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嫣一連在寢殿待了三日，哪兒都沒去，誰也不見。

第四天的時候，銀拂實在忍不住強闖了進去。

“君恕罪！”

沒攔住的仙婢跪了一地，芙嫣著腳站在紅的輕紗之中，輕飄飄地說：“你嚇到們了。”

銀拂冷著臉說：“你還嚇著我了呢！”朝地上的仙婢揮揮袖，“都下去吧，這里不用你們。”

仙婢們齊齊松了口氣，低著頭快步出去。

芙嫣歪了歪頭：“我怎麼會嚇著你？我連門都沒出，還能嚇得到人嗎？”

銀拂快步上前，把轉了個圈：“你不出門才嚇人好嗎？你什麼時候這麼安分過，我就沒見你在九重天老老實實待著超過兩天。”

芙嫣無奈，按住的手：“別看了，我沒事。”

銀拂不信：“我可是知道了，楚翾來過，給你送了什麼東西。”

芙嫣看了一眼：“這麼的消息都能走嗎？怎麼知道的？”

銀拂一抬手，殿外花壇里的一朵花飛了過來：“這就是我的眼線，你種了滿滿一花壇。”

“啊。”芙嫣眨眨眼，“本來還想揪出來呢，是它們的話那只能留著了，我很喜歡這些花。”

這是實話，這種玉凝花通金紅，夜里還會閃閃發，特別符合的審，只要有時間都會親自照料。

“你真過分，不能因為我們關系好就拿我的花開你的靈眼啊。”芙嫣心疼地將手里的花搶過來，“還采，我把它們養得這麼漂亮可是很不容易的。”

銀拂眼神復雜地看了一會：“你不對勁。”

芙嫣黛眉輕：“哪里不對勁？我和平常有什麼區別嗎？”

“沒區別，一點區別都沒有。”

銀拂將那朵花又拿過來，隨便施了個法，花朵便自己回到花壇里，又好好地長回去了。

“它沒事了，現在可以跟我說說心里話了吧？”

芙嫣看向：“我說得本來就是心里話，下次別再把采青風教你的草木靈眼用了，他知道會生氣。”

“就學了他一招兒而已，不至于那麼小氣，我也就用在過你上。”

“……不用這麼擔心我的。”芙嫣嘆了口氣，轉往殿走，銀拂跟在后面，“我好的，可能一開始有點接不了，現在已經沒什麼了。”

領著銀拂坐下，給倒了一杯靈茶。

銀拂沒心喝，盯著說：“真的沒什麼了？那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不喝，芙嫣就自己喝，小口小口，邊喝邊說，“我跟謝殞說要去殺了那小仙，他說有他在，我殺不了。那我還能怎麼辦。”

銀拂瞪大了眼睛：“你才不會呢！”

芙嫣笑了一下，冰山人的笑總是那樣人，銀拂看得心里一酸。

“……的確。我只是故意那麼說，想要他妥協罷了，不過……”停下來，又倒了一杯茶慢慢喝，再不肯說別的了。

銀拂了子，實在坐不住，開始起來回踱步。

比起芙嫣的風輕云淡，這渾難的樣子反而更像當事人。

“要我說你是不是天生和結姻這件事不對付？先是魔帝穹鏡，又是無垢帝君……”說到這拍了一下自己的，“看我，穹鏡不能算進來，他本不是那麼回事。”

嘆了口氣：“都怪那個縈懷，打著來給帝君道喜的名義回了九重天，這幾日天在我面前打轉，讓我很難不想到他。”

縈懷這個名字真是有點久遠了，芙嫣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

這還要從沒年時說起——雖然當時還沒年，但天帝獨，未來的帝，何其尊貴，別說天族上神，就連魔界魔帝也曾派使者前來求親，想讓芙嫣一年就嫁過去。

這本就不可能，芙嫣可是君，不可能嫁到魔界去，所以結果一定是穹鏡被拒絕。

穹鏡心里應該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還是來自取其辱，這也很奇怪。

后來，在天帝拒絕他之前，有人站出來解釋了這件事。

這個人就是縈懷。

在大朝會上說很抱歉搶了君的姻緣，其實魔帝想娶的人是，曾和魔帝在人界相識，有段好的邂逅，對方覺得很，一定是仙界的第一人，而芙嫣君正是人人稱頌的仙界第一人，所以穹鏡就自然地誤會是君，回了魔界就前來求娶。

“當初在大朝會上我就看不順眼，什麼搶了你的姻緣，也配？那算什麼鳥姻緣，不過是魔帝一廂愿罷了，本不可能應他的事，有什麼可得意，一副了你一頭的樣子？還穹鏡覺得很！要不是你當時沒年不能上大朝會，都不用我多費口舌，大家的眼神就足夠愧而死了！斷斷不會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

銀拂越說越來氣：“肯定還在記恨我當年在大朝會上諷刺過自作多恬不知恥，所以才特地挑你和帝君出事這個時機來……反正一直在我面前轉悠，我煩得要死，又擔心你，就用了草木靈眼，闖了你的寢殿，你別怪我。”

芙嫣怎麼會怪，搖了搖頭，并不把縈懷放在心上，微不足道的人，何必浪費時間。

銀拂見話比以前了許多，興致也不高，怎麼都不肯讓再待在死氣沉沉的寢殿，非要拉出去。

芙嫣拒絕過，但被無視了，既然如此，出去轉轉也好。

也的確該出去了，十重天的喜事臨近，留給的時間不多了。

銀拂只想帶出來，但沒有目的地，芙嫣主說去萬卷閣，也沒意見，兩人一起駕云過去。

萬卷閣是仙界藏書之地，位于九重天的一座仙島上，六界珍貴典籍法皆收錄在此，作為天族帝，想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我去找幾本書，可能要一會，你若是無聊就自己先走。”

銀拂揮揮手表示知道了，芙嫣便放心地去找要的書。

一排排高大的書柜淹沒了紅的影，走在泛著金的玉簡海中，芙嫣很難不想到十重天的高大書柜。

謝殞每次觀星都要記錄變化，多細微的變化都要記錄得詳細清楚，十重天書柜上的玉簡全都是他親筆寫下的，積攢了漫長的年月，數量一點都不比萬卷閣的藏書。

看過他寫下的記錄，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吸引，默讀的時候都心緒滾燙。

手落在一卷玉簡上，輕輕拿起，翻開看了看，容寫的正是想要的。

這里面記載的是一種上古流傳下來的神陣法。

需以不低于上神修為的心頭為引。

這種沾了腥的陣法多帶了些邪祟之氣，但是沒關系。

比起那些，芙嫣更在意的是這樣一行字——

陣后，真神亦不可輕易而出。

很好。

將玉簡收袖里乾坤，忽聞安靜的萬卷閣響起了吵鬧聲。

是銀拂和……縈懷？怎麼會在這里？

芙嫣很快出來，一眼就見了被銀拂擋著的縈懷。

當年縈懷出嫁時已經是上仙了，幾千年過去，哪怕在魔界不方便修煉仙法，也該是穩定的上仙修為才對，怎麼現在看著……不進反退？這都快要掉到地仙了。

“銀拂上神未免太過分了，我只是想來找幾本書打發時間，也拿到了批令，怎麼就不能進了？”

縈懷紅著眼圈，看上去十分委屈，不是一個人來的，還邀了幾位上仙作伴，他們都主出來替解圍，證明他們是一起得到的批令。

“銀拂上神是因為我嫁給了魔帝，才不想讓我進仙界的萬卷閣嗎？”縈懷微微凝眸，“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接……只是六界素來祥和，魔界與仙界的和平已經存續了許多年，魔界一直安分守己，從無逾越仙界之舉，如此銀拂上神還這樣戒備，只是尋幾本書打發時間都不行，未免太讓魔界寒心。”

“誰管你寒不寒心，你早不來晚不來，非得現在來，肯定是知道芙嫣在這里，別人看不出來你那點子心思，你當我看不出來？”銀拂本不和縈懷嘰嘰歪歪許多，當即就要手給點看看，讓再不敢在芙嫣正難過的時候霉頭。

縈懷不但沒怕，眼底還有些笑意，似乎銀拂手正是需要的。

芙嫣就在銀拂的快要打在縈懷上時出現。

紅的靈力輕而易舉地化解了銀拂的。

銀拂驚訝回眸：“你找到想要的書了？”

芙嫣點點頭，朝做了個安的手勢，銀拂立刻閉。

“是本君不準你進來。”

慢慢走過來，織金的紅留仙勾勒著婀娜窈窕的姿，眉心垂著的紅玉為本就致的容貌蒙上了一層胭脂，一出現，所有和縈懷一起來的人都不自退后幾步，謙卑地低下頭去。

縈懷怔怔地看了一會，廣袖下的素手握拳，面上還是客氣有禮。

“不知我哪里惹君不高興，君連幾本書都不容我來尋。”

芙嫣靜靜看著，眼神平靜無波，縈懷面對銀拂還游刃有余，面對卻連直視都難。

不自覺低下頭，和后的眾仙一樣，折服于芙嫣上與生俱來的威儀。

見如此，芙嫣問：“需要理由嗎？”

縈懷一愣。

“本君要如何就如何，需要同一個魔帝的侍妾解釋嗎？”

縈懷難堪地僵在那。

侍妾，這兩個字好像一刺扎進了心里，令瞬間白了臉。

三千多年前的確是嫁給了魔帝，可對方在知道并不是君后，只肯給一個侍妾的份。

堂堂仙界上仙，本可以不必去做低人一等的魔帝侍妾，但縈懷最后還是嫁過去了。

人各有志，芙嫣本不關心別人的選擇，但也很討厭被人黏上。

銀拂激地恨不得拍手鼓掌，但努力忍住了。

芙嫣掃了掃縈懷后眾仙：“本君已經尋到想要的書，你們可以進去了。”

眾仙恭敬應是，安靜地進萬卷閣。

縈懷想跟著進去，卻被芙嫣的靈力擋了回來。

“沒讓你進去。”

縈懷猛地抬頭：“縱然君厭惡我，我也是得了批令的，我可以進去……”

“是這個嗎？”芙嫣抬起手，手里著金的卷軸。

縈懷立刻了腰間，批令果然不見了，甚至不知道芙嫣什麼時候的手。

芙嫣不笑的時候，昳麗的臉冷漠圣潔得如同神像，眼都不眨地碎了卷軸。

“你現在沒有了。”

縈懷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出了萬卷閣，銀拂還在興地嘰嘰喳喳，翻來覆去地大呼過癮。

“干得漂亮，早該治治，看那驕傲的樣子，不過是個魔帝的侍妾，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

“自然是穹鏡給的底氣。”芙嫣平靜道，“這趟過來肯定有所圖，幾次激你恐怕不全是因為你們的過節，黏著我也是。你我都要注意些。”

銀拂點頭：“是穹鏡吩咐了什麼事？”

芙嫣邁下臺階，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銀拂笑笑：“別擔心，有無垢帝君在，能有什麼不好的事呀？大不了請帝君提前開天地鏡看看魔界未來是否安分，那不就能安心了？”

說完忽然想起謝殞和芙嫣的糾葛，立刻捂住，出歉意的眼神。

芙嫣卻道：“你說得對。”

銀拂：“？”

“我去尋他確認一下，隨后再去見父帝，你先回去。”

說完便走，那種理所應當的從容樣子，就好像一切意外都還沒發生過。

銀拂在原地恍惚了半晌。

-

芙嫣如所說那般，離開萬卷閣直奔十重天。

通過結界的時候被擋了一下，心跳了一拍。

看來結界對關閉了。

也對，是該關了，再不關反而才該意外。

不疾不徐地雙指并攏，捻了傳音訣冷冷清清地說：“結界打開，我要進去。”

結界，太冥殿，謝殞倏地抬眸，眉心神印微微扭曲，因為他皺起了眉。

“我在萬卷閣遇見了魔帝的侍妾，看上去很可疑，我擔心穹鏡想借你婚的事暗中謀劃什麼，恐得勞煩你提前開一次天地鏡。”

天地鏡一萬年開一次，其他時候謝殞只會觀星。

芙嫣并不知道謝殞兩天前才開過一次天地鏡，因為想要看的未來。

他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上因此泛起幾分病態的紅。

他不能拒絕。

一來這是正事，二來若拒絕，就得知道緣由……不能讓知道。

結界慢慢打開，芙嫣走進去，門路地到了天幕宮。

謝殞比來的慢一些，進來時，正看見在……

摘下天幕上那一顆顆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