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邵城之后，胡牧遠度過了一個不怎麼輕松的暑假。

張茜怕荒疏學業，帶去書店買了不練習冊和試卷。每天要讀至一個半小時的英語，再分別做七個科目的作業，以及額外的奧賽題。

為了節省資金，胡東沒有另租住房，帶著一家人住在鋼材店的夾層里。

一樓相連的兩個門面，除了貨架外，只在最靠里的角落砌了一個衛生間，靠近大門的區域擺了一張電腦桌和幾把藤椅。

家中忽然有了電腦于胡牧遠來說是意外之喜，當然，不被允許。但當胡東開著卡車外出進貨，媽媽心也還不錯時，可以登錄□□看兩眼。譚一舟的電話號碼被胡牧遠備注在了他的昵稱后，覺得這樣比抄在紙上保險。

胡牧遠家店面的斜對面，有一個姓周的老板娘，也常常帶著自己放暑假的兒來店里寫作業。周家專業賣門，店空的，只在三面墻上裝了十來扇可以開合的紅漆木門。可能是閑的，也可能天生話多，很喜歡來胡牧遠家找張茜說些有的沒的，順便關心一下胡牧遠的學習績。

張茜和胡牧遠說得最多的話是“不要驕傲，要謙虛”，對外人也秉持這一人生哲理，因此只說一般。

周老板娘臉上便出“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的神，繼而和張茜夸耀起自己的兒來。

今天說兒就讀于邵城最好的小學，經常代表全校學生在禮堂發言，雖然才讀四年級，但校長和老師重得不得了。明天說兒講禮貌，普通話標準，字寫得好，每次開家長會，班主任都點名換著花樣兒的夸。

在一旁偶爾聽兩的胡牧遠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張茜竟還能配合地附和。胡牧遠打心底覺得媽媽很有耐心和韌，真的聽了心煩，恨不得把小周的給堵上。

周老板娘只比張茜小一歲，也張口閉口“張姐”，張茜索小周。

胡牧遠悄悄打量過小周的兒舒潔，看著很文靜，只要在店里，永遠都低著頭寫作業，境沒比胡牧遠好多。舒潔也挨打，胡牧遠見過不止一次，小周的掌落在臉上。

到了九月開學，半路班的胡牧遠被隨隨便便塞進了靈江中學的某個平行班。

然而第一次月考過后，出績的當天中午，三門主科績排名第一，八科總績排名第二的胡牧遠就被去了辦公室。

短暫帶了一個月的班主任是位年輕的數學老師，一見就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雖然我早就知道你在我班上留不長，但這也忒短了。”

一旁的英語老師笑他，“你還想藏私啊，想得。人家教務說了，蛋要放在一個籃子里，玉要放到一班去雕琢。”

胡牧遠一頭霧水，班主任將早就在各老師手中傳閱過一遍的試卷齊了齊，到手上。“胡牧遠，你回教室收拾收拾書包，去頂樓的1班報到吧。”

1班的所有老師和同學對這麼個橫空出世、平地驚雷的第一名都懷有莫大的好奇。

胡牧遠的新同桌蔣凌竹，見面第一件事，就是不客氣地問要試卷。

“胡牧遠同學，你好，久仰大名，可以把你這次月考的試卷借給我看看嗎？”

“ok。”胡牧遠很大方的將試卷掏了出來。

“這是我們老大。”前桌田昱憲轉過頭來，十分自來的和胡牧遠打招呼，“我們老大雙料第一的寶座坐了一萬年了，這次居然被半路殺出的你給搶了一個，那氣得，今天中午飯都沒吃幾口。”

“滾！”蔣凌竹往前踢了一腳。“胡說八道。”

“你看看，是不是，這脾氣大的，臉黑的。”

胡牧遠被逗笑了，玩笑似的接了一句：“氣大傷，注意。”

蔣凌竹不可思議地看著，“你信他胡說？”

胡牧遠連忙道，“開玩笑，開個玩笑。”

轉移話題：“老師是按績排的座位嗎？”

“是也不是。我們的座位確實都是按績一個個選的，但你坐這兒，是因為老大主跟老班申請要和你做同桌，他打算師夷長技以制夷。”

“田昱憲，你能不能別學了個句子就用？”蔣凌竹終于拿著書手了，“你給我等著，下次選位置你別想坐我前面。”

“錯了錯了。”田昱憲告饒道，“我得坐這，接您的……您倆的智慧熏陶，不然我媽不會放過我的。”

“我管你死活。反正你別想。”蔣凌竹放完狠話，將試卷還給了胡牧遠。

“我看看。”田昱憲接了過去。

蔣凌竹問胡牧遠：“你之前在哪個學校讀？”

“在外省，今年六月才回來。”

“難怪。”蔣凌竹朝手，“以后說不定還要做兩年同桌，多多指教。”

“啊？”胡牧遠握完手才問，“為什麼？”

“因為我一定會坐你旁邊。當然，很可能下一次考試我就雪恥，換你考第二名，那你可以選擇坐別的地方。”

“哇靠。”田昱憲驚呼，“學霸，你作文只扣兩分啊？你平時看什麼作文書？能不能給小的推薦幾本？”

他們這塊這麼熱鬧，班上絕大部分同學早在有意無意的聽，這會兒都圍了上來。

“真的假的，我看看——”

“我說呢，語文分那麼高！”

“和蔣凌竹數學英語都滿分，就高在語文。”

……

胡牧遠幾乎在眾星捧月里過了一天。

下午回家，胡東和張茜顯然已經接到老師的電話，臉上罕見的有了笑意。

小周也在，酸溜溜地說了一句：“沒想到你家胡牧遠績還可以哦。”

張茜輕描淡寫地笑了笑，“還行吧。”

小周勉強道：“張姐謙虛了。”

“繼續保持。”張茜對胡牧遠說。

胡牧遠：“嗯。”

讀了幾天書，胡牧遠能很明顯的察覺出1班的氛圍并沒有棠城的實驗班那樣張，可依舊時刻不敢松懈，有終極目標，有確定終點的長跑要達。

而于1班來說，胡牧遠雖然算不速之客，但因為格好，績好，又沒有一點傲氣，有時候還有點冷幽默，很快就到了一大把的朋友。

之前在棠城讀小學，不到大考，胡牧遠本不知道班上的一二三名是誰。初一進實驗班，也并不是班上金字塔的頂尖。這會兒在靈江中學陡然為中心，為所有老師關注的焦點，才意識到拔群的績在學校里是一件多麼所向披靡的利。

一夜之間，好像所有科目的老師都變了王老師，連路邊的花草樹木都是友善的。

胡牧遠在學校的日子過得如魚得水，在家中就沒有那麼一帆風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