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胡牧遠從梁溪家出來，走去夜市街吃了碗酸辣，給聶思臻帶了個蛋灌餅，又買了串冰糖葫蘆，一邊吃一邊回宿舍。

宿舍樓下嘈嘈雜雜，異乎尋常的喧鬧，胡牧遠遠遠便聽見有男生在嚷，只不過聽不清楚喊的是什麼。

走近之后，胡牧遠知道了，是唐睿在喊“任倩婷”。

他好像喝多了酒，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穩，被彭航奇和另一個男生在兩邊攙著才不至于倒下去。

唐睿：“任倩婷！你下來！下來和我見一面！”

周圍看熱鬧的生越站越多，胡牧遠轉過頭，用后腦勺對著唐睿等人，盡量自然地踏上了進宿舍的臺階。

“胡牧遠！”彭航奇住了。

胡牧遠嘆了口氣，只得轉。

“嗨。”

“不好意思。”彭航奇面帶歉意，“可以請你一下任倩婷嗎？”

“如果在，一定聽見了。”

“唐睿說今天是他們一周年紀念日，任倩婷也許忘了，他沒別的意思，就想見見，和說說話。”

“我只能轉達，不一定下來。”

“謝謝了。”

“我是不會下去的。”任倩婷無于衷，“都分了八百天了，還哪來的一周年？”

胡牧遠：“早知道給你借個大喇叭上來，省得他聽不見。”

陳穎有些不忍，“他好像要哭了。”

“哭就哭唄，這點小事就哭，真沒出息。”

聶思臻嘖嘖道：“真是個絕的人。”

“都是跟男人學的。”任倩婷吹了吹剛涂好的護甲油，輕飄飄道：“談就要學男人，甜心狠，說分手就分手，絕不回頭。當然，主要也是因為唐睿沒什麼好回頭的。我果斷一點是為了他好。”

陳穎不解道：“唐睿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啊。怎麼講呢，要怪就怪唐睿這人相起來太沒意思，只因為喜歡我，就恨不得什麼都告訴我，什麼都攤開給我看，簡直跟白紙一樣索然無味，一點推拉的樂趣都沒有，白白浪費了他的皮囊。——說了你也不懂，我看你跟你那個悶悶的男朋友，相安無事好得很。”

陳穎：“他才不悶。他——”

任倩婷：“好了好了，不用跟我說。我沒興趣。”

“你這番言論可真是一個大寫的——”到底是大寫的什麼，聶思臻最終沒說出來，話音一轉道：“不過也可以理解。年輕人嘛，心高氣傲，就喜歡吃的苦，像章馳這樣答不理的才有意思，是吧？”

陳穎：“已經追到了嗎？”

陳穎只知道有這麼個人，這麼件事，到底況怎樣，進度如何，并不清楚。因此詢問的語氣中只有二分驚訝，余下的是理所當然。不認為有男生會拒絕任倩婷的主示好。

聶思臻就完全是揶揄了：“是啊，追到了嗎？”

任倩婷不說話了。

聶思臻：“不會吧，任倩婷，這都多久了，你還沒拿下啊？你的雄心壯志呢，怎麼就熄了火了。”

“著什麼急？他這段時間哪有空找我，忙著準備比賽好嗎。”任倩婷問胡牧遠：“胡牧遠，你和章馳有聯系嗎？”

“沒。”胡牧遠撇清關系，“我怎麼可能跟他有聯系。”

圣誕節過后第三天，是法學院“青苗杯”模擬法庭的決賽日，胡牧遠拉著聶思臻去給竇彬月做拉拉隊，任倩婷也去了。

們到時，旁聽席已坐了不人，胡牧遠就近坐在最后一排，任倩婷則拋棄們去了前排。

章馳和竇彬月擔任控方，同坐在法庭左側，兩人穿著合的黑西服，姿筆，神嚴肅。

書記員宣讀完法庭規則，審判長核對完信息，章馳作為主訴檢察站了起來。

“尊敬的審判長……”

章馳誦讀起訴書時，一句一停頓，堅定而有力量，很有幾分代表國家公訴人員的正統范。

庭所有人的目都集中于他，好似聚會神，但真正關注容的恐怕沒有幾個。

聶思臻反正沒在聽。將章馳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他面向合議庭時視角阻，只能看到側臉，等到他轉過來，面向旁聽席，訊問被告人時，聶思臻大飽了一把眼福。沒忍住湊過來和胡牧遠咬耳朵：“章馳確實正。怪不得把任倩婷迷得五迷三道的。”

胡牧遠：“今天確實是。”

話音剛落，前座有位氣質上佳的生回過頭來看了們一眼。

聶思臻和胡牧遠當即噤聲。

聶思臻給胡牧遠發消息：“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麼覺得眼帶鄙夷。”

胡牧遠：“一點點。也許是看我們講小話，太沒素質了。”

庭審過程各項流程有條不紊，不像辯論賽那樣幾乎全程劍拔弩張，只在自由辯論環節刀來劍往，針鋒相對的意味十足。辯方那邊的男生因之前舉證質證的失利稍顯急躁，發問時咄咄人，竇彬月初時起聲音還有些發抖，越往后越沉穩，駁斥時思路清晰又條理分明。章馳和的風格并不相同，他看著彬彬有禮，不疾不徐，拋出的問題卻一個比一個難以招架，不知不覺就將對方套了邏輯鏈。兩人配合得宜，攻守得當，饒是胡牧遠這樣的門外漢，也能看出哪邊顯而易見占了上風。

合議庭休庭評議時，其實勝負已分。

果然最后審判長判決，因證據鏈完整、法律適用準確，控方勝出。

燈火通明的走廊里，胡牧遠和聶思臻倚在墻邊，等了一陣，竇彬月、章馳等人才從中走出。

章馳側有生正笑著和他說話，正是庭審時坐在胡牧遠前座那一位。

聶思臻恍然大悟：“原來認識章馳啊。”

胡牧遠：“難怪。”

“難怪什麼？”竇彬月走近時聽見了。

“沒什麼。你真棒！”胡牧遠夸，“有模有樣的，簡直律政俏佳人。”

“任倩婷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啊。”眼看著章馳和生從另一側下了樓，聶思臻發出慨。“哎，等下，任倩婷呢？”

任倩婷和李雨洲一同走在人群末尾，此時才出來。

“本來可以更好的。”竇彬月有些懊惱，“犯了幾個表達上的錯誤。”

“哪有錯？我可看不出來。”

“那點小錯無傷大雅。”李雨洲走到彬月邊，“再多打幾場，你就滿口法言法語了。”

他問胡牧遠：“一會我們聚餐，你們要不一起來？”

胡牧遠：“不了，太冷了，我們要回去了。”

李雨洲：“行。彬月，咱們走吧。”

從法學院回宿舍要經過一個小型的噴泉廣場，三個人并排走著，聶思臻忽然說了一句：“其實剛才那個學長長得也好看的。”

胡牧遠：“是還行。”

聶思臻：“法學院的男生都這麼高質量嗎？”

任倩婷：“想太多。辯方那邊不也坐了個男的，你覺得呢？”

聶思臻：“我覺得你說得對。——前面那是章馳嗎？”

大概一百米開外，有個穿一黑的高個男生朝這邊跑了過來。

任倩婷：“你看錯了吧？”

“是章馳。”聶思臻肯定道，“我視力20，不可能看錯。”

“真不公平。”胡牧遠忿忿道，“我的晶狀怎麼沒這麼好的彈。”

任倩婷：“他回來干什麼？”

胡牧遠：“也許落東西了吧。”

“也許是特意回來找你。”聶思臻玩笑道，“期不期待啊，任倩婷。”

很快，三人都發現了，章馳好像真的是沖們而來。

他西服外套了件黑棉服，在離們只余十幾米時停止了奔跑，大步走了過來。

胡牧遠本來正看著章馳，可當意識到章馳也正看著，一直看著，只看著時，胡牧遠心中警鈴大作，升起一強烈的不祥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