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大梵音殿】

醒來時候，大梵音殿金佛祖華萬丈，殿中佛樂正盛，師父著一串佛珠還在替我念安生咒，我抹了把臉，手掌竟全是淚。師父抬眼看了我，淡淡哀傷從他眸子里流出來，“你拿半顆心換的這場凡塵緣，如今想來，可是值得？”

左心空空，月余前的傷口仍然牽出許多疼。那里原本滿滿當當都裝著我對長訣的，如今連同左心一起祭了這場凡塵緣。

師父捻過一顆佛珠，道：“你之前同他的緣都裝著左心，如今左心沒有了，再過些時日，你可能也就記不得這場、這個人了。是福是禍，當屬你最清楚。”

“還請師父為琉璃姑娘做一場超生法事。”我說。

師父點點頭，大殿的佛溫了他半邊臉，“那姑娘已經轉世，此生為一商戶之，一生平順。倒是你，若有苦不愿同我講，就去找小六那兒同他說一說。”

我站起來，過床邊的玉渠劍，理了理妝容對師父道：“師父且等我去把六師兄揍一頓再回來聽您的教誨。”

師父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囑咐道：“你且拿住力道，失了半顆心也不是兒戲。況且你上一次把小六揍得可不輕，不曉得他傷好了多。”

我費力笑了一聲往殿門外走，“師父說得極是，弟子拿得最準的便是力道。”后傳來師父空絕心的聲音——“五萬化一瞬，五萬復何與？”令右心不由一。

【神界——司命府】

一路飛到司命府，六師兄這次倒是連躲都沒有躲，臉上一派深肅，我握著劍的手竟有些抖，他卻先開口道：“小九，師兄知道你心里難，這盤緣是是你拿半顆心換來的，我也想給你和長訣天尊編一個圓滿的結局。可投凡塵時候經了拂靈的手……”

“拂靈”二字從腦袋一過，我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我怎麼會不記得，凡間長曜之國趙以清那張長得同拂靈九分相像的臉。

這番做法，是要讓我曉得，就算長訣投凡間變蕭漫，終究還會選擇罷。

我拿半顆心換的緣，竟是得不到老天爺半分同。

我想起最后那一次，將自己和他站在著大片紫菀花叢中的樣子畫作扇子送給他。最后拂靈將他的扇子帶給我，扇面上只有赫然寫著的“無緣”二字，一撇一捺都是他的筆跡。那時候我就想，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比“無緣”二個字更讓人憾。

六師兄哽了哽，小心翼翼道，“你想不想看看凡界此時的形？”

我搖搖頭，抬手拂掉臉上洶涌而出的淚。看了又怎樣，在那盤凡塵中，我已經連個角也不是了。

六師兄抬手拂去我臉上的水霧，模樣鄭重道，“小九，若是揍我一頓能消你半分難，那你隨便來罷。”

我奪奔出司命府。

【仙界——忘川海】

我是如何落忘川海的、又是在忘川海里泡了多久，自己也不曉得，醒來后只見萬枯萎，天地蒼黃，我掌心握著一把扇子，扇面上原本描著的畫被忘川海水浸大片紫，扇中央殘留著一紅一白是什麼，卻再也分辨不出來。

師父跟一眾師兄守在我跟前。

六師兄滿目悲涼，“小九，你從司命府跑出來之后便不見蹤影，我們尋了你三個月，沒想到你竟然在這……”他手指了指蔚藍的海子那邊的一座孤山，哽咽道，“小九，長訣天尊在那里，仙逝了……”

他告訴我長訣天尊仙逝了，著扇子的眼里有霧漫上來，可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流淚。我歪著腦袋，問他：“長訣是誰？”

師父朝著西天合十而拜，“慈悲喜舍，無定無常。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