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房屋不管修得再如何寬敞，在冬日這個季節，關閉房門的況下，房間里都談不上明亮。

雲景家前些年修的新房也不例外，堂屋中間炭盆燃燒，其實整個堂屋有些昏暗。

角落裏，之前被揍了一頓的雲冬在那兒，似乎努力想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很典型的小孩子心態，做錯了事，你看不到我，用這樣的方式來掩蓋心的慌。

他不敢直視雲景這個哥哥，哪怕哥哥很平靜，心平氣和的和他說話，可越是這樣，他就越忐忑越不安。

十多歲的雲冬已經開始懂事了，甚至很多家庭條件極端的人家，他這個年紀已經，逐漸將為一個家庭的頂樑柱，他家因為雲景的緣故，如今條件很好，所以還沒有『長大』。

做錯了事，如今面對哥哥的責問，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或許很多他這個年齡的人，面對這種況已經惱怒破罐子破摔，但云冬沒有，從小雲景就潛移默化的在培養他的格，如今他做錯了事，知道自己錯了，那種做錯了事后不知如何面對和彌補的狀況讓他很茫然。

人的一生，年時的長，總是不了這種迷茫，一次次之後，不知不覺間，自己就變得『無所不能』了，那時才會意識到，哦，我已經長大了，迷茫已經為了過去式，接下來不管面對任何事，自己都能去面對了……

雲冬避開雲景的視線，低頭道：「沒有人我去人家的，也沒有人蠱我」

還算勇敢，能直面自己的問題不曾逃避，對於雲冬的回答，雲景心還是暗自點頭的。

實際上他這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往小了說，也就一隻的事，了不起幾十個銅板，如今雲景家裏不差這點，雨的事，陪了就是。

可往大了說，上升到一個人的長，到的以及未來心方面，這簡直就沒邊了。

同一件事，站在不同的角度，結果卻是雲泥之別。

沒有死抓著雲冬所做事的對錯不放，雲景反而心平氣和的問：「小冬，哥今天剛回來，不知道，你能給我說說怎麼回事兒嗎？」

雲冬悄悄的看了雲景一眼，哥哥還是那個哥哥，大半年不見，哥哥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此時此刻，雲冬就是覺得自家哥哥變得有些陌生，但卻無比親切，很舒心，沒太大力了……

實際上他並不知道如何準確的描述此時對哥哥的觀。

想了想，他說：「哥，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放假回來，在家無聊，今天早上我去和村裏的夥伴玩兒，玩累了，我突然想到鎮上的燒很好吃，突發奇想就想吃燒，然後，然後就夥同其他人去了一隻去烤來吃……」

說著說著，他說不下去了，因為雲山的臉已經黑如鍋底。

就因為自己的突發奇想，做了錯事，去東西，被揍了一頓，還在全家人面前被責問，這種覺，對年的他來說很矛盾也很難。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對，畢竟讀了幾年書，雖然績不怎麼樣，可正確的是非觀念還是有的，只是此時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大是大非』。

雲景是真的想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這個弟弟，畢竟這是自己的親弟弟，不求他將來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但至正確的是非觀念是要有的，當然，將心比心，雲景也不會強迫的把自己的道德觀念加諸在弟弟上。

生而為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是要活其他人的樣子。

不過管教弟弟也需要方式，一昧的強調對錯這種方式很多時候很可能會走上極端，那並不是雲景想要的結果。

想了想，雲景決定用一種溫和的方式樹立弟弟的價值觀，最終如何，取決於他自己的決定，不管到時候他如何抉擇，總會在過程中有收穫和悟，而不是別人強加給他所謂的對錯。

於是雲景道：「你了人家的一隻，對錯我就不說了，畢竟之前爹已經教訓過你，你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然後，我會帶你親自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到時候你態度要陳懇一些，能做到嗎？」

「我哥，我可以的」，雲冬飛速點頭。

雲山皺了皺眉，總覺得就這樣放過雲冬太便宜他了，但云景作為這個家裏如今最高的知識分子，雲山選擇相信雲景，雖然不懂，但自己兒子肯定有他的用意。

點點頭，雲景道：「那行，就這樣說定了，但還沒完，對於你人家這件事，我暫時不做任何評價，也不去說你的是非對錯，接下來呢，你需要做一件事，就用假期這段時間吧，到時候你再回答我如今你自己對這件事的想法，如果回答得好，會有獎勵，如果回答得不好，當哥的，我覺得有必要去學堂打聲招呼，讓各位先生重點『照顧你』，這點當哥的完全可以做到，畢竟那麼多年不是在學堂白待的，很多先生和我關係都很好，你覺得呢？」

「哥，你還沒說讓我做什麼呢」，雲冬小聲嗶嗶道。

還知道反駁，不錯嘛，雲景心頭暗笑，自家小老弟並不是被養了娘炮格，這很好，上說道：「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明天我給你弄一隻仔來，你就用假期在家這段時間親自餵養，就像我小時候照顧你一樣照顧小仔，一直持續到你開學的時候，養什麼樣取決於你用沒用心，到時候我給你三個選擇，繼續養著，或者殺了吃，亦或者拿去賣錢，這三個選擇，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也不要去想那麼多，到時候你再告訴我你的答案，而且當哥的可以肯定的告訴你，當最後你做出如何理你養的那隻時，到時候你對自己現在人家的舉也有答案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什麼事呢」，雲冬鬆了口氣道，只要不是讓他每天去背書，他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雲景心頭冷笑，小老弟你還是太年輕了，你覺得無比輕鬆的事，到時候才是最難的。

點點頭，雲景說：「行，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帶你去登門賠禮道歉，接下來的事就按我說的來，好了，現在這個事暫時揭過，你也別慫那兒了，過來吧，幾個月不見，你……嘖，也沒什麼變化嘛」

「嘿，哥，我長高了一些」，雲冬顛顛的過來笑道。

拍了拍他的肩膀，的確結實了一些，應該是已經開始習武了的緣故，雲冬這傢伙，不是讀書的料，閑不住，子野，跳得很。

回頭，雲景看向雲山說：「爹，這件事就這樣吧，你覺得如何？」

「」，雲山橫了雲冬一眼點點頭道，儘管還是覺得有些太過輕鬆的放過雲冬，但並未反駁雲景的理方式。

有一說一，雲景最後詢問他的意見，雲山心頭還是很用的。

瞧瞧，自家兒子是有功名的人，最後還不是我這個當老子的拍板，這什麼，這就牌面，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哼哼……

如此一來，家裏原本張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此時雲夕坐在雲景邊上的小板凳上，雙手撐著下，歪著腦袋，一臉崇拜的看著雲景道：「哥，你剛才好威風」

「為什麼這麼說？」雲景好奇問。

眨了眨眼，雲夕道：「不知道呢，反正就是覺得哥哥你好威風，比那些教我們讀書識字的先生還威風，剛才二哥在你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嘻嘻」

「小夕你皮了是吧？一天不揍你你就忘了誰是哥誰是妹妹？」雲冬在邊上瞪眼道，收拾不了大哥，我還收拾不了你個丫頭片子？

好嘛，這才是兄妹之間的正確打開方式，你損我，我看你不順眼，吵吵鬧鬧，總之就是各種不對付，很多時候比仇人還仇人……

雲夕不怕他，反而撇道：「欺負我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而且你還比我大，有本事你欺負大哥呀，你要是能欺負大哥，那才是你的本事，我給你豎大拇指」

「欺負大哥？你以為我不敢？一直以來，大哥在我眼中……，就是大哥，我欺負他幹嘛……」，雲冬撇撇道。

「你就是不敢」，雲夕嗆他。

翻了個白眼，雲冬說：「我不和你個丫頭一般見識」，說著，他興緻的問雲景：「對了大哥，這段時間你都去哪兒了？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給我說說，長這麼大，我還沒去過牛角鎮以外的地方呢，那次你們去外公家那邊也沒帶我」

聽到這裏，雲夕也不繼續和雲冬杠了，好奇的看著雲景。

笑了笑，雲景道：「這段時間啊，我去的地方可多了，見識了很多有趣的人，經歷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從頭給你們說吧……」

然後雲景從遊學之初開始，給家人說自己這一路上的見聞，當然，他瞞了很多事，撿好聽的好玩的說，家人無法接的，不是他們應該知道的就略過不表。

在他的述說下，雲冬雲夕安靜的聽著，不時一驚一乍，雲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在火盆邊聽得津津有味，就連廚房江素素做飯的作都放緩了很多。

一家人其樂融融，聽著雲景說他的見聞。

這一說就停不下來，江素素飯做好了，一家人飯桌上邊吃邊聊。

江素素做了一桌好菜，燉，炒臘，梅菜扣，還切了香腸……，總之這一頓七八個菜，很是盛。

雲景卻是知道，明天一家人都要吃剩菜了，頭天盛第二天吃剩菜妥妥的……

從中午聊到下午，從上桌聊到飯罷，然後直到天黑，雲景才將一路上的事簡單的述說了一下。

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家人倒沒有太大的緒波，就當聽故事了，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

「哥，這麼說你見過嫂子啦？什麼時候帶回家裏來呀」，完了雲夕興緻問，雲景之前說嫂子蘇小葉是練武的，雲夕就覺得肯定很好玩，想和嫂子玩兒，哥哥們一點都不好玩，隨著長大也玩不到一起去。

敲了敲的小腦袋，雲景笑道：「有機會的」

「有機會是什麼時候啊，也不給個明確答覆」，允許嘟了嘟。

雲冬打岔道：「哥，這麼說你如今很厲害了？比起學堂的先生來怎麼樣？飛檐走壁會嗎？學堂的先生可是能一劍劈開磨盤大小的石頭的」

相比起雲夕的關注點，雲冬更好奇雲景這個哥哥武道方面的實力，男孩子就喜歡這個。

「比你哥我厲害的人多了去了，我才哪兒到哪兒啊」，雲景搖搖頭道，並沒正面回答他。

雲冬想了想，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也是，哥你長得這麼俊，想來手也高明不到哪兒去」

雲景：「……」

小老弟，我發現你話中有話啊，如果我把你吊起來收拾一頓，爹娘應該沒有什麼意見吧？

漸漸的夜深了，雲景歸家后家人團聚的喜悅也沖淡不了困意，各自安睡。

隔天一早，天才蒙蒙亮，院子裏就傳來了江素素的聲音大聲道：「小景，還睡呢，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快起來把院子裏的積雪清掃一下」

「來了來了」，雲景立即回答趕起床。

這算什麼事兒嘛，第一天回來還眼淚汪汪呢，結果一個晚上過去就開始嫌棄起來了，再過一天對自己的態度豈不是跟撿來的沒什麼區別？

要不要這麼真實……

起床來到院子，拿起掃把和呵欠連天的雲夕雲冬打掃院子，掃著掃著三兄妹就打起了雪仗，你來我往，一開始三人混戰，最終演變了雲景雲夕合理針對雲冬，一時之間院子裏充滿了嘻嘻哈哈又氣急敗壞的歡樂之聲。

廚房忙碌的江素素不時過窗戶看向院子，臉上出了由衷的幸福笑容，三個孩子皆在邊，已然健健康康長大，這輩子都值了呢。

打打鬧鬧的歡樂時后，雲景也沒忘了正事兒，吃完早飯，他親自帶著面紅耳赤的雲冬去給人家登門道歉，了人家的，總是要給個代的。

雲冬的人家是村裏的大伯家，條件在村中一般，過程中倒是沒有什麼波折，反倒是其樂融融，雲冬的認錯態度也很好，大伯並沒有怪罪，反而說想吃說一聲就是，沒必要走殺了糟蹋。

對於大伯不怪罪反而還如此說，雲冬到很是愧，一再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

雖然大伯不在意，但云景並沒有把別人的寬容當做理所當然，按當下時節的市場價陪了五十個銅板，再讓雲冬認真道歉認錯，這才寒暄片刻離開。

實際上雲景作為村裏唯一的秀才，加上他爺爺還是村長，這些小事兒本就不算事兒，可越是這樣，該有的態度更是要拿出來。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平時一點小事覺無所謂，漸漸的，大事兒方面也就自然而然的覺得理所當然了。

別人敬你，那是因為你有值得尊敬的地方，若因此就把自己當回事兒，這份尊敬只會變厭惡。

雲景畢竟是村裏『有頭有臉』的人，這遊學歸來，村裏人自然不會當做不知道，然後家裏從中午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前來拜訪嘮嗑的人。

其實村民們的到來也不是圖什麼，單純的來說說話，僅此而已，雲景也毫不吝嗇的拿出帶回來的零食招待村民們，對每個人都很客氣，對長輩行禮，對同輩笑談，沒覺得自己和普通人有什麼不同。

小溪村地偏僻，村民們也沒接過多大人，所以也沒覺得雲景有什麼特別的，反正就是相起來很愉快很融洽。

在這個過程中，雲景還有時間空去了一趟鎮上，花了盞茶功夫給雲冬弄來了一隻小仔，都沒有人發現他離開過。

弄只小仔來給雲冬養，不管他最終抉擇如何，他親自養了一段時間，到時候他才會明白，自己付出心，被他人輕飄飄的佔有掠奪將是什麼樣的心。

這個過程中雲景會監督雲冬，讓他真的把養仔這個事放在心上，如果不去真正的付出，怎麼可能有切？

對自家親弟弟的心培養，雲景是真的上心了，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自己不管誰管？

當然，除了自家弟弟心方面外，武功學問之類的雲景也不會吝嗇，但那些東西得慢慢來，一口吃不個大胖子。

所謂一人得道犬升天，自己有本事了，自然是要可勁的著家人的，武功籍丹藥資源之類的，只要家人需要雲景都不會藏著掖著，那種自己都衝天上去了，家人卻還什麼都不知道，差距越來越大，這種事雲景是干不出來的。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些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不急，慢慢來……

忙碌且充實的兩天過後，雲景遊學歸來的新鮮也淡去，前來竄門的村民們也了，雲景的日子也清閑了下來。

這天雲景單獨找他爺爺商量一件事。

雖然是村長，但村裏平時沒那麼多事，雲林絕大多數時候其實都在做自己的事，比如現在，他在編背簍，手藝嫻，雲景則幫他削篾條，爺孫倆倒是其樂融融，雲景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篾刀在手中被雲景玩兒出了花兒來，削出的篾條大小薄厚都差不多，他順好一把篾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道：「爺爺，你覺得把村裏到外面道的這條小路修整一下，拓寬牛馬車輛能通過的道路如何？」

有這個念頭雲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覺得如今時機才算是，當然，他也沒有什麼想要富先修路想法，純粹是覺得路好了，村民們出行也方便很多。

雲林作一頓，想了想到：「想法是好的，但這件事可不好辦吶」

「爺爺在擔心什麼？」雲景問。

搖搖頭，雲林說：「倒不是在擔心什麼，修路是好事兒，不過這節路可不短，不是一兩天能修好的，沒那麼多人手啊，召集村民們修路，如果不是強制的，大家很難出太多時間來，景兒你也知道，咱祖祖輩輩生活在農村，從開春就得忙到寒冬，哪兒有那麼多時間來修路？」

這的確是個問題，如果不是強制，雖然誰都知道修路對自己有好，可農民的時間是寶貴的，一天恨不得掰兩天來幹活兒，誰願意放下生計跑去修路？

想了想，雲景道：「爺爺，如果是花錢僱人修呢？」

雲景如今是不差錢的，其實修路這種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決定，但依舊要和爺爺商量，是因為這種事並不是想當然那麼簡單，說白了還是要講人世故這四個字。

他家的在小溪村，修路不是他一家的事，而是全村的事，花錢僱人修路沒問題，但然後呢，他家大包大攬了，村民們怎麼想？升米恩斗米仇的典故不能忽視，很多時候矛盾就是這麼來的，太過離大眾，是很難在這個群融洽相的。

雲林想了想道：「花錢僱人修路，錢從哪兒來？雇什麼人？」，說道這裏，雲林頓了一下道：「咱家如今是不缺錢，但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大道理爺爺不會說，但我知道，路是大家的，咱家大包大攬不合適，而且，即使僱人修，在村民們不出時間修路的前提下，雇外人修路，錢被別人掙走了，大家心裏怎麼想？」

這些事雲景當然明白，實際上說白了這些都是小事兒，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很多事就是這樣，集和個人不能離太遠，否則就不合群，矛盾就這麼發生了，人不能活得太自我，只有被供著的那種存在，才能無所顧忌的施恩與人。

當然，如果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我行我素，那就另當別論了，雲景能做到那樣，可他不得不站在家人的角度考慮，這也是他和爺爺商量的原因。

稍微沉，雲景問：「爺爺你是怎麼想的？」

「路肯定是要修的，這是好事兒，但這個事不能咱家大包大攬，得和大家商量著來，這樣吧，我等下個時間找村民們商量一下，聽聽大家的看法在做決斷」，雲林笑了笑道。

點點頭，雲景說：「也行」

其實雲景和雲林都知道，這個事問題不大，畢竟他家的影響力擺在那裏，唯一糾結的就是如何實施的問題，這個得和村民們商量一個章程，總不能因為修路就耽誤了農事吧。

到時候路修好了，在道路兩旁種上桃樹，春暖花開的時節，道路兩旁桃花盛開，那一定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