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生民國》第18章

賀雲欽淡淡往椅背上一靠:「白廳長。」

他語氣頗隨意,笑容卻很寡淡。

白廳長早前跟賀雲欽打過幾次道,心知這人出好、學問富,平素與人來往時最講涵養,輕易不擺臉,像今天這種將「不悅」寫在臉上的形,簡直有。

他納罕地吸了口雪茄,雖不知自己何得罪了對方,自問並無釘子的興趣,乾笑了笑,便施施然在對面坐下,沖虞崇毅招手:「你們在跟賀二公子談事?」

虞崇毅過去回話:「跟賀先生打聽點東西,稍後就回警局。」

白廳長紅豆,放語氣道:「你們談完事先不要走,待我這邊忙完,我請你們兄妹到大萬國吃飯如何?」

虞崇毅垂下眼簾:「多謝廳長意,只是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怕說錯話惹白廳長不高興,況且母親家裡做了飯,還等著我妹妹回家吃晚飯。」

白廳長怫然道:「虞崇毅,下午讓你介紹你妹妹的時候,你就一味的推三阻四,現在我不過想做個東,你又百般搪塞。怎麼,難道我白某人想請下屬吃個飯都不行?」

虞崇毅裡直發苦:「白廳長——」

「不必啰嗦了。」白廳長斷然截住他的話鋒,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這就讓於榮他們給大萬國打電話訂位子。」他最不喜歡下屬跟他講條件,今日這頓飯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紅豆早已覺白廳長的態度不對勁,礙於對方是哥哥頂頭上司,一時不敢妄,聽了這話,著滿腔怒火起了,笑了笑,便要拿些話來打消這人的念頭。

還未等開口,賀雲欽隨手將手裡的茶水單擱到桌上,起道:「白廳長這話說得太晚了,我今天晚上已經在附近訂了館子請虞小姐吃飯,這就要走了。」

白廳長錯愕片刻,訝笑道:「賀公子莫不是在開玩笑?」

賀雲欽道:「白廳長說笑了,我可是誠心誠意請虞小姐吃飯,何來玩笑一說。虞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早些走吧。白廳長,陪。」

紅豆微訝地著賀雲欽,賀雲欽也正

他表認真,毫不像在開玩笑。

只愣了一秒,忙用最快速度收拾好東西,淡著臉跟上賀雲欽。

白廳長目送紅豆背影消失在門口,冷笑著看向虞崇毅:「虞崇毅,這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賀孟枚的老二正追求你妹妹。」

虞崇毅生平從未扯過謊,眼下為了讓白廳長死心,竟含糊地應了一聲。

白廳長細思一回,越想臉,原本不過起了三分意,一激之下,竟非事不可,將雪茄重重摁進煙灰缸,鼻子里冷哧道:「難怪你們兄妹瞧不上白某了,虞崇毅,別怪我沒提醒你,像賀雲欽這種縉紳人家的公子哥,追求個把姑娘算什麼,娶回家才算你妹妹的本事,除非哪天你們能請我吃上你妹妹的喜酒,不然這頓大萬國的飯遲早躲不掉。」

***

紅豆跟賀雲欽一前一後到了外頭,誰都未開口說話。

寂然了一會,紅豆看看賀雲欽:「剛才謝謝賀先生。」

賀雲欽並不看,只隨意地著對面的巷口,笑了笑道:「我這是想著晚上要辦案,不想在無聊的事上浪費時間罷了。」

紅豆閉不吭聲了,賀雲欽這話像是惟恐多想似的,可就算再自作多,也不會誤會賀雲欽對有什麼好

輕輕撇,看向另一邊。

兩個人好長時間沒再搭言,等了一會,虞崇毅終於得以,出來尋他們。

當著賀雲欽的面,虞崇毅隻字不提剛才的事,只推了那腳踏車:「賀先生,剛才謝謝你了。」

賀雲欽道:「王彼得出門應該回來了,我們去他再找找資料,陳白蝶是在法租界的寓所失蹤的,寓所目前應已查封,不知虞先生有沒有寓所的鑰匙,如果有,我想最好今晚我們能進去搜搜。」

虞崇毅道:「我有是有陳白蝶寓所的鑰匙,可是算來失蹤已十天了,警方先後進去排查過幾次,就算寓所里有什麼痕跡,估計也早已被破壞了。」

賀雲欽略一思忖,點點頭道:「有總比沒有好,現在人多不方便,等晚上人些了我們再去瞧瞧。」

紅豆自顧自坐上了哥哥的後座,虞崇毅溫聲勸道:「今晚事很多,也許會忙一整晚,你明日還要上學,一會就回去吧,別跟著我們一起去王彼得了。「

紅豆搖搖頭,:「哥哥別忘了我記很好,就算別的忙幫不上,總可以幫你們找資料,王萍死得那麼慘,我現在最怕玉淇表姐也遭了毒手,就算回了家,我也一定睡不踏實的。」

虞崇毅踟躕著不肯鬆口,紅豆有些發急,搖著他胳膊道:「哥,你就讓我一起去吧。」

賀雲欽頭一回聽紅豆在哥哥面前撒,雖是無意識的,聲音卻極為清潤,聽了幾句,那聲音彷彿就在耳子底下,地對著他吹氣。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抬手後頸,仍覺得有些不自在,於是又從兜里取出一煙含上。

虞崇毅被紅豆纏了一會,為難地看向賀雲欽,見賀雲欽半點反對的意思都無,暗鬆了口氣,對紅豆道:「那你先給家裡搖個電話,免得母親放心不下,晚上你幫我們找資料,等回頭我們去法租界的時候,我再送你回家。」

***

王彼得果然外出回來了,聽戴說賀雲欽前來拜訪,先還滿臉高興,轉眼看見賀雲欽大搖大擺帶來了虞氏兄妹,臉頓時一沉,回到會客室,將兩高高擱在桌面上,用報紙擋住臉,懶怠招呼他們。

賀雲欽走到書房,自顧自蹲下翻了翻某個角落堆的書籍,對紅豆和虞崇毅說:「王探長收藏的民間古怪傳聞的資料全在這裡了,你們先好好找一找,若有什麼發現就告訴我。我再好好看看王萍的驗單。」

紅豆點點頭,將資料大致分做兩邊,跟哥哥一人負責一沓。

賀雲欽坐到邊上的法蘭絨沙發扶手椅上,看那份驗單。

三個人在裡屋翻東西說話,外頭的王彼得一無靜,也不知是他覺得這些資料無關要,還是本眼不見為凈。

賀雲欽起初一言不發,待翻完整份驗單,才皺眉道:「王上的傷痕全是近一個禮拜得來的,而且從好幾大面積的組織挫傷及口的致命貫穿傷來看,兇手行兇時近乎冷。這就說不通了,兇手既這般殘忍,為什麼過去三個月,反而肯善待王萍。」

外頭嘎吱了一聲,似是王彼得挪了一下椅子。

虞崇毅低嗓音接話道:「法醫檢驗過,王萍生前不曾遭過侵犯,過去三個月也不曾打。」

紅豆一邊低頭翻資料,一邊道:「哥,王萍跟生前的相貌比起來,變化大不大?」

「王萍的首被人發現時,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臉部也被人拭乾凈了,頭面部未遭過損毀,極容易辨認出是本人。」

「我是說可像西洋醫學所說的出現了『營養不良』等變化,王萍失蹤前的照片我看過,型微胖結實,你們找到首時,可瘦了許多?」

虞崇毅不解。

賀雲欽早就在研究這個問題,聽了這話,順口接話報出洋法醫寫的數字:「122磅。」

紅豆回想了一下王萍的真人照:「多高?」

賀雲欽言簡意賅:「4尺八寸。」

紅豆極慢地點頭:「以這個高來說,122磅算滿了,可見王萍自被綁票后,一直被人好吃好喝養著,三個月下來,非但未變得面黃瘦,反而還更胖了。」

說完,繼續埋頭找資料。

王彼得卻在外頭咳了一聲,沒得到賀雲欽的回應,幾秒后,椅子也跟著響了幾聲。

賀雲欽只當沒聽見,仍一本正經對著那份驗單:「王萍被找到時,穿的並不是來上海時的那套二藍布斜襟襖,而是一條淺紫織錦旗袍,怪就怪在那旗袍的料似乎還不錯,可見被人綁架期間不短吃穿,虞先生,你們查過這條旗袍的來源嗎,是做的還是在店買的?」

虞崇毅訥訥道:「我們問是問了,可是這裳滿大街都是,當時問了好幾家百貨公司都沒有,裳後頭又沒有百貨公司的標籤,所以都猜是裁店裡做的——」

王彼得不知何時進來了,聽了這話,鼻子里冷哼一聲:「可是上海的裁店有數百上千爿,你們嫌找起來太費工夫,所以也就沒有再繼續往下查,自然也就錯過了找尋兇手線索的關鍵時機。」

虞崇毅滿臉慚

紅豆不忍看哥哥被人指摘,忙打岔道:「如果能確定這旗袍不是出自百貨公司,那就更怪了,王萍被綁架期間,誰給做的旗袍?前頭那樣待,後頭為什麼要用那種奇怪的法子殺?」

原以為王萍定是被關在不見天日之所,整日備折磨,可照這些拼湊起來的線索看,至頭幾個月,王萍非但不短吃喝,還有新裳穿。

賀雲欽:「有幾種可能,一種就是兇手過去三個月出於某種原因不能傷害王萍,必須將好好供養起來,不知這一點跟所謂儀式有沒有關係。還有一種可能就是——」

王彼得靠在門邊,掏出酒壺飲了一口酒:「案中案。」

紅豆納悶:「什麼案中案?」

賀雲欽道:「就是綁架王萍跟殺害王萍的並非同一伙人。」

他想了想道:「虞先生,儀式的事暫且擱到一邊,現在有兩樁事急等著辦,必須兵分兩路。第一就是你回警局取了王首上的裳來,利用你的警察份,連同你的同事,到火車站附近的裁店一家一家去排查,務必在天亮之前找到那旗袍的出。第二,就是用你的鑰匙打開陳白蝶法租界的寓所,讓我和王探長進寓所進行線索收集和痕跡分析——「

王彼得鼓起眼睛:「誰要去了?」

紅豆瞄他一眼,賭他八會去。

賀雲欽見虞崇毅面,道:「若是一切順利,明早也許能找到三個月前真正綁架王萍的人。只是陳白蝶的寓所目前仍在封鎖狀態,不便讓警方的人知道我們進去搜查證據,如果虞先生實在放心不下,可以讓虞小姐同我們一道。」

虞崇毅吃了一驚:「紅豆?怎麼行,完全不懂證搜集和痕跡學,萬一破壞了什麼就不好了,而且明天還有課,晚上需回家睡覺。」

王彼得抱著胳膊道:「有賀博士在場,他自會好好看著虞小姐,必定不會讓虞小姐破壞現場的。」

賀雲欽看看牆上的西洋鍾:「虞先生,時間不多了,還請早些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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