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嫣對自己的變化之很有自信，哪怕是謝殞，也不覺得他能輕易看出來。

更何況謝殞如今不能用靈力，無法用靈力探測，怎麼想都不該一眼就認出。

還特地將殿外陣法施法藏了起來，沒想……

芙嫣不知自己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彎一笑，頂著云凈蕪的臉徐徐道：“帝君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呢。”

謝殞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眼神看著：“變回去。”

芙嫣還想否認，但他很快道：“不會像你這樣，變回去。”

“……”芙嫣袖下的手攥起，音調宛轉道，“不會像我這樣？我這樣是何樣？”

直視他，一字字說：“你討厭的樣？”

謝殞薄微啟，到了邊的話還沒說出來，人已被芙嫣迫得步步后退。

迫極強地靠近他，那種天然的威儀與偏執讓云凈蕪這張臉都變得氣質高貴莫測起來。

“是因為我這個人本就永遠得不到你的喜歡，所以不管我的變幻之多高明，都能被你一眼看穿，對嗎？”

謝殞抓住探來的手，他上很涼，手上一點溫度都沒有，相反的，的手灼熱燙人，兩人像水與火，仿佛天生就是死對頭，不為敵已經很難得，絕無可能在一起。

“別再胡鬧。”謝殞盯著，“我從不曾討厭你。”

他若真討厭，哪怕要為消除影響，也完全可以選擇其他方法。

雖然有些難，但不會比讓總是流連十重天難太多。

但是沒有。他一直沒有那麼做。

可惜芙嫣已經不太想深究謝殞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曾經的深究讓總是傷，現在更想什麼都不管，只順著自己的心意。

“看出來就看出來吧，反正也不影響什麼。”

也不變回去，就想用這張臉靠近他，他極盡閃躲，玉面薄怒，眉頭鎖，抗拒到了極點。

“你不是喜歡嗎？”芙嫣盯著他，“對著這張臉，你該不忍一些啊？你怎麼能對著云凈蕪的臉冷言冷語呢？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不怕傷到這個人嗎？”

指著自己的臉，那是云凈蕪的樣子，可云凈蕪本不敢朝謝殞做這種挑釁嘲弄的表。

謝殞背過去，單手負后想要離開，之前被藏起來的陣法在此時漸漸展。

一切如舊，未曾有任何改變。

他仰頭看著，突然滿心倦意，停下了腳步。

后傳來悉的熱意，像開在巖漿里的花在他后綻放，毫無疑問，肯定是芙嫣。

“轉過來。”命令道，“從前便總讓我看你的背影，我以前沒辦法將你如何，你當現在還是一樣嗎？”

謝殞不，便強地按著他的肩膀，用力將他轉了過來。

謝殞閉著眼，像是不想看的模樣。

芙嫣氣笑了：“看都懶得看我了嗎？我許你逃避了嗎？睜開眼睛。”

魯地按住他的臉，他蒼白的臉都被按出了紅，與那艷的玫瑰的相映襯，更顯病態曖昧。

謝殞倏地睜開眼，看見了芙嫣自己的臉。

估計是玩夠了，已經變了回去，眉心紅玉因魯的作微微晃。

謝殞眉頭稍稍松開，就連想要抓住手反抗的作都慢了一瞬。

這慢的一瞬就讓芙嫣功按住了他的眼角。

但其實也沒必要了，他已經自己睜開了眼。

十重天天地再次變，兩人對視片刻，芙嫣還沒說什麼，謝殞忽然道：“各退一步如何。”

了，沒說話。

謝殞抓住的手：“你之前要的絕無可能，但。”

他眼底細細一：“允你別的。”

他微涼的手指與滾燙的手指織，芙嫣眼神沉沉，冷聲問：“別的？你指什麼？”

謝殞：“你若為帝，我會全力輔佐。”

“……”

芙嫣啼笑皆非。

這其實真的是個非常重的諾。

即便謝殞已經是仙界的帝君，為仙界助力漫長歲月，但也僅僅是觀測天運，震懾兇，凈化邪祟污穢。他地位崇高卻無心權勢，不參與帝位爭斗——說白了，他自己不會做天帝，更不在乎是什麼樣的人做天帝，他只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保障六界太平便是。

就拿如今的天帝攜塵、芙嫣的父帝來說，他本也不是第一任天帝的后裔。

芙嫣現在年紀還小，等到繼位的這段時間說不得就會有什麼權利的更迭與爭斗。

若能得謝殞毫無保留地輔佐，那的帝位會非常穩固，可謂高枕無憂。

可芙嫣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需要你的輔佐？”慢慢道，“父帝可以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不需要別人來幫忙和施舍。我會靠自己讓六界臣服，坐擁天下。”

“你太想當然了，謝殞。”

掙開他，遠遠走開，側頭回道：“比起這些，你還是早做決定允我的要求為好，我不會給你太多時間考慮。”

凰花對他的效力會持續多久誰都不知道，是真的不會給他太多時間。

芙嫣這麼一走又是兩天沒出現。

謝殞出不去，也聯系不到外面，不知道去做了什麼。

他只是安靜地待在十重天的丹房里，沒有靈力無法煉丹煉，便用刻刀隨意雕刻一塊白玉。

這塊玉質地很好，瑩潤，進他指腹時幾乎與他指腹一。

芙嫣來時他正雕得認真，靜靜看了一會，看不出他要雕什麼，轉而去看他的臉。

他換過服，上穿著靛藍的云紋袍，披著銀的廣袖輕紗，青玉蓮華冠，斜白梅簪，長及小的墨發清逸飄，俊蒼白的臉上沒有表，空空的像無神像。

似乎覺到了芙嫣的存在，他手上作一頓，稍稍回頭，卻在徹底轉過來之前收了回去，繼續雕著手里的白玉。

芙嫣站在原地沒，就那麼看著，不走也不說話。

對他的一些特定的行為還算了解，比如雕玉——過去三千多年里，他常會有這樣的時候，不拘是做什麼，可能是刻章，也可能是雕玉，或者煉丹煉，他會做一些這樣的事專注力，這通常發生在他不高興的時候。

回眸看看殿外的天，果然，今日的十重天依然云布，雖然這里是永夜無晝的，但總是雷云滾滾也很駭人。

芙嫣不怕這些。

走到他對面盤膝坐下，單手撐頭像在發呆。

謝殞作越來越慢，逐漸停下，目終是落在了臉上。

看起來很虛弱，比一開始虛弱很多，明艷的模樣都有損。

謝殞握著刻刀的力道一重，刀刃劃破手指，金紅的神緩緩淌出。

他微一皺眉，無甚在意地想拿帕一下，但比他更快的是芙嫣。

明明好像走了神，但卻比他更快反應到他的傷，繡了紅龍紋的帕裹住了他的手，將他的干凈。

謝殞反手捂住了。

芙嫣看過來。

“可去見過醫仙。”

消失兩日，臉越發差，恐怕是因失了心頭，還要整日維持這封神大陣，有些承不住。

“去看。”他推著起。

芙嫣不耐煩道：“你為何總是催我去看什麼醫仙？我不去你不是更該高興嗎？我若不去，恐怕你都不用熬到靈力恢復這陣法就先堅持不住了，你不就自由了？”

謝殞臉上有些冷意，手指還沒止，又開始流，滴在袂上，他毫不在意。

“事分輕重緩急，你真想因此修為倒退？”他春雪般溫潤里著涼意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抑，“你還不到四萬歲，若真因此修為倒退萬年，便連這上神之軀都會維持不住。”

“閉，我說過我不在乎，別再想用這個刺激我放棄。”

“我只讓你去尋醫仙。”他突然說，“并未讓你收起陣法。”

芙嫣一怔。

“你若療過傷，陣法可維持得更久，也能關我更久，不是麼。”

“你不是想讓我去找醫仙想辦法收回心頭？”擰眉。

“你不會收回。”謝殞判斷得很明確，“但除此之外，也有別的辦法緩解你的況。”

雖然比不上及時收回心頭那樣立竿見影，但仙界的醫仙應該有辦法幫芙嫣緩解痛苦。

若之前是倒退萬年修為，尋過醫仙后可能就只是幾千年。

可芙嫣還是拒絕了。

“去了就會被知道我用過心頭，父帝和母神一定會發現端倪，最后我還是要功虧一簣。”腦子轉得很快，“你若是想著這個，也死了心吧。”

謝殞一言不發地繼續刻著手中白玉。

殿外雷云滾，雷聲陣陣，芙嫣沉默良久，忽然說：“你……”

“你是不是，還是有一點關心我的？”做著本已告訴自己不要奢的猜測。

謝殞低頭雕玉，一言不發。

“這或許連千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但——”芙嫣遲疑著，“比起逃開我，你或許，可能……還是更擔心我的的？”

“謝殞。”

靠過去，傾自下去看他刻意斂低的眉眼。

“是嗎？”

他還是不說話，還想繼續雕玉，只是行不如之前那麼從容，有些僵，還有些匆忙。

芙嫣抓住了這些細微的變化，周氣息更加炙熱，謝殞被這熱意迫得仿若燒開的水，沸騰的白煙繚繞在兩人之間，他突兀地丟了刻刀和白玉，將還在流的手指擋在了兩人之間。

芙嫣下意識為他止，帕裹住他的手指，金紅的靈力繞上他的指尖，他的傷口在以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這樣輕微的外傷對上神來說很好解決，并不需要勞煩到醫仙。

謝殞靜靜看著芙嫣幫他療傷，明珠朦朧的勾勒著他清冷認真的廓，他長睫扇，別開了頭，繃的肩頸稍稍松懈。

細微的嘆息聲劃過，輕得幾乎聽不到，芙嫣也只是捕捉到一個尾音，以為自己聽錯了，多看了一會他的臉，沒發現端倪，只得作罷。

“芙嫣。”

在胡思想的時候，謝殞喚了一聲。

看過去，他沒再避開的注視，坦然與對視，像做了什麼決定一樣。

“已經這麼久了，還不夠嗎。”

他說：“已經夠了吧。離開這里，現在就走。”

又在趕走了。

……在鼓起勇氣那樣問了之后，他再一次碎了一切。

“不夠。”咬牙道，“這樣而已，怎麼能夠？”

謝殞看了許久，寂靜的丹房里只有他們兩個。

這三千多年來十重天大抵都是如此，要麼謝殞一個，要麼就他們兩個。

只是從他歷劫回來開始，一切都變了。

有了第三個人。不管是十重天還是他們之間，都有了第三個人。

謝殞沉默了太久，久到芙嫣以為他再也不會說什麼了，他卻突然了。

他抬起手握住的手腕，將拉過來一些，但還自律地保持著安全距離。

他的頭低下了些許，過于長額發垂落下來，帶起一陣冷泉涼意。

他如此靜止片刻，更低下了一些，在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芙嫣整個僵住了。

他親了。

他主親了。

不可置信地著他。

謝殞看著，沒有表，眼神都沒變過，只輕玫瑰的：“這樣夠了嗎。”

……

……

他此生第一次主親近，吻的額頭，卻是因為迫不得己想讓離開。

他是不是真的快要忍不下了，所以哪怕做到這一步也在所不惜？

這是一種籌碼，一種推開的手段嗎？

如果這是……哪怕這是……

芙嫣撲進他懷里，勒著他的腰，力道之大，他幾乎不能呼吸。

“不夠。永遠不會夠。”

“你這樣只會適得其反。”仰起頭，“若說之前我只想要你一次，那現在，我便想要你的每一次。”

謝殞蒼白到病態的如玉面頰上，騰得升起近乎屈辱的緋。

他按住的肩，重重地將推開。

他又恢復了一些，得抓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