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默不作聲的在角落里聽完了那些話，實在理不清這其中的錯綜復雜，只猜測這鐵面人在雁國是號人，不知是什麼緣由被悄無聲息的送上這兒來扣了鐵骷髏，更把他弄啞了他無法求助于人。

那人已走了許久，他始終巋然不的站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由于線黯淡，從長陵的角度看去，他的影在微弱的影中顯得抑至極。

長陵沉片刻，將手中瓷瓶遞給那人：“三魂三魄散的解藥。”

那人轉過來，抬眸直視自己，又看了看手中的瓷瓶，長陵道：“楚婆婆知你中毒，敵讓自己中同樣的毒箭，依癥狀調制出解藥的分量，你且放心，服后已然無恙。”

鐵面人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角突兀勾起一冷笑，渾然并沒有接過的意思。但他沒有阻住去路，反而坐回床板邊，一副任君自由來去的架勢。

長陵微微到訝異，能察覺到來自鐵面人的敵意，但不像是針對他對楚婆婆心存芥，這才連解藥在手也無于衷。

如長陵這種自矜自傲之人，哪有閑去關心這祖孫倆的來龍去脈，更沒有苦口婆心的耐心，既覺此人連自己都不想活命，又何必多管閑事那份心。

將解藥放在桌上，踱至牢門前，干凈利落的開了鎖，正想離開，忽聽那鐵面人悶哼一聲，倒在木床上搐發。

長陵指尖在牢鎖上頓了頓。

猶豫了一瞬，旋即回抓起解藥，生生的灌那人口中。

這一系列作做的是行云流水，等鐵面人回過神來時，已離開地牢，只落了那個草蟒編在地上。

鐵面人彎腰撿起，捧在手心里許久許久，一雙瞳仁幽暗深遠，不出一點亮。

回到山時天已破曉，楚天素見到長陵平安歸來，心焦如焚地問，“如何了”

“他已服下解藥，只不過”

“什麼”

長陵問：“他當真是您的外孫”

楚天素被問懵了，“我，我騙你做什麼”

長陵夷猶片刻，便將在牢中所聞所見言簡意賅的復述了一遍。

楚天素聽完了之后臉一片慘淡，整個人比外頭的天還要沉，悠悠走到口，看著云層重重疊疊，風雨來。

“我害死了阿舟的母親，沒想到都過去這麼久了，他還恨著我。”

楚天素垂下了頭，枯槁的雙手扯著袖，開始述說一個長篇大論的過去。

長陵坐在一旁，聽到最后，倒覺得這分明是三言兩語說的清的

楚天素曾育有一兒一，約莫在兩個娃七八歲的時候遇上了水災，為救兒子眼睜睜看著兒被大水刮跑。沒料想多年后與兒重逢了，兒嫁給了雁國極有威之人所謂一人得道犬升天，兒不僅不記舊怨，還將父母兄長一齊接去共榮華。

哪知沒過上幾年好日子，楚天素那當大夫的兒子闖禍治死了皇族貴人，于是連同二人以及兒孫一家，都給發配到了雁回山墓王堡之中。

再后來，聽聞的兒也到了牽連郁郁而終，只余外孫孤苦伶仃一人。

這大抵就是一個本以為可以養兒防老沒想到養兒送終的故事。

楚天素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和這外孫重聚了，但萬萬沒料到，上天居然給了一次再相逢的機會。

真乃時也命也運也。

長陵聽到最后，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原本，覺得楚天素那外孫為了這些陳年糾葛拒喝解藥，實在是婆婆媽媽，但想到他被人用卑鄙的手段丟到這兒來，天天不應地地不靈，心底對他產生又一同。

楚天素悶聲不吭的發了一會兒呆，突然轉過朝長陵一跪，聲道：“憑我一人之力，實在難以救出我外孫，眼下婆婆只能求你相助了。”

長陵攙起，“我這條命都是婆婆救的，不至于用個求字。”

楚天素見滿口答應，面喜，但很快眸又沉重了下去，“只是墓王堡機關重重，要逃出本就是難若登天，何況你如今子骨未恢復，更不能武”

“我在牢里聽那人說到您外孫有忠心部將，還說都城有不人都在尋他，您這外孫在大雁國，究竟是什麼份”

楚天素神有些古怪，“他我聽說他是個將軍。”

見含糊其辭，長陵只當是在堡中十多年消息閉塞，“他在雁國既然有一定的權勢，就不能尋到一個可信之人幫忙把信帶出，讓外頭的人得悉他在此”

楚天素口而出，“不行，萬萬不行，墓王堡堡主，對他恨之骨。”

“為何”

楚天素不答

，只道：“現下就算是找，也是來不及的，中了三魂三魄散之人會發瘋兩日日后力竭而死，待過了明日，那個明那個你在牢中見到的人自會他堡中的眼線去查實，若發覺阿舟還活著，他怎麼還會心慈手”

那人原本就沒有心慈手。

只不過是礙于什麼不為人知的理由才沒有對楚天素的外孫立下殺手。

長陵有些好笑的嘆了口氣，“倘若如此，今夜是我們手的唯一機會了。”

楚天素茫然無措的點點頭，似乎也意識到兩個一老一弱要想要帶著一個鐵頭腦袋闖出戒守森嚴的墓王堡，這種營救已不能算是棘手，簡直是異想天開了。

但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在世間最后一個親人也橫死在墓王堡之中。

只可惜了長陵這孩子若不是自己苦苦哀求，又何至于大難不死后又自尋死路。

楚天素又是痛楚又是疚的回轉過頭，正想和長陵說點什麼，結果一轉頭，發覺長陵居然施施然的坐在石桌邊上啃饅頭，楚天素舌尖在里打了幾個回旋，睜大眼睛問：“你哪來的饅頭”

“回來的時候在廚房順的。”長陵邊吃邊說：“還有兩個，您了自己拿。”

楚天素：“”

雁回崖，千丈冰霜天闕。

長陵坐在極高之的巖石之上，待欣賞完了旭日初升的景致后，回轉過，指著遠方一巍峨的山脈問道：“那是什麼山”

楚天素看去，“那是鹿鳴山。”

長陵指了指與鹿鳴山挨著邊的山頭，“這呢”

“北玉山，這是墓王堡除了雁回山外最高的山，你問這個做什麼”

“鹿鳴山與北玉山之間，有一吊橋。”長陵指著兩山相間之約的一條黑線，“那應當是條橋吧”

楚天素聽懂了長陵的意思，“若兩三腐朽的鐵索也算是橋的話，可要想通過那離開墓王堡，是決計行不通的。”

“嗯”

楚天素連連搖頭，“軍營點正設于北玉山之下，有數千軍士把守，可以說是守衛最為森嚴之，我們往那趕不是自尋死路麼”

“我們劫了您的舟兒后，不管往哪出逃，都是在自尋死路。”

楚天素一噎，但見長陵跳下巖石，“我們絕無悄無聲息離開的本事不論破了哪關卡，墓王堡都能輕而易舉的追上，那鹿鳴山之外是延綿無盡的山脈與河流，于逃犯而言，正是絕佳的藏躲之。”

長陵見懵懵懂懂，又在圖紙上涂涂畫畫了講解了好一會兒逃亡步驟與路線，事實上楚天素對于這些全然沒有概念，聽了半晌，卻是突然問：“你有幾把握”

長陵沉道：“一。”

夜幕降臨。

虎深，冷如墓。

一個黑人緩緩踱地牢的最底間，但見床上污點點，鐵面人“阿舟”雙目圓睜，一不的躺在木床上，黑人頓時一驚。

他死了

黑人拿出鑰匙開了鎖，進牢去探他鼻息，哪料剛一湊近，鐵面人十指突地一，長鏈驀地響起，猝然繞向黑人脖頸。

黑人反應奇快，旋避開，只聽刷的一聲刀而出，朝鐵面人面門直劈而去，鐵面人閃得及時，一刀劈滅了桌上油燈，霎時牢房陷一片黑暗。

那人冷笑一聲：“是誰給你解了三魂三魄散之毒”

理所當然的毫無回應。

“你以為你躲得掉”黑人長刀縱地一揮，霍地帶起破空呼嘯，鐵面人下意識想要閃避，但鎖鏈拉到了極致，一時間竟不開，眼見刀尖準確無誤的刺向自己的口

正當此時，忽到一陣風掠過，又聽見金屬“嗤”的皮之聲，鐵面人只覺得黑人似乎在一剎那頓住了形，而后應聲倒地。

再一眨眼，桌上的油燈再度點燃，有一人站在桌旁，一張俊秀的側臉在昏暗的線中忽明忽滅。

那人自然就是長陵。

沒想到有人趕在之前混進地牢，見那黑人提著刀走向虎的那一刻時，便猜到這人是那個“二哥”派來滅口的。

不知此人武功深淺，沒有悄無聲息放倒對手的把握，只能先讓他手，再隔空指熄滅了油燈，借著漆黑不見五指的隙，一個匕首穿了那黑人的心臟。

鐵面一看到長陵整個人徒然一震，眼中滿是掩飾不了的驚異。

此前他還當長陵是墓王堡的士兵，人之托才來送藥，但就這一晃眼，他看長陵就這樣沉靜的站在跟前，哪怕是穿著士兵服飾都掩飾不了那一森然氣勢，他心中不免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