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牧遠出小區后沿著石磚路漫無目的地走了會，突然聽見有人的名字。

“胡綿綿！”

胡牧遠訝然轉頭，看見章馳站在對面一棵香樟樹下朝笑，他戴了頂灰漁夫帽，穿著米短款羽絨服，筆俊朗，打眼得不得了。

胡牧遠橫穿馬路，飛奔過去，撲進他懷里。

章馳很意外，低頭看表，“怎麼了？”

胡牧遠本來若無其事，被他這麼一問，沒來由紅了眼眶，“沒什麼。”甕聲答了一句，偏開頭，不肯他看清。

章馳卻誤會了，他微微彎腰，捧著的臉仔細察看。淚盈盈的胡牧遠和記憶中站在超市門口流淚的孩重合，章馳嚴肅道：“你爸爸打你了？”

“沒有。”胡牧遠意識到不對勁了，繃著臉退后一步，又被章馳拉住。

“小心車。”他說。

胡牧遠看著他：“為什麼這麼問？”

“我了。胡綿綿，我們回酒店慢慢說，好不好？”

章馳的酒店就定在附近，胡牧遠給他點完外賣，將手機扔去一邊。

胡牧遠：“說啊。”

“說什麼？”章馳不那麼想說。

“章馳，你見過我挨打啊。”胡牧遠單刀直道。

從未向他人揭過傷疤，想來想去，只剩下最不堪的一種狀況。

“嗯。”

他是見過。四年級那年暑假，柯宇鳴、曉涵姑姑帶著他和賀佳寧自駕去鄰市玩了一趟，回來路上，經過一家大型商超，因出車輛太多堵了一會，他坐在車中百無聊賴，忽然看見不遠的超市門口站著同班同學胡牧遠。

胡牧遠是章馳心中有意思的一位同學，其實不太合群的，尤其在王老師發現的閃點之前。章馳如果不是無意被攤開的周記中的富世界吸引，也不會將目放在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同學上。

他正要搖下車窗和打招呼，胡牧遠旁站著的一個穿深藍工作服的男人突然在臉上狠狠扇了一掌。章馳從小連重話都沒怎麼聽過，這毫無預兆、突如其來的一耳扇得胡牧遠差點沒站穩，也給他帶來了莫大沖擊。

車輛遠去，他還一直回頭，胡牧遠抑著淚水，委屈又倔強的模樣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里。他第二天找去了工人新村。

“難怪。”胡牧遠恍然道，“難怪你要帶我去你家看漫畫。原來是可憐我。”

章馳說不清自己那時在想什麼，也許他什麼也沒想，只是想幫，像幫雨天沒有屋檐遮蔽的小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小貓后來不來了，還疏遠他，對他避之若浼。

重逢之后，章馳對胡牧遠的關注更多源于往事，他倒也沒覺得自己是喜歡。直到那次去西鶩山，他在靠近的一剎那失語，心中生起無法宣之于口的雜念。

“你不可憐。”章馳半躺在床上，也將拉了下來，“我可憐，胡綿綿，不如你先可憐我。”

“你哪兒可憐。”

“你說呢。”

章馳遮住雙眼，吻和纖細冰涼的銀鏈一塊落在脖頸。

“生日快樂。”他吻的耳朵，“胡綿綿，祝你永遠快樂，和男朋友長長久久。”

胡牧遠忍俊不，正要說話，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兩人都看見了屏幕上的“蔣凌竹”三字。

頓了幾秒，胡牧遠要下床去接，章馳一翻將重新倒。

“就在這接。”他不輕不重地了的手腕。

蔣凌竹約晚上出去玩，胡牧遠婉拒之后他又問之后幾天有沒有空。

胡牧遠在章馳的注視下芒刺在背，沒聊幾句便匆匆掛了電話。

章馳：“你好忙啊，胡綿綿。”

胡牧遠親了親他角，“章馳，你什麼時候回去？”

章馳：“趕我走啊。”

“不是。”胡牧遠下定決心，“章馳，我們一起回棠城吧。”

正月十四號上午，胡牧遠拖著行李箱悄悄離開了家。

直到坐上開往棠城的高鐵，胡牧遠才以回校兼職為由給媽媽發了信息。

如此先斬后奏、不告而別，險些在家庭群里引起軒然大波，伯伯、姑姑們番打來電話，責怪任妄為不懂事，父母說兩句而已，居然發這麼大脾氣。

胡牧遠沒什麼好辯駁的，自認沒和父母較勁，只是不想在家待著而已。與其相看兩生厭，不如主退到他們視線范圍之外，反正無論什麼矛盾，在家都會無疾而終。他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重新恢復到母慈子孝的狀態。

兩天之后，胡東給打了錢，胡牧遠原封不又轉了回去。想或許多做幾份家教，養活自己也不問題。

然而之后發生的事出乎意料，《誤我》在社平臺上的熱度持續攀升，圖書編輯和影視公司都找上了胡牧遠。

售出一系列版權之后，胡牧遠經濟徹底獨立，給家里轉了一筆十分可觀的數目，自此假期行蹤再不父母約束。

大三那年暑假，章馳和胡牧遠一路從青島玩到威海，住在距海水浴場一街之隔的民宿里。

威海風景秀麗，氣候宜人，只和南方各城大不相同，胡牧遠五點多因夢醒來，外面天已大亮，輕手輕腳拉開落地窗，涼海風迎面而來，卷得紗簾白鴿一樣撲棱。

海浪拍岸的嘩啦聲混著蒼翠松濤，在靜謐清晨分外清晰真切，胡牧遠站在弧形臺上，面向一無際的碧海藍天深深深呼吸，腔水洗一般心曠神怡。

“下去玩嗎？”章馳不知何時走了出來。

“好啊。”

時間太早，沿街鋪面一家都沒開門，行人也寥寥無幾，綿長的海岸線除了和章馳，便只剩下幾只早起的小鳥。

胡牧遠提著，追著堆疊涌來的雪白浪花跑跑跳跳，玩得不亦樂乎。

章馳對海沒有這樣大的熱，他慢悠悠地跟在后，一頭黑發被海風吹得糟糟的，仿佛一個沒睡醒的落拓公子哥。

“章馳！”

胡牧遠回頭看他，才發現他單手兜，另一只手拿著dv在拍。

“你拍什麼！”

“拍傻子。”章馳懶洋洋道。

“你才傻！”胡牧遠跑過去要關，章馳不避不閃，直接將一把抄了起來。

胡牧遠搶dv的同時，趁機將上的細沙全蹭在他上。

章馳自食惡果，立刻又將拉下來。

他輕咳一聲，左右看看。

胡牧遠怎麼不明白，退后兩步，忽然拔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