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如何改命盤最容易、且能將你陷這樣悲慘的境地？”六師兄滿目悲涼。

我怔怔搖頭：“如何改……”

六師兄這句話從我腦海里過了一遭，我沒有穩住形，從床上滾下來。

原來如此……

我狠狠閉眼，原來如此。

兄做東荒戰神這幾萬年，手下攢了十萬天兵，但是較之中天戰神商鉞卻還是有許多差距，大師兄有時候喝醉酒也常常念叨，位職中天那一日，他要指引百萬將士，為他的阿寧敲戰鼓告白。我那時候只是想著百萬天兵齊奏戰鼓，這樣震撼的聲音，非一般姑娘不能接的。后來大師兄沒等到位職中天戰神那一日便向阿寧表白了，他摔著十萬天兵去羽宿山跟阿寧表白時候，戰鼓擂得若山崩地裂，阿寧滿目淚水奔上云頭，一個耳照著大師兄的臉招呼上去，凄涼道：“你這是帶了天兵來對付我麼？阮飲風，虧我這樣歡喜你。”

思緒再扯回來，“商鉞手下百萬天兵，這怕不是什麼新鮮事罷？”我問。

六師兄皺眉道：“可是小九，你不曉得西、南二荒的戰神也是聽命于他麼？”

我微怔：“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若是造反起來，率著這百又二十萬天兵能將天帝大人從凌霄金殿的寶座之上推下來。”

我一瞬驚起，手中茶盞應聲而落，慌忙往殿外瞧了瞧天尊大人，見他還在那里不曾聽到這里面的響，于是轉頭低聲音對沉鈺道：“你這話可不能講！”

沉鈺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形容，六師兄也覺得不妥當，手扯了扯沉鈺的袖子。沉鈺那廝微微一笑，右手落在六師兄扯他袖子的手上，安道：“青青你不要擔心。我自是知道分寸的。但是你是司命星君，主仙路命盤，應知道神權顛覆也不是不能之事。”

六師兄雙眉鎖：“你這話還是講的好，莫說商鉞現今已經收了那大逆不道的心思，就算他真的要謀逆，你我也應當誓死擁護天帝大人，萬不可說這樣的風言風語……”

沉鈺那握著六師兄的手并未松開，只是笑道：“你怎知道他商鉞收了這樣的心思？這樣的心思一旦有了，怕是十年半載就會有。青青，你善良得有些過了，你以為他把自己的兒嫁給太子，就表示他忠心耿耿不覬覦天茶盞特意指給我看：“你瞧我師父那手指，你看著他是在有意無意點著笛孔，著的那個穿明黃華服的人，那墨發高束，廣袖盈風的高華模樣，是長訣天尊沒有錯。我的心一提，既然加冕的是他，那麼親的該也是他了。我驀地想起那晚皇宮外，妃影的拂靈讓本神君二十天后來凡間看一場好戲，還讓我畫個扇面帶過來。想到這里，我不由罵了一聲娘。

昨晚，昨晚師父他老人家還說長訣天尊他為我了不苦，如今若不是我真的下凡來親眼瞧一瞧，還真是不曉得他替我了這麼大的“苦”，呵呵，君臨天下，娶妻生子，他大爺的苦。

我恨恨一瞥，便瞧見百層漢白玉殿階下，文武百跪列兩側，中間著曳地三尺的大紅嫁的一個姑娘，頭戴華麗冠，在一眾宮娥攙扶下，一步一步朝他邁去。我定睛一瞧，這姑娘果然是拂靈，哈哈，果然真是他的一好戲，只差本神君畫個扇子來證個親了。

不知為何，見到曾經喜歡的孟澤一個接一個地娶小老婆，本神君當時也是大大方方花了扇面和和氣氣去證了姻親，沒有氣今日這個模樣。如今瞧見他們倆這要親的模樣，竟然覺得怒火燒進肺腑，口一陣疼。縱然我早聽了婧宸說他倆下來是度個夫妻劫，可看到這樣的場景，心中不難是不可能的。我仰面長嘆，才發現自己喜歡長訣天尊到這副地步了。

既然是度夫妻劫，怕他們倆回了天上，不多日便要親了罷。果真是旁人連羨慕都不得的好緣分。我低頭，正看到此時的長訣袍裾一揚，親自下了殿階去迎接他麗的新娘，滿臉溫怕不是裝出來的。忍不住心出又一陣痛。低頭瞬間卻發現一偏僻的角落里，有位素白的姑娘靜靜趴在一個宮娥懷里，臉蒼白若紙，角緩緩涌出一。待看清那面容，我只覺腦海轟然一聲仿佛要炸開。

若是本神君沒有看錯，這姑娘竟……竟同本神君有些像。

我晃了晃神，拂袖而下，靠近了仔細一打量，又覺得不太一樣：本神君比要胖個一兩分，這個素白的姑娘，有些太瘦了；本神君縱然丟了一塊心，面比之前有些不大好，但總比眼前這位紅潤個幾分。如此一比較，我便心安一些了，長得像幾分這種事是有的。你看六師兄如果再朗一些得他是為誰留著。我費了很大力氣才討了來……我跟他要了好多天，我這幾天也是難落結局的。比如六師兄。

沉鈺今晚說過他知道是六師兄的娘親打小將六師兄變男兒的，我便有些喟然。我自是沒有緣分在六師兄的娘親活著時候見一面，只是在六師兄珍藏書房中的那幅畫像中見過。那個樣子之前有些模糊，如今落這崆峒幻域，恐怕是原先落在這五萬年前的記憶也漸漸絡起來，如今想起那畫像中的容貌，竟覺得就在眼前一樣。

六師兄的娘親，長得自然是十分，可又同許多神仙不一樣，眼中的出的英氣瀟灑，怕是有些男神仙也比不得，畫中的手執玉如意，雙目炯炯，勾而，我卻是總覺得手中執的是一柄劍一樣。以前沒有見過這幅畫像時候，大師兄曾同我說六師兄的娘親是在大劫之中追隨六師兄的父親死去了，我那時候也曾好奇這神仙是如何的丈夫，竟然白白殉葬了。后來直到見到畫中的人兒，只消一眼，便曉得了。這樣好強這樣英氣這樣丈夫的一個神仙，自然會在曉得六師兄因是兒可能做不司命星君后，就算是將六師兄變一個男娃，也要替丈夫這一家保住司命星君這個仙職的。

只是苦了六師兄，如不是今日沉鈺夢中得知，怕是一直要將這兒的事瞞下去罷。就算是同沉鈺兩心相悅，是正兒八經的郎妾意男才貌，卻也要偽裝起來，被冠上余桃私的罪責。天帝想追究便能追究，活得實在憋屈。而這想盡辦法對好的沉鈺，卻總是被冷眼相對甚至拳腳

相加，我六師兄怕是也苦不堪言。猶記得方才夢外枕邊六師兄的話——

“沉鈺，太上老君這枚絕丹珍藏了三萬年，不曉得他是為誰留著。我費了很大力氣才討了來……我跟他要了好多天，我這幾天也在想，他晚給我幾日罷，他再拖幾日罷，他忘了我曾去求過藥罷……這樣，我就可以跟你多呆一些日子，你就可以多記得我一些日子。我其實……還沒來得及好好對你。”

今晚十分邪，躺在這個湖中，竟又想起往日同六師兄的一樁問話。我瞧出來對沉鈺的意之時也曾找飲酒想誆一誆的話。

“六師兄，既然天帝大人到現在沒有追究你們，睜一只眼閉在想，他晚給我幾日罷，他再拖幾日罷，他忘了我曾去求過藥罷……這樣，我就可以跟你多呆一些日子，你就可以多記得我一些日子。我其實……還沒來得及好好對你。”

今晚十分邪，躺在這個湖中，竟又想起往日同六師兄的一樁問話。我瞧出來對沉鈺的意之時也曾找飲酒想誆一誆的話。

“六師兄，既然天帝大人到現在沒有追究你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你跟沉鈺去了，你作何還要據他千里之外？”

彼時六師兄灌了幾口酒，抬眸著明月平靜到讓你瞧不出傷也瞧不出毫喜悅，宛若說著別人的事一樣道：“他若是果真要同我在一起，他們家恐怕要斷后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年紀小且看的不深。”

我確然看的不深，只是笑道：“你給他家生不出兒子，他也給你家生不出兒子。這樣你們兩家都絕了后，不是正好扯平了麼！”

那時候六師兄酒杯中的酒灑了不是兩三滴，巍巍著我宛若著一個病膏肓的傻子。如今我才曉得六師兄最悲哀的不是作為一個男神仙生不出孩子，而是作為一個神仙卻不能生出孩子。

水中的沉鈺側臉看著六師兄，藍湖水里他雙眼幽幽，聲音也幽幽，“你怎麼哭了。”

六師兄右手胡了一把臉，清涼的湖水連同幾滴眼淚一同落掌心，卻是見笑了笑：“謝你這樣的用心，看著這些螢火我很歡喜。可我曉得不該是我看到，我青月畢竟是個男神仙，你長得也俊朗，當有許多貌仙子愿意做你的老婆。你且找們來看罷。”

沉鈺愣了愣，似是沒想到六師兄這樣說。他游到六師兄上方，蔚藍湖水深深流淌，他們倆的發輕相聚彼此纏繞，湖上千萬只螢火安然而舞，落下輕若鮫綃的熒，鋪在他們倆上。他雙手捧起六師兄的臉，認認真真道：“你是兒這件事，我沉鈺記了幾萬年，卻從未告訴過旁的神仙。如今我也會替你守著這個，我不要求你同旁人的妻子那樣相夫教子，你且陪著我，或者能讓我陪你就可以了，我們看看螢火種種芋頭。青青，你且不是也同沉鈺有幾分像麼。

一副安靜的模樣瞧著大殿之上，瞧不出悲喜，只是十分憔悴。但旁的宮娥卻是梨花帶雨，哭得肝腸寸斷，聲音卻是極力忍著沒有一哽咽：“夫人，您把吐出來，把吐出來就不會這麼難了，求求您，您聽話啊夫人。”

我瞧著這個面容清麗俗的宮娥，心中不由一不知為哪般。仿佛幾萬年不見得古人，今日重新看到，只恨太長，未曾早日重逢。

這宮娥又道：“夫人，咱們回去好不好？”

懷中的素姑娘虛弱卻固執得搖了搖頭，又輕聲笑了笑，聲音極小卻有些甜俏：“琉璃你看啊，我嫁給他的時候，沒有穿這樣好看的子，也沒有戴這樣華重的冠，但是他也握住了我的手……”頓了頓，眼睛有些亮閃了閃，依然是笑著的模樣，“他的手比我的大，但是那雙手今日要握住別的姑娘了。”

那宮娥眼淚簌簌而落，胡了一把，輕地了懷中人兒的背，“夫人，皇上他怕是有苦衷的。”怕是聽不到那傳出來的笛音罷？”

我覺得沉鈺說得有些邪乎，疑道：“笛音不是吹出來的麼……再說我反正聽不到，怎麼知道你說得對不對。”

他呵呵一笑，頗瞧不起道：“你若是聽到了，現在早就不在丹山里跟我和青青喝茶了。”

“那我在哪兒。”我懨懨回他。

他抬手往西天一指：“你們這些修梵行的死之后不都是在西天挖個坑埋了麼。”

我一怔。

沉鈺又道：“其實我也只是能略略聽到師父他這個曲子的幾個音罷了，不曉得師父是想把誰干掉，用了這麼狠的招數。”

我便想到幾日前殿外他的手指被一聲凌厲的笛音刺破的那一茬，只覺有東西在心口，息有些慌，“他這樣……他這樣若是傷到自己怎麼帝這六界共主之位了麼？”

六師兄還沒答話，我卻抓住沉鈺的話問：“他兒嫁給太子？是哪個太子？”

沉鈺涼颼颼補了一計眼刀給我：“這五萬年過去了，你這腦子卻是沒長多，九重天還有幾個太子，不就是予祁麼……”

“那、那商鉞的兒可是喚作婉茗？”

“嗯，就是婉茗，我其實不大喜歡那個姑娘。當然我就只喜歡你六師兄一個人。其他姑娘看不上眼。但是予祁太子竟然喜歡。”沉鈺說完，著六師兄，怡然自得灌了口花茶。

六師兄卻是沒有理會他，卻猛然想到一件事：“聽說予祁太子跟婉茗仙子的婚宴定在十一月初九，小九，太子殿下他可是來過你讓你畫扇證親？”

我點頭：“十一月初九，總共不過十幾天了。”

“方才沉鈺說的這些話其實并非無道理，自打你從三十五天天尊那里回來，天上便不大安分。幸好你沒在天上。如今你就要去證親了，也當注意一些……”

我恍惚道：“打我回丹山就不大安分？”

六師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