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會上聽著諸神對長訣歌功頌德了一波又一波，我強忍著沒睡著。會畢后是諸神宴，大師兄是東荒戰神，當年每回打仗之前便要痛飲幾十壇，非喝得九分醉時候才赴戰，且憑著這九分醉意，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諸神曉得他能喝，所以便逮著我這個替灌了不知多壇子酒。后來自己如何回的丹山竟全然不曉得，酣暢淋漓睡了幾日也全然不曉得。只是醒來后腦子晃一鍋糨糊，睜眼便瞧見旁板板整整立了一棵碧綠瑩的小凰木，熠熠發生機得很。我正納罕自己如何把一棵樹栽到廂房里來的時候，這小凰突然靈活地蹦了一下，刷的一下舉起所有枝條沖我一頓猛搖！

我被這棵歡躍的小凰木雷得陡然一震。

它見我愣怔，又出兩的枝條摟住我的脖子，杉杉樹葉輕輕掃了掃我的臉頰，仿佛是在親我的模樣。

我大驚失之余，從床榻滾下來。

后來，六師兄穿門而過，狠狠奚落了我一番。說我喝完酒撒丫子便往九黎山山頂跑，他把我鞋都扯掉了，人卻是攔也沒攔住，他只得握著我一雙繡鞋跟我一塊跑。只見本神君頂著皎皎月幻化窈窕兒，俯薅住一棵不大不小的凰木苗便拔了出來，扛在肩頭，里嚷著“寶貝兒，咱們回家……”后來是他扛著我、我扛著凰木苗兒回了丹山。趁我醉眠之時，六師兄挖了坑，想把這小凰木栽到丹殿前，卻被這凰木突然出的枝條給了一頓，他還沒反應過來，這棵小樹苗便自己從坑里跳出來，一蹦一蹦挪到我床前守著我。留下六師兄在坑前呆愣了半日。

我盯著面前的小凰木，狠狠地反省了一番，覺得自己智商很是靠譜，斷然不會干出對一棵木頭喊“寶貝兒”這等麻事的。

六師兄涼嗖嗖笑了一聲：“你難道忘了前些年喝醉酒，抱住三師兄府上那棵壯的楹樹喊‘乖乖’那一茬了麼，呵呵……”

我瞪眼，看到六師兄那不像是撒謊的神，頹然拜下陣來，尷尬了臉皮。

打那以后，這棵小凰木便在丹山住下了，且是日日跟著我，跟著我。我也曾想過挖個坑把它栽了，孰料只是見我抗石耒出門，它便騰地翻了個，一下蹦到房梁上！且在上面躲了半日，任憑本神君怎麼薅都薅不下來！

我也曾找來花盆，打算將它栽花盆里，結果它見那花盆卻是沒有蹦到房梁上，而是一副喜極的模樣，抱起來就將花盆拋上了房梁，花盆落下來它便再接住，接住便再拋。我看著這棵樹苗兒活給我演的這出雜耍，有些心累。最后實在不了頭頂上天天有個花盆在飛，于某一日狠心奪下來，盛了蛋。

那時候我才發現，這棵小凰木竟然這等聰明、這等有本事、慧這等強壯！

且有本事的還在后頭。尋常丹山那些花木，承的均是自然雨，吸的莫過泥壤養分，本神君都是任其生長，從未刻意伺候它們吃喝。如今這棵小凰木可了不得，喝水要同本神君一樣不說，竟然還喜歡吃本神君煮的荷包蛋！縱然我只會煮荷包蛋，但是，一棵樹苗居然吃腥這等事，難道它父母孕育它的時候沒給它說清楚花木不吃這東西？！

就如此刻，它立在我旁，接過盛著荷包蛋的碗，頭頂出七八枝條呼呼扇樹葉，將那荷包蛋扇涼之后，枝條卷起一筷子，將荷包蛋攪碎了一瞬吸進郁郁樹葉中，然后將碗又遞給我，小樹枝答答指了指鍋里還剩的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