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26.第二十六章:齊聚

長陵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前一瞬, 并非沒有想過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

但當“瑜”字真從葉麒里蹦出的時候, 還是不自的驚詫了一番。

這個看上去嬉皮笑臉、油頭面、說起話一會天南一會地北的家伙竟然是當年在軍營里遇到的那個“王珣”記憶里他分明是一個不茍言笑、年老、說起話來一板一眼的可憐孩子啊。

將葉麒從頭瞧到腳,又腳瞧到頭,實在沒有辦法將二者混為一談除了都拖著一副將死不死的病弱殘軀。

葉麒瞧被震驚糊了一臉, 不確定瞥了一眼, “咱倆沒仇吧”

長陵回過了神, “怎麼,仇家多, 心虛了”

“我都這樣了,哪還顧得上什麼仇家不仇家的我只是”

他話音驟然如堵了氣般, 戛然而止。

長陵摁上了他的手腕, 但覺脈息之阻滯與十一年前如出一轍, 心中終于了然, 怪不得葉麒總說什麼有去無回,原來真是垂危之軀,就算沒有天魂的那一掌,怕也是熬不了幾日了。

長陵踟躕了一瞬。

當時的初衷是想借他控制賀家,那才大大方方的渡了一功力, 事實上,對救人也沒有十足把握。誰曾想,轉頭自己在黃泉水里泡了十多年, 而這小子倒有韌, 是活到了現在如今好不容易起死回生, 要是就這樣輕易由他駕鶴西游, 豈不是本無歸

葉麒只覺得最后一弦快要崩斷,約間聽人道:“以丹田之氣,呼以去風,經天突,上行顛頂,噓以散氣”

習武之人,呼吸運功往往是本能,葉麒本已恍惚,聞言卻是下意識依言照做,說來也奇,不過也就是一吐一納的功夫,原本眩暈的神志恢復了幾分清明,葉麒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看:“你”

“這是我家獨門療傷功法,”長陵道:“你再試幾,大概今日就不著急去死了。”

葉麒心里一跳,此此景實在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等他反應過來,倏然間,但聞一聲虎嘯自上頭傳來,震的人一時心起伏,長陵當即盤膝而坐,一手回旋自調息,另一只長指封住葉麒口幾,虧得反應極快,及時把紊氣息了下來。

虎嘯聲驟然中斷,葉麒緩過勁來,卻是憂道:“這虎嘯聲,是蔣掌門的”

龍騰虎嘯,確是清玄門的神功,能以一聲長嘯打對手息,從而出奇制勝,只不過這位蔣方曜多抵是力不支,才扯了兩嗓子就沒了后勁,長陵納悶了都幾更天了,這八大掌門路沒跑就算了,怎麼還往大乘塔這邊來了

“我猜是寺的和尚把幾大門都給守死了,從大乘塔再往北就是峭壁,他們是打算翻出去借山路逃離。”葉麒覺得自己子輕松不,一手扶著墻撐起,“糟就糟在圓海方丈剛好也在”

長陵也站了起來,看葉麒想要上階梯,“你想去哪兒”

“幾位掌門只要恢復功力,興許可以突出重圍”葉麒低頭看著手中的琉璃瓶:“既然解藥在手,我總該送上去吧。”

長陵本想說進地窖這麼久都沒派個人下來查探,說明行蹤暫時還沒暴,正好八大掌門殺到這兒,他倆未必不能趁隙撤離然而看葉麒這個架勢,莫不是想自己往刀口上撞

長陵費解了:賀家祖祖輩輩可都是野心謀家,到底是如何教出這樣一個喜好舍己為人不食人間險惡的二愣子

塔外聲勢漸大,看樣子是兩方人馬斗起武來了,葉麒吃力上階梯,發現長陵跟在后,不由又止步回頭道:“姑娘,雖說你幫了明月舟那麼大的忙,他多半不會為難你,但你要是一直跟著,我怕難免連累你”

長陵一揚眉,“放心,通常有人要去送死,我絕不攔著。”

葉麒這才松了一口氣,但又有一失落之意,聽外邊斗聲乍起,終不再磨蹭,直接掠而上。

葉麒所料不錯。

大乘塔外,八派掌門確是被攔截于此,大昭寺的羅漢堂共有五十個,當下說也聚了快有三十人,連同八大金剛和四大長老,足足多了四翻的人。羅漢堂都是籍籍無名的小僧人,對著八大掌門也不講什麼江湖規矩,一人持一的圍擁而上,人疊人的將八派掌門困的水泄不通。

但這些掌門畢竟不是吃素,饒是制于骨散,總不至于會被這些小羅漢輕易拿下,幾位長老看小輩們拿不住,自己礙于自己的份不便以多欺,便用一個眼神示意八大金剛出馬,一時間塔外一團,好不熱鬧。

此刻塔里只有兩個不知是看門還是看熱鬧的小和尚立在門邊,葉麒在樓道口頓了足,正猶豫如何把人放倒,但見兩枚銀針準確無誤的刺向小和尚的,像是被凍僵似的,兩人同時仰面倒地。

葉麒偏過頭,只見長陵已把銅甲穿在上,一臉坦然道:“順便而已。”

這時,忽聞一聲慘罵,卻是路天闌的聲音:“大昭寺真是了不得啊,出家人的戒律一個不守,干的盡是這些乘人之危、卑鄙無恥的勾當”

“路掌門,你抬舉他們了”又聽遲子山接話道:“就這樣還敢稱作是出家人當了雁廷的走狗,死了之后佛祖都不會收留他們吧”

葉麒與長陵躲在門后往外瞧去,八派掌門的陣圈是以胥子與肖尹當中而立,余外六人分散開來應對羅漢堂的攻襲,每當有人力竭時,胥子與肖尹則會及時輸送真氣如不是因為骨散所限,這樣的陣法恐怕打上個一天一夜都不好攻破。

長陵扭頭看向葉麒,見他目掃,似乎對于八派掌門陷重圍中并不怎麼擔心。

方才還一邊吐一邊嚷著要救人,這會兒又在一旁袖手旁觀。

真是個怪人。

八大金剛加混戰后,局勢已呈岌岌可危之勢,但見天龍派與滄海派的掌門先后中拳倒地,陣法生出了缺口,瞬間分崩離析,羅漢堂的小僧們圍了上去,將其余六個掌門也都紛紛制住。

這幾個掌門好不容易逃出穹樓那個鬼地方,轉眼又被人海戰拿下,心中哪能服氣胥子冷哼一聲道:“堂堂雁國國寺,使的手段卻比下三濫還不如今日落到你們手中,要殺便殺,不必啰嗦”

“不錯”蔣方曜道:“大不了我們辭去掌門之位,我八派自會有新任掌門,今后必世世輩輩,皆與你們大昭寺為敵”

太虛門與清玄門的掌門既然都這麼說了,其他幾位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爭先恐后的表達寧死不辱之意,但見圓海方丈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近日敝寺對諸位掌門有所怠慢,老衲深表歉意,待他日諸位離開,若想尋仇,不論是單槍匹馬還是群起而攻之,大昭寺愿奉陪到底。”

長陵聽這老方丈的話音不僅沒有殺心,反而還有點放人的意思,心下竇生疑慮,幾派掌門也都不覺蹙起眉,胥子道:“圓海,你抓我們在先,傷我們在后,眼下又出買好示惠之態,要是以為控制了我們就能控制中原武林,那是癡心妄想”

掌門此言差矣,”圓海道:“諸位掌門是如何中伏,心中應當清楚的很,我寺眾人并未參與其中,但大昭寺既為國寺,朝廷將諸位送來,自然無法相拒”

“你他娘的放狗屁”遲子山忍無可忍了,“我們要是真就這麼跑了,老子還不信雁廷能問你們的罪一條條都是雁廷的狗,別跟在這兒裝什麼假慈悲”

遲子山出言不遜,在場諸位僧人們皆面有慍,四大長老就要上前去,圓海手阻了一下,不與遲子山較勁,但看

胥子,話鋒一轉道:“不知掌門可記得泰興城一役”

胥子微微變了,“你說什麼”

“十一年前的泰興城一役,我大雁二十萬將士幾乎全軍覆沒,我國陛下遣使團前去求和,其中隨行兩人乃我大昭寺長老,但皆是有去無回,”圓海淡淡道:“后來老衲趕至泰興查看長老們的尸,方知他們都是中太虛劍,死在掌門的劍下”

胥子道:“當年你們假意求和,伺機行刺我軍主將,本座這才出手相護,怎麼,方丈莫非是想替那兩位長老報仇”

圓海搖了搖頭,“老衲若要報仇,十一年前便不會不了了之,所以舊事重提,是希諸位掌門能夠明白,既是各自為國效力,就未必能夠顧的上江湖規矩,敝寺并無公報私怨之意,王爺也曾許諾兩個月后會放各位離去,還諸位掌門切莫為了一時意氣,無故枉惜了命。”

葉麒聽到這兒,不由一嗤:這圓海方丈真是個厲害角,他既不愿意忤逆雁廷,也不希就此開罪中原武林,這才裝出一副替人著想的模樣,看掌門不吃這一套,便拿出十一年前的事出來堵他的想不到掌門真不接這個話茬,莫非當年的事與他有關

長陵靜靜凝視著胥子與蔣方曜,眸晦暗不明的閃了閃。

圓海看幾派掌門已偃旗息鼓之態,示意羅漢堂把他們押回去,還沒待完,遲子山突然道:“你說兩個月后會放我們走,此話當真”

圓海正要回答,卻聽有人亮出嗓子笑道:“自然不是真的。”

眾人循聲去,只見一個藍衫男子自夜中徐徐踱出,長陵定睛一瞧,那人雙手背在后,神冷冽倨傲,竟然是明月舟本人

葉麒輕輕“咦”了一聲,但見明月舟后跟著幾名雁軍士兵,卻不見那個憨可人的妹妹,輕聲嘀咕了一句:“就他一個”

長陵瞧他神自若,不明所以:“你料到他會出現了”

“沒沒,”葉麒低聲音否認道:“我只是奇怪那個明八公主怎麼沒來。”

長陵將背往墻上一靠,“你可別忘了,這些人都是栽在那丫頭手里,來了,八個人里邊至得有四個要與魚死網破,我要是明月舟,摁也得把摁在家里。”

葉麒看雙手抱在前,姿容輕松,便覺得一時張的氣氛都被給捋順不,他淡淡一笑:“說的也是。”

在場兩方人馬都認出了來者,連圓海與四大長老都是滿臉驚異,上前去施禮道:“見過王爺。”

明月舟環顧周遭一圈,忽略了幾派掌門的沉沉怒意,“夠熱鬧啊,看來本王來的真是時候”

遲子山截斷他的話:“明月舟,你說自然不是真的,是什麼意思你不想放我們走”

“本王可沒有這麼說過,但我也沒有說過兩個月后就會放人”明月舟轉眸看向圓海,“方丈,我說過麼”

圓海咳嗽了一聲:“興許是老衲記岔了”

“那就怪了,方丈連十一年前的事都記得那麼清楚,怎麼本王的吩咐就忘得這樣快呢”明月舟往前邁了一步,“話又說回來,十一年前大昭寺的長老死于太虛劍下,此事本王怎麼不知

他這一問,圓海愣了,連中原幾派的掌門人都有些發懵:什麼況,起訌了

長陵聽到這兒,心中不覺多了幾分明晰:十一年前越家軍遭叛后,原本與沈曜聯手的雁軍全軍覆沒,此后沈曜當了東夏的皇帝,這其中必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胥子自是知人,而圓海仿佛也察覺出什麼,但卻不愿讓明月舟知悉。

圓海恭謹回答:“當年殿下年紀尚淺,不知也實屬正常,后兩國已和談,老衲也不愿因此事生了嫌隙”見明月舟張口言,圓海又道:“殿下若然好奇,不妨等將諸位掌門送回去后再作詳問,今夜有賊人混,不只解下了公主送來的鐵骷髏,更闖這大乘塔中,現下當務之急”

圓海本意是想轉移關注點,沒想到明月舟聽到這里,迫不及待打斷問:“鐵骷髏如何被解開的”

圓海也不知詳,邊上的云真答道:“是被人剜去了右耳,撬開鎖眼的。”

明月舟心頭狂跳,這世上會剜開鐵耳開鎖的人哪還有幾個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一抬頭,見大乘塔書閣里往外冒著濃煙,他心下咯噔一聲,指著塔頂問:“這是怎麼回事”

“應是那小賊從塔外翻上閣頂,無意間了書閣的薄油機關”

明月舟倏地一震,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已不自往前邁出兩步,只聽云真溫溫吞吞續道:“我們已把火給撲滅了,書閣上一條尸也沒有,人多半是跑了。”

“”明月舟形一個趔趄。

幾派掌門聽到人跑了,都暗自替葉麒了一把汗,明月舟將驚走的思緒漸漸收了回來,這才后知后覺的察覺出不對:“可有瞧清那小賊生的什麼模樣”

塔門后,兩個看熱鬧的“小賊”迅速收回了視線,只聽圓海道:“那男的十之八九就是殿下想要找的人當務之急,還是先派人去找,若是人逃了,要找回來恐怕并不容易”

長陵聽到此,心知隔岸觀火的舒坦事到此為止了,到這個份上葉麒應當不再惦記著送解藥了,于是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輕道了一句:“走,我帶你離開這兒。”

葉麒置若罔聞,巋然不著前方。

明月舟負手而立,眸仿佛就要穿塔門的另一面,“本王早已派兵將寺外的山路都給封了,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至于說找,也沒有必要了”

他頓了一下,篤定的著前方:“人,只怕就在塔。”

長陵一驚,這位呆頭呆腦的小王爺幾時變的如此聰明的

這下別說捎上一個葉麒,想要全須全尾的離開,多半都難以實施。

正犯著難,忽被葉麒一把握住,未等反應過來,手心被塞一枚環形翠玉,抬眸,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瞳,但聽他道:“我這十年一直在尋一個杳無音信之人,想要把此玉,以后怕是不行了”

塔外的幾位羅漢堂小僧正朝一步步走來。

“本打算帶著這枚玉一起埋黃土的,方才我看姑娘穿上青銅甲很是合,想著若配上翠玉,定能夠相得益彰,”葉麒角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玉就贈給你吧,要留要賣,聽憑姑娘。”

長陵頗有點怔神這一路收東西收的眼睛也不眨,不知怎地,這枚翠玉卻是無論如何也握不穩。

“你要找到人什麼名字今后我若遇上了,可幫你轉。”

葉麒的手本來已經搭上門把,聽到這一問,作一滯。

他看了長陵一眼,仿佛一剎那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笑了一笑又偏回頭去。

大乘塔的大門被緩緩拉開,葉麒泰然自若的向塔外眾人,口中認認真真回答著長陵的問話:“長陵,丘陵的陵。”

一霎間,長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一刻,葉麒邁步而出,眼神與明月舟凜然接,依舊是一臉云淡風輕的笑意:“三王爺,好久不見,你還是一如昔日,英武不凡吶。”

明月舟出了一冷笑:“你的做派也是一如從前的膽大妄為,不知死活,賀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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