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神春花》第43章 一薰一蕕
出乎尋靜宜意料,斗香大會的帖子送到尋府,尋仁瑞順水推舟地就同意了。
“哥哥不是和長孫春花不和?怎麼會答應我去籌辦的斗香大會?”
尋仁瑞道:“吳王府里的耳目送出消息來,這回的斗香大會,實則是為世子選妃籌辦的。這麼重要的場合,你怎麼能缺席?”
他握住尋靜宜的手:“這些年來,長孫春花仗著和王府的關系,哥哥一頭,連汴陵商會會長的位置都被奪了去。倘若你能嫁王府,為世子妃,咱們家就可以揚眉吐氣了。”
尋靜宜怔了怔。為什麼非要長孫春花一頭呢?各做各的生意,不好嗎?
可外面的事不懂,從小到大,哥哥便是的天,哥哥的話,便如同圣旨一般。
尋仁瑞沒有察覺的心思,振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些年來我遍請名師,教你琴棋書畫,焚香煮茶,莫說是尋常千金,便是宮里的公主,也比不上我妹子端莊賢淑,溫婉大方。妹子,咱們一門的榮辱富貴,就都寄托在你上了。”
尋靜宜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垂首:“是,哥哥。”
斗香大會在汴陵南郊的裴園舉行。這裴園以遍植紅楓與疊石奇景聞名,是許多年前一位裴姓首富所建,其后家族零落,裴園也幾經易手,終于在去年被長孫家斥重金買下。也是因為擁有了裴園,長孫春花這汴陵首富的名聲才算是實至名歸。
裴園環境私清凈,又獨立于凡俗之外,各家眷往來,顧忌也一些。春花辟出十余間廂房,編上號碼,供比試使用。每位制香師傅將自己參賽的香丸在指定房間燃起,由春花陪同吳王妃、世子和眾家閨秀挨個評判,評出優勝的房間號,最終再揭曉對應的是哪位制香師傅。
尋家的婢將毯在地上鋪好,墊了腳凳,才不不慢地請尋靜宜下了馬車。陳葛守在馬車前,等得上蘑菇都要長出來了,心道尋仁瑞這妹妹的排場也忒大了,出個門跟公主出巡似的,還弄個冪離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想他陳葛如此貌,可從不吝嗇和汴陵百姓分。
哼,要不是尋仁瑞不肯來看長孫春花的臉,又放心不下妹妹,著他來幫忙護送,他才不來這勞什子斗香大會呢!
進了園子,迎客的便是長孫石渠,一眼看見他,便熱地迎上來:
“陳兄,原來你也好香道啊哈哈,咱們又多了一項共同的好!”
陳葛翻了個白眼:“我可沒有這麼風雅,今日是為護送尋大小姐而來。”
他上下左右洗洗打量了石渠一番,見他穿一靛青繡如意紋的衫子,文雅清貴,花團錦簇,一張俊臉很是耐看。若不是知道他是個花架子,還是很容易誤以為是哪家的翩翩濁世佳公子。路過的閨秀,都忍不住看著石渠,議論。
竟然還搶了自己這汴陵第一男子的幾分風采。陳葛不由得哼了一聲:
“石渠兄,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石渠沒有察覺他話中惡意,而是驚訝:“陳兄你怎麼知道的?”
他自己的臉:“說起來,最近飯量大了,皮也白了,臉上團了兩團,腰帶也了不。嘿,我們家春花說我以前太瘦,缺些男子氣概,如今胖了一些,還更俊了,特地去布莊給我做了新裳。”
“你這妹子,是拿你當不拿薪俸的知客呢!”
“咦?”石渠一愣,復又笑道,“陳兄又胡說了,一定是嫉妒我有妹妹,你沒有。”
“……”
陳葛氣窒,心道,你這個憨憨,早晚被你妹妹賣了,還替數銀子。
哼,就算他被長孫春花坑到只剩條衩,又和他有什麼相干!陳葛瞪他一眼,領著尋靜宜繞過他便往里走。
還沒走出多遠,便被前頭迎面而來的人嚇了一跳,抖著換了幾個稱呼,都覺得不妥,終于抓住一個,慌忙深揖下去:
“……嚴先生!”
春花是聽了門子通報,才領著嚴衍迎出來的。狐疑地看看陳葛,又看看嚴衍:
“陳掌柜,怎麼行這麼大的禮啊?”
陳葛訕訕一笑:“我是……仰慕嚴先生為人。”
這位斷妄司的祖宗怎麼還在汴陵?
春花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嚴先生已聘為我春花錢莊的大賬房了。”難掩得意,“我聽說,此前尋大當家也去嚴先生遞過拜帖。可是,嚴先生還是擇了我這塊良木呢。”
嚴衍淡淡一笑:“東家,莫要太張狂。”
春花下一揚:“我一向這麼張狂。”拍拍他的肩,“嚴先生跟著我,慢慢就會習慣的。”
陳葛被的顯擺嚇了一哆嗦。誰會相信斷妄司的大天會屈尊在一個錢莊當賬房?。
他投向春花的目幾乎要帶著憐憫了,長孫家怕是要出大事。
筵席既開,春花引著吳王妃了主席,招呼藺長思在左席坐了,自己坐在王妃右側。
“春花,快說與我聽聽,今日有哪些閨秀到場啊?”
春花有些心虛地睇了藺長思一眼,見他眉宇和,這才寬下心,安心將座中閨秀挨個介紹了一遍。
“右首第一位是趙家姑娘,據說做得一手好丹青;第二位是田家姑娘,家中做珠寶生意,有一位舅公在京城禮部任職;再后頭一位是李家姑娘,自有過目不忘只能,三歲能詩,七歲能文,咱們春花酒樓影壁上那首詩就是題的。還有,尋家的靜宜妹妹,今日也來了呢。”湊近些,特地讓藺長思能聽得仔細,“尋家妹妹在閨閣中調的一手好香,據說尋家香藥局的大師傅還常常去向請教。”
藺長思失笑:“這些閨閣事,你都是從哪里打聽到的?”
“我自有我的渠道啊。”春花沖他眼。
這時席間忽然齊齊傳來驚呼,眾人循聲去,原來是尋靜宜摘下了冪離,出了一張略顯蒼白的絕玉容。神寧靜淡泊,柳眉翹鼻,眸如秋水,仿若臨湖西子,我見猶憐。
吳王妃嘆了一句:“尋家這丫頭,幾年不見,出落得如此貌,難怪都說是汴陵第一人呢。”
春花目不轉睛盯著尋靜宜看了一會兒,笑道:“如此人,世子爺不心嗎?須知紅如花,有花堪折直需折……”
吳王妃道:“容貌倒是其次。我倒聽說此勤修德,嫻靜文雅,頗有貞姜班昭之風。”
藺長思原本淡淡含笑,聽了此語,道:“只可惜,人如花隔云端。”
吳王妃沒有聽出他話中他意,連連拍著春花的手:“快將那尋家丫頭喚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尋靜宜端了琉璃杯,款款來到席前,莊重地給王妃和世子行了禮。王妃便問,平日在家中都做些什麼打發時。
俏臉微紅,輕聲道:“小在家,多是種花、制香、讀書這三件事。”.七
王妃來了興致:“你平日種什麼花?制什麼香?”
尋靜宜道:“小喜種蘭草,庭中有小打梅、龍巖素心各兩盆,綠墨、白墨、徽州墨十盆。制香以嬰香、香、舌香居多,有時也從香藥局取些稀的香料,自己配著玩兒。”
王妃聽語聲輕悅耳,態嫻雅,心中十分喜歡,看了春花一眼,道:“今日是斗香大會,可惜我對香道不甚了解,正缺一個像你一樣的行家在旁解說呢。”
春花立刻解意,忙站起:
“王妃、世子,那些制香師們都在后園等待,我去提點一番,免得他們了順序。此就請尋家妹妹作陪,為王妃解說,如何?”
吳王妃拉著尋靜宜的手,讓在旁坐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藺長思。
“長思子不好,往日也在家中鉆研香道,你們兩人正好切磋。”
春花笑靨如花,抬起頭時與藺長思視線了一,直覺他眸中似有悵然,不垂首,福了一福,側離開。
陳葛坐在下首,正好與長孫石渠坐在鄰席。一落坐,便見石渠不停地向他使眼。他實在不想搭理他,怎奈對方鍥而不舍,他只好嘆了一聲,勉為其難地湊過去:
“干什麼?”
石渠笑嘻嘻為他倒上一杯酒:“陳兄,你與尋家關系這樣好,尋仁瑞怕不是要將妹子許配給你吧?”
陳葛給他個大白眼:“我可沒有這個命!”恨不得按著他的脖子讓他往前看,“你瞧王妃這麼中意尋姑娘,這世子妃的位置非莫屬了。到時你妹妹,哼,只有靠邊站的份兒。”
石渠愕然良久,終于醒悟過來,一拍腦袋:“原來是這樣啊!”
正說著,卻見藺長思驀地站起,向尋靜宜行了一禮,轉往后園去了。
這位傳聞中弱多病的世子爺,似乎很有自己的想法呢。
春花前腳離席,藺長思后腳便跟了出來。他循著長廊,問了幾名家仆,卻怎麼也找不見的蹤跡。
再深后園,遇上一片如火的楓林,林后有一座小暖閣,有厚簾暖廂,正像是那丫頭會躲的地方。
他徑直掀簾,誰知對面見著一個劍眉沉目的男子,坐在書案前執卷細讀。
藺長思一愣,這人五如刀刻般冷峭,周環繞著一團山峙淵渟的氣勢。應是未曾見過,卻又莫名有幾分悉。
“尊駕是?”
對方像是剛剛發現他,放下手中書卷,彬彬有禮地行禮:“在下是春花老板新近聘請的賬房先生,姓嚴名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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