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生民國》第28章
等賀雲欽開車到了警局,裡頭果然有大隊人馬出來,以白廳長和虞崇毅為首,正要分頭去西山和東城進行搜捕。
賀雲欽瞥見人群中的虞崇毅,有意放慢行車速度。
虞崇毅見賀雲欽的洋車緩緩駛過警局門口,心知有異,只跟同僚說要到對街看看,趁他們不注意,便往對面那條僻靜的巷弄而去。
賀雲欽和紅豆幾個果然在裡頭候著,一俟他來,賀雲欽就搖下車窗,將剛才他和紅豆的判斷說了,虞崇毅臉一亮,忙道:「我這就領人去大劇院附近這幾查找。」
哥哥這一走就是兩個小時,中途賀雲欽下車,許久不見回來,紅豆跟王彼得本就沒話講,這一來更覺得時間過得慢。
托腮等了會,賀雲欽仍不上車,終於等得不耐煩了,便推開車門,打算在巷子里隨便走走,聊以緩解心底那份焦慮。
賀雲欽果然站在車後頭吸煙,見紅豆滿臉憂出來,將煙掐熄了道:「那邊有賣酸梅湯的,虞小姐不,我去給你買一碗?」
紅豆往巷口一看,果然有個小攤子,心知他一向待人很客氣,這話多半只是隨口問問,忙拍脯笑道:「已賀先生買過兩回吃的了,這回該到我請了。」
說著便過去,要那小販盛三碗酸梅湯。
等小販盛好,正要從兜里取錢付賬,誰知兜里竟空空的一文錢都沒有。
再一想,剛才回家洗了澡,為了給哥哥送帕子,匆匆忙忙就下了樓,本未來得及往新換的服里放錢,早知道剛才就不說要做東了,這下更下不來臺,一時無解,只得自我安地想,如果真能順利找到玉淇表姐,總歸要好好謝謝賀雲欽,不如等哪天尋到了機會,和哥哥正式請一回賀雲欽。
這麼想著,便打算厚著臉皮去找賀雲欽,誰知他見半天不付賬,早就過來了,想是怕下不來臺,極淡然地取了錢付了帳。
紅豆耷拉著耳朵,默默看著他替解圍,一顆心砰砰直跳,怎麼也靜不下來。
若是秦學鍇,早就開口致謝給自己解圍了,今日卻大覺不好意思,又暗想,這人這般通知禮,難怪那麼多人喜歡他了。
賀雲欽付好錢,一眼瞄見一對耳垂仍在發紅,心知仍覺尷尬,索端起其中一碗酸梅湯,一口氣喝了,擱下茶碗,粲然一笑:「多謝虞小姐的酸梅湯。」
紅豆知他未必喜歡喝路邊的酸梅湯,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為了給遞梯子,心裡暗鬆了口氣,著頭皮端了另一碗默默喝了,這才甜甜一笑,仰頭看著他道:「這幾日麻煩賀先生了,哪天有機會,還請賀先生撥冗,容我和哥哥好好做一回東。」
故作老,然而一笑出一對圓圓的酒窩,不經意便給整張臉龐憑添幾分的稚氣。
賀雲欽低眉看著,只覺得皮白得不可思議,手心一陣發,差點就抬起手來,一把住那飽滿瑩潔的臉頰。
幸而理智尚在,想歸想了,並未實行。又想起妹妹,兄妹倆雖也經常靠在一說話,他好像從未這麼仔細觀察過妹妹的臉龐。
見是誠心誠意要做東,便笑了笑道:「既是虞小姐和虞先生相邀,何來撥冗一說,只待虞小姐擬了時間地點,我自當前往。」說著便抬步往車邊去。
紅豆端好給王彼得的那碗酸梅湯,跟他並肩而行。
兩人走了一截,賀雲欽看一眼,忽問:「虞小姐對潘玉淇的安危似乎格外掛懷,為了破案,已經連熬了好幾夜了,想來你們姊妹之間甚篤。」
紅豆搖搖頭道:「我家裡以前曾經出過類似的不幸,所以這回一聽說我表姐失蹤,我們家的人才格外張。」
賀雲欽微訝:「以前虞小姐家裡也有人失蹤麼。」
紅豆臉一黯:「是我小姨,而且不算是失蹤,等發現時人已經沒了。」
這話題太沉重了,不願意繼續往下聊,正要拿話岔開,就聽馬路對面一陣喧嚷,兩人走到巷口,借著夕往對面一看,就見剛才警察局出去那彪人馬去而復返,不一會,虞崇毅下了警車,令眾同僚將一人押往局。
紅豆踮腳看了看,辨不清那人長相,然而因為一份模模糊糊的預,怎麼也掩抑不住興之。
兩人再也無心閑聊,只得回車等著。
王彼得剛喝完那酸梅湯,虞崇毅果然疾步走來了,滿臉喜道:「在程家園,陳金生早前在那地方賃了房子,本是打算讓他老婆做些生意,剛才我們去時,他正將陳白蝶和我表妹二人裝了麻袋,黃包車也備好了,看樣子打算趁著夜將二人運走。」
紅豆屏住呼吸問:「表姐還活著嗎?」
虞崇毅了額頭上的汗:「還活著,只是上了些外傷,現已送到醫院去了。」
紅豆捂著低呼一聲,高興得難以言喻。
王彼得整個人似乎也鬆懈了不,面得看著賀雲欽:「按說這陳金生也算是個聰明人,可是誰他倒霉,遇到了咱們倆。」
紅豆瞥他一眼,明明是和賀雲欽合力猜到陳金生的藏人地點,怎麼到了王彼得的裡,全變他的功勞了。好在此刻因為找到表姐心大好,也懶得跟王彼得計較。
虞崇毅誠摯道:「這回真是多謝賀先生了,要是沒有賀先生,我們怕是找不回活著的兩名害人了。「
賀雲欽極公正地笑了笑道:「令妹也幫了不忙。」
虞崇毅不便當著外人的面誇讚自己妹妹,只憨憨一笑道:「從小就能過目誦,這回出了玉淇的事,我想著多能幫上點忙,不然也不會讓跟著跑來跑去。」
怕話題越扯越遠,忙正道:「陳白蝶是陳金生的第二個祭品,陣法要求祭祀地點在西山,所以陳金生特將藏在明泉山的陸家別墅,本打算今晚時辰到了便手,誰知昨日先後有兩撥人馬去明泉山搜人,他怕不小心暴陳白蝶,當場便用洋車將陳白蝶運下了山,因走得太匆忙,不小心落下了陳白蝶的一件。」
賀雲欽看向紅豆道:「所以昨晚被藏在洋車后尾箱的定是陳白蝶無疑了。」
想起那兩名學生聞到后尾箱的腥氣,明知陳白蝶未死,仍問道:「陳白蝶現在哪家醫院,可了重傷?」
虞崇毅道:「兩人都送到紅十字去了,不過我估計等影片公司的人過去,極有可能會幫陳白蝶轉院到私人醫院。」
賀雲欽點點頭:「我們需得去一趟紅十字,既然兇手已落網,兩名害人也已找到,接下來的事都全給虞先生了。」
虞崇毅看了看紅豆,腆然道:「我眼下實在不得空,還得麻煩賀先生送送舍妹。」
賀雲欽道:「虞先生客氣了,本就順路,何來麻煩一說。」
將車駛離巷弄。
路上紅豆默默看著賀雲欽的側臉。
本就懷疑賀雲欽參與此案的目的,此刻見他極在意陳白蝶安危,更覺得疑竇叢生。可是,如果真照王彼得所說兩人沒有私,他會是出於什麼緣故這麼關心陳白蝶的死活呢。
到了同福巷,賀雲欽停好車,見紅豆只顧發獃,便提醒道:「虞小姐,到家了。」
紅豆看看賀雲欽,又看看王彼得,失蹤者找到了,往後恐怕難有機會跟這兩人打道了,起先跟賀雲欽相時還不覺得,真等結了案,中又有些淡淡的悵然,悶坐了幾秒,見他二人都不說話,只得慢騰騰下車道:「謝謝賀先生。」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回進了巷。
賀雲欽隔著車窗著,小姑娘起先還走得很慢,不一會像是想起了什麼高興事,馬上又昂起來,高高興興的就往裡走。
他既不明白之前為何不高興,也不明白之後又是想起了何事高興,只他甚看到人這般懂得自我調節緒,一時看得暗暗稱奇。
王彼得見賀雲欽著紅豆的背影出神,大咳一聲道:「可看夠了?不是還要去紅十字問陳白蝶的話麼。」
賀雲欽自覺對紅豆甚為坦,怎麼一到了王彼得裡,便像別有心腸似的,淡淡看他一眼,本想做些辯解,然而細一想,這種事越解釋越,遠不如一哂置之。
王彼得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道:「怎麼,斯虞在你面前使小子你都不吭聲,我啰嗦兩句你就嫌我礙眼了。」
見賀雲欽大不以為然,王彼得一攤手:「在德國的時候,你忙於學習,不喜跟洋妞打道,不談倒還說得過去,這回回了國,就算你不急著談,府上怕是也會催你親,不然你母親盛宴為什麼大邀聖約翰的學生?記得先前你說過,你不喜天真稚氣的孩子,絕不會找跟你妹妹一般大的,怎麼到了這幾日遇到個機靈點的,我看你倒是喜歡得啊。」
賀雲欽冷笑著打斷他道:「王探長這幾日話實在太多了。」
***
紅豆到了家,還未來得及將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母親,虞太太就從裡屋出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張灑金帖子,遞給道:「你們學校一位姓賀的同學送來的,說家裡有壽宴,要請你赴席。我看這人相貌生得極好,又跟賀先生有些掛相,還在想這兩人是不是兄妹。我知道你這幾日為了你表姐的事沒心思跟同學際,可是人家既然親自來家裡送請帖,你最好還是去一趟,帖子給你放這了。對了,你表姐有消息了麼。」
這幾日無數次升起希,又無數次失,怕希再一次落空,明明急於打聽玉淇的下落,一時竟怯怯的不敢問。
紅豆故意佯裝平靜走到母親跟前,等摟住了母親的脖頸,這才仰頭笑起來,大親母親一口道:「前幾日兒的確沒心思出去玩,這回什麼心思都有了,媽,玉淇表姐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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