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東下班后，服都沒換，先讓胡牧遠跪下。

胡牧遠不明所以，看著胡東手中的架，心驚膽戰地跪在了胡東腳邊。

胡東讓把子起來，出大。

胡牧遠照做了。

胡東問：“你跟著劉子軍去塘邊了嗎？”

胡牧遠小聲道：“我沒游泳。”

“啪！”

胡牧遠兩條上瞬間起了紅痕。

“我問你去了沒有。”

胡牧遠不敢說話。

“啞了？”

“啪！啪！啪！”

“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我告訴你，不說話我打得更重。”

胡牧遠眼淚汪汪，聲音帶了哭腔：“去了……但是我……”

“不許哭！胡牧遠，你現在膽子大了，還敢跟別人去塘里游泳了？淹死在外面你看誰給你收尸！”胡東一邊罵，一邊。

胡牧遠哭著說：“我沒游泳……我真的沒游泳，我只是在旁邊玩……”

“還狡辯！誰準你去的？你不好好在家里待著，出去玩什麼玩？”

“打得好！”張茜在一旁好，“你玩得沒名堂了！竟然跟人去玩水！你知不知道水里多危險？每年淹死那麼多小孩你以為開玩笑的，就該狠狠打一頓長記。”

打完張茜還不放心，第二天干脆把胡牧遠帶去了工廠。

廠里有兩三個像胡牧遠這樣被父母帶來的小孩，通通安置在樓梯間，一人給個塑料凳當桌子，再給個小板凳。

胡牧遠寫完當天要完的暑假作業，臨完字帖，再將一堆和昨天沒什麼區別的口水話寫在日記本上。——胡東在暑假剛開始就給布置了任務，要求一天寫一篇日記，他會批改。

無事可做的胡牧遠在胡東和張茜工作的車間門口站了站，車間有上百臺車床在同時切割金屬，機運作的滋啦聲響混了一片轟鳴，銅屑四飆，又落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胡牧遠怕看見爸爸，沒敢走進去。

沿著墻，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另一個車間。那兒有兩個巨大無比的鍋，鍋里翻滾著滾燙的銅水，有工人站在一旁用長勺攪拌，再舀起一瓢，澆灌進排的模里。

每一排模都長得不太一樣，胡牧遠蹲在一旁看了快半個小時，也沒人管，直到有只手掌拍上的后腦勺。

“跑什麼？”胡東把拎起來，“吃飯去了。”

到了下班時間，胡牧遠坐在張茜的自行車后座上，一溜就出了廠門。

看見有工人在門口被查背包，便問媽媽為什麼。

張茜說：“老板疑神疑鬼唄，總擔心有人夾帶廢銅出去。”

“哦。”胡牧遠懂了。知道廢銅可以賣錢，劉子軍經常會帶著院子里其他的男孩子在路邊搜尋廢銅爛鐵，有時候還會去工廠的排污淘泥沙找銅片。

劉子軍還有很多別的賺錢方法，比如去小工廠拿皮圈回來加工，比如撿塑料瓶。為了攢點零花錢，胡牧遠也跟著撿過不的瓶子。胡東和張茜對這種行為于鼓勵態度，認為能撿十幾塊錢開學買文也好。

娃哈哈礦泉水的瓶子一，桔子水的瓶子五分，易拉罐罐標了“鋁”字的一，標“鐵”的五分，胡牧遠很快便將這些得門清。

夏天是撿瓶黨的收季，新村旁邊的籃球場則是兵家必爭之地。每到傍晚，總會有一兩撥年輕人騎著自行車來打籃球，和他們一塊來的，通常還有一整箱娃哈哈礦泉水。每一個喝完的空瓶落地不到三秒，就會被手快的男孩子撿走。

胡牧遠小小人兒一個，短手短，等看見瓶子了再跑，誰都跑不贏。于是開始有針對地“尾隨”，看場上誰手中的水差不多要喝完了，就跟著誰。

這方法很管用，撿了兩個瓶子的胡牧遠很振，開始了新一的等待。盯著穿“3”號球的男生手中的水瓶，他走到哪跟到哪，他坐在場邊休息，就在一旁蹲著。大概的眼神過于炙熱，把人給盯笑了。

“3”號逗：“你看著我干什麼？”

胡牧遠沒想到他會和說話，也知道他知道想要他手上的瓶子，只是故意這麼問。鼓起勇氣問：“你喝完了可以把瓶子給我嗎？”

“可以啊。”他一口喝完，晃了晃瓶子，笑著看：“你一聲哥哥，我就給你。”

旁邊幾個男生跟著笑，“啊，了我手上的也給你。”

胡牧遠臉騰地一下紅了，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一舟，別逗了。”

大男生們拉開裝瓶子的塑料袋，連塞了好幾個瓶子進來。

“謝謝哥哥。”胡牧遠小聲道。

“哎，不用謝。”譚一舟了的窩頭。

8歲的胡牧遠每天都頂著出自胡東之手的窩頭，瘦骨伶仃的，簡直像個小乞丐。

小乞丐胡牧遠了當晚的大富翁。記住了“3”號哥哥，每天晚上都往球場跑，但他不經常來，他好像也記住了胡牧遠，只要來，就會朝招手，讓守著裝水的紙箱，和其他隊員像投籃一樣將空瓶投進來。

這樣的好事多了，院里別的小孩有意見，被劉子軍給鎮了，他認為這種事各憑本事。

又是一年新開學，胡牧遠升上了三年級，班上的同學換了一撥新面孔，課表上多了兩個新科目，教材里多了幾盒磁帶。

他們家又搬回了二樓的格子間。

胡東下班后興沖沖地買了一個復讀機回來，他將英語磁帶放進去轉了會，機布滿了細孔的擴音便響起了輕快的前奏，接著，是一道悅耳清晰的聲。從此，胡牧遠的日常功課里便多了一項讀英語。

新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姓葛，是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他帶著大家布置教室，畫板報，跟他們炫耀教室兩側的水墨畫和題的字都出自自己之手，同學們捧場地“哇”，起哄讓老師再畫一幅，葛老師“切”一聲，拿著筆隨隨便便一勾勒，黑板上便出現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小人。

葛老師上課也很風趣，經常課文講著講著，就會給他們講故事，從某地的風土人講到歷史典故，同學們也不生氣。胡牧遠很喜歡葛老師，但葛老師好像不怎麼喜歡。有時候會讓把頭發梳梳，不要這麼邋里邋遢，有時候經過的課桌，會對起邊的書封嘖一聲。

胡牧遠意識不到是班上格格不的存在。

在鏡子面前多照一秒都要挨罵，自然沒有漂亮的概念。為了省時省錢，的頭發一長，就會被胡東咔嚓咔嚓剪參差的蘑菇，發質細點倒還好，偏偏的頭發，永遠不會垂下，睡一覺起來總是炸狀態，看著非常不清爽。

的服也不多，無論哪個季度，總是三兩件換。而班上別的生，要麼是乖巧的娃娃頭，要麼是致的麻花辮，要麼是神氣的高馬尾，上的子和小皮鞋可以天天不重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