」邵雲願小聲說,為每一位前友多喝一杯。
從第十家酒吧出來之後,他已經醉了,腳步踉蹌,心思從雲端稍稍跌回來一些,認認真真地考慮如何使用將要到手的財富,一間一間地設計未來的房屋……
不知不覺間,邵雲願深老城區核心地帶,這裏全是比他還要古老的高樓,街道上到都是積水的坑窪,但一些最好的小店就藏其中,價廉,經常能到有趣的人。
邵雲願好久沒來這裏了,今晚,他要徹底放鬆一下。
他就是邵氏後人,就是一顆行星的繼承人,對此,邵雲願已經確定無疑,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方的正式通知,到時候再也不會如此輕閑。
這一帶的行人了許多,經常隔著幾十米才有一亮,邵雲願不怕,他對這裏的街道瞭若指掌,閉著眼睛也不會迷路。
迎面走來一夥年,大概七八人,邵雲願醉得再厲害,也要避讓一下,群年向來是老城區三大公害之一,沒人願意與他們爭路。
年們沒來由地哈哈大笑,明明已經而過,其中一人轉向地上啐了一口,大聲問:「老傢伙,殯儀館怎麼走?」
年們笑得更大聲,邵雲願沒敢回,甚至沒敢多看一眼,但是心裏已經做出決定,新行星絕不歡迎這些人,更不會建一堆高樓大廈,若干年之後淪為無良年的遊樂場。
邵雲願被撞了一下,不輕不重,那人也不道歉,快步走過,看不清年紀與相貌,也不知是否那伙年中的一員。
邵雲願靠牆站了一會,到一陣陣的頭暈,再喝一杯就回家,他想,卻遲遲不能邁腳步。
有人跑過來,魯地一把抓住他的右臂。
邵雲願失去最後一點力氣,順牆慢慢坐下,藉助昏暗的線,他看到一張略顯悉的面孔,他很快記起來,這是黃昏時坐在他店裏的兩名陌生客人之一。
又有腳步聲接近,另一名陌生客人也出現,臉上出明顯的驚訝神。
「是你手!」後到者低聲音說。
「笨蛋,怎麼會是我?」先到者鬆開手掌,後退半步,向年們消失的方向。
邵雲願到奇怪,想要出一個職業的微笑,卻是力不從心,他低頭看了一會,終於認出服上的一大塊深居然是跡,而他一點也沒覺得疼痛。
真是奇怪,他想,再也沒有抬起頭。
兩名陌生人互視一眼,突然拔就跑,方向相反,半空中的巨型飛船剛剛消散,正在呈現那顆有待繼承的第八顆行星,個頭小許多,上面的建築仍清晰可見,甚至能看到緩緩蠕的大批機設備。
(今天正式發文,早一章,晚一章,這個月剩下的幾天,每天一章,早上八點發,下個月開始一天兩更。請大家原諒,我得花點時間重新適應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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