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第四十六章

殿下,我這劍舞跳得怎麼樣?

吃完飯, 薑宛卿重新在灶前點起火,燒一鍋熱水洗碗。

未未負責收拾碗筷,一麵收拾, 一麵問:“還有什麼東西能拔?”

未未今天太開心了。

這道拔紅薯打開了未未人生中一扇全新的大門,他最的麥芽糖除了單吃以及做糖漿澆麵餅之外,居然還能做菜。

他深深地記住了“拔”這兩個字。

“蘿卜能拔嗎?”未未認真問風昭然。

眼下天寒地凍, 方家村能買到的最多的菜就是蘿卜。

風昭然:“不能。”

“拔白菜?”

方家村的白菜也是不的。

“……不能。”

“拔辣椒?”

未未最吃辣。

“……”風昭然, “除了紅薯,什麼也不能拔。”

薑宛卿坐在灶前忍不住好笑,這種問題,風昭然居然能回答到現在, 已經是太打西邊出來了。

但怎麼說呢……好像來了這荒宅之後,太好像就總是打西邊出來。

原以為未未會失, 沒想到未未隻是短暫地憾了一下,然後便由衷地道:“看來紅薯真是個好東西啊!”

並且已經開始盤算明天就去方家村多背些紅薯過來。

風昭然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幾日不要去方家村。”

未未不是很明白,風昭然也懶得解釋,薑宛卿告訴未未:“得等那幾個人被帶走,這件事才算完。”

“那他們什麼時候來?”

“過個三四天吧。”

三四天並不是很長, 上回拿來的紅薯還堆在屋角, 哪怕每天一盤拔紅薯, 吃個五六天都不問題。

風昭然一直沒有說話, 從薑宛卿手裏拿走了火鉗, 挾了塊柴禾送進去。

映在他的臉上,眉峰鮮明,目中有沉

薑宛卿問:“……殿下, 是不是什麼不對?”

的語氣充滿不確定。

“沒什麼, ”風昭然, “隻是……桐城縣令郭茂林向來趨炎附勢,隻怕他不會放過溜須拍馬的機會。”

薑宛卿一驚。

衙役們這時候恐怕才剛把帶到北山,還來不及用野滅跡,上的傷口立即會暴真相。

“這天寒地凍的,而且以郭茂林那副板,想必沒有雅興去深山打獵吧?”

薑宛卿道,“可能就是在桐城擺下酒席,準備候著趙碩滿載而歸吧?”

風昭然點點頭,沒有說話。

薑宛卿說是那麼說,心裏也不由有點打鼓。

想起上一世沈慎兒告訴的,趙碩的母親蔣氏乃是太守楊遵義的母,趙碩又把兒獻給了楊遵義,所以趙碩極得楊遵義信任,乃是楊遵義邊一等一的紅人。

隻能是但願寒冷的天氣與瘦小的板能阻止郭茂林往上爬的心。

雖然那很難很難。

對於有些員來說,哪怕天上掉刀子,他也會迎刀而上,死命往上爬。

“那……萬一他真的來了,怎麼辦?”

總不能再殺一個縣令吧?

衙役們能對趙碩下手,是因為他們本不悉趙碩,隻是被他以令牌召集隨從。

但郭茂林是衙役們的頂頭上司,威甚重,他們隻怕下不了手,更圓不了謊。

“隻能拖延,盡量拖延。”風昭然道,“等到天黑,他便絕沒有膽子進山。”

但,如何拖延?

水開了,鍋裏熱汽蒸騰。

風昭然起,取來攀膊準備去洗碗。

這些事他做來自然而然,薑宛卿平時也沒有在意,反正誰順手就誰洗了。

此時卻一把奪過攀膊:“我來吧。”

風昭然卻沒有鬆手。

薑宛卿一扯沒扯,有點訝然地抬起頭。

“孤來洗。”風昭然道,“你要不要去歇一歇?”

今天在草叢裏趴過,臉上還被點子濺過,雖然洗淨了,但裳和頭發都沒有來得及整理,放旁人上可能是衫不整,放上卻是鬢鬆環褪,分外慵懶。

風昭然想起了被趙碩盯著時的臉

明明臉那麼蒼白,眼睫得那麼厲害,背脊卻得筆直,沒有向他投過來一個求救的眼神。

薑宛卿本想說不用歇,但風昭然的目太過深沉,裏麵看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似的。

他低聲道:“五妹妹,以後你若是害怕了……”

他的話沒能說完,未未忽然趴在了地下,耳朵幾乎著地麵,“有人來了,不人,有馬,還有馬車。”

風昭然的眼神立刻變了,所有的溫與深沉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冷的寒意。

他和薑宛卿對視了一眼。

是郭茂林。

風昭然鬆開攀膊,轉走了出去。

未未起,“他怎麼不上我?準備一個人去打嗎?”

薑宛卿心道這可不是打不打的問題。

“你跟著殿下,看看郭茂林是不是還要進山。”薑宛卿,“小心別麵。”

“這還用代?”未未一笑,“若是被獵發現了,還能當好獵人嗎?”

廚房裏隻剩薑宛卿一個人。

的心跳得很快。

郭茂林若是發現了真相,風昭然便逃不了殺害朝廷命的罪名。

即便是趙碩對太子妃圖謀不軌在先,也沒有人會在意——慶王想尋一個明正大的理由置風昭然於死地已經很久了。

片時未未來通報:“太子跟那個兒在院子裏說話。”

薑宛卿鬆了一大口氣:“說什麼?”

“說半夜聽到鬼哭什麼的……還說他曾經在山上看到白影子……”

未未說到這裏咽了口口水,臉有點發白,“真的假的?我怎麼沒看見?”

——這是在嚇唬郭茂林,讓他晚上不敢進落山。

未未又去聽了一陣,這回臉更難看了:“聽說幾十年前,有個王爺在這裏用人打獵?就是把人當獵殺,所以山上好多冤魂,半夜就會來找人索命。”

他說完喃喃道,“難怪這裏的風聲聽著跟南疆不一樣,原來是這樣……”

薑宛卿心道完了,郭茂林有沒有被嚇住不知道,這孩子很明顯是被嚇住了。

未未第三回 帶來消息:“那兒要進山了。”

薑宛卿吃驚:“他還敢進去?!”

“他說‘絕不能讓趙將軍在這裏出事’,不然他就完了。”

薑宛卿急步來回,“你讓殿下無論使什麼法子也要再拖他一拖,一會兒我有辦法留他。”

未未天然地覺得子就是要比男子厲害,所以薑宛卿肯定有法子,他潛園中,藏在假山大石後,向風昭然比劃了幾下手勢。

假山正在郭茂林後,郭茂林一無所覺,他的攀附之心遠大於生死之念,一心想著趕快進山找趙碩,若不是風昭然後麵說起他最興趣的場之事,他早就走了。

“殿下,這冬天太下山最快不過,下就先失陪了——”

說到這裏時候,郭茂林隻聽後傳來滴滴的一聲:“郭大人,請留步。”

風昭然抬眼便瞧見薑宛卿走來。

換下了棉,穿上了剛來荒宅之時穿的裳,披狐裘。

袖寬大,裾又長,活極不方便,來這裏第二天便被薑宛卿束之高閣。

風昭然近來見慣了荊釵的樣子,徒然見到這般打扮,隻覺容耀目,不能視。

薑宛卿的向來是明豔的,眉不描而翠,不點而朱,但此刻的臉頰上泛著一點緋紅,雙更是殷紅如,哪怕是宮裏最好的胭脂也上不出這等

這樣的人本就能令邊所有的景,更何況此地本就荒蕪,從寂寂荒園走來,讓風昭然有了一種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走來的覺。

……原來就是這麼的嗎?

到仿佛能灼傷人的眼睛。

郭茂林顯然也是看呆了。

“護送”太子夫婦來此地的路上,郭茂林也見識過太子妃的,但那時薑宛卿麵無表,眼神十分冷淡,木著一張臉,哪比得上此時眉眼含笑,聲音

薑宛卿看著他盈盈道:“妾知道郭大人公務繁忙,但難得郭大人到此,妾有一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說話?”

郭茂林看了看天,再急也不差這一會會兒,再者實在是難以抵擋這般攻勢,當下便想跟著薑宛卿走。

薑宛卿看上去雖然是大大方方,但到底是生平頭一回用這招,心裏其實十分忐忑,且是孤注一擲,萬一郭茂林不上鉤,那一切就要玩完。

此時見郭茂林眼神發直,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然而還沒有邁步,手臂便被風昭然扯住。

回頭,訝然看著風昭然。

剛才心思全在郭茂林上,這才發現風昭然麵極為難看,抿得死死的,對緩緩搖了搖頭。

作極為緩慢,眼中的殺氣卻極為明顯。

他相當,相當不悅。

薑宛卿朝他輕輕眨了眨右眼,很是俏皮。

然後,用力甩開了他的手,厲聲道:“殿下,你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就不能放妾一條生路嗎?難道一定要妾陪著你死在這裏才甘心?!”

這世上大抵沒有人不看熱鬧,郭茂林也不列外。

尤其是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的熱鬧。

風昭然盯著薑宛卿的眼睛,低低咬牙:“孤絕不允許你這麼做。”

但薑宛卿的目比他更加堅定,毫沒有退:“殿下,妾自有安排,且心意已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荒園積雪未化,冬日稀薄的照在積雪上,雪織出一個異常明亮的世界。

與雪加起來好像都不如此時眸的盛烈。

眼為心苗,薑宛卿的眼神如此明亮如此堅決,風昭然近乎驚異地發現這雙眼睛後麵竟是如此強大的一個神魂。

那個怯怯地貴堆裏含淚哭泣的,那個被他看上一眼含低頭的,一路走來好像是一朵花褪去了弱的花瓣,結出了堅實的果子。

*

薑宛卿將郭茂林領到一間廢屋中。

屋頂破了個大,房梁看上去搖搖墜,郭茂林向來怕死:“這屋子不會塌吧?”

“這裏的屋子全都這樣,這幾個月來,妾就是過著這種日子。”

薑宛卿泫然泣,“想想妾當初真是傻,太子已經是這種境地,我又何必為他陪葬?”

郭茂林並非憐惜玉之輩,但房屋如此破爛,薑宛卿又如此貌,反差太過強烈,郭茂林忍不住湊近了一點,道:“娘娘確實委屈了。”

“妾知道郭大人有要事在,耽擱不得,便長話短說了。”薑宛卿道,“聽說我姐姐與慶王已經完婚了嗎?”

郭茂林立刻意識到眼前這位除了是太子妃,還是薑家之,慶王妃之妹,趕後退兩步:“正是。”

“妾想托大人為妾給慶王妃送一封書信,就說妾思念父親與母親,想回京探,盼姐姐來接。”

薑宛卿說著,盈盈地解下了狐裘,“妾此時已是無長,無以言謝,唯願為大人舞上一曲,還請大人莫要嫌棄。”

風昭然就在門外。

雖然順著薑宛卿的意思,讓薑宛卿領著郭茂林進了門,但風昭然的臉從門關上那一刻起,便變得鐵青。

未未待在他邊,覺得他的臉黑得就跟鍋底似的。

聽到此,風昭然抬腳便要踹門。

未未一把抱住他,直接把他拖開。

風昭然怒極,正要開口,未未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塊破布,塞住了他的

風昭然睚眥裂:“!!!”

未未低聲笑嘻嘻:“這是姐姐吩咐我做的,殿下要算賬就找姐姐去。”

,郭茂林呼吸急促,膛急劇起伏。

薑宛卿單手解係帶的姿勢優到了極點,一看就是一個頂級的舞者方能有的姿態,郭茂林瞧見那件狐裘委地,一時目瞪口呆,彈不能。

薑宛卿正要起舞,忽然向郭茂林後,臉大變,驚道:“大人小心!”

郭茂林急忙回頭,隻聽腦後風響,有什麼東西砸上他的後頸,他當場眼前一黑,倒地,暈死過去。

“郭大人?”薑宛卿拿腳踢了踢郭茂林,“郭大人您沒事吧?”

郭茂林一

“進來吧。”薑宛卿向外道。

未未這才鬆開風昭然,風昭然一腳踹開房門。

這房門本就半鬆半垮,能關上已經不容易,經此一下,徹底倒下,激起大片灰塵。

正好在郭茂林上。

薑宛卿拿手扇一扇麵前的灰塵:“殿下,斯文些。”

風昭然盯著薑宛卿。

手裏握著一樹枝,正是每日裏用來練劍舞的那

因為要代替真劍的重量,所以挑選的樹枝有嬰兒手臂細,份量十足,相當管用。

對風昭然微微一笑:“殿下,我這劍舞跳得怎麼樣?”

作者有話說:

殿下:跳得很好,以後不許跳了,心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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