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值守臨近的左掖門那一片的，是南衙左翎衛中郎將，劉牧。”

“李虎頭是丁翦將軍的老部下，劉牧是丁翦的多年好友。李虎頭和劉牧兩人互相識。”

“昨夜兩人值守中途偶遇，說著說著，便拚起了酒。李虎頭酒量不行，喝多了幾杯，前半夜就倒下了。劉牧後來也倒了。他們二人麾下的衛有樣學樣，喝倒了一片。”

謝征說到這裡，頓了頓，“正要和裴中書商議如何置。”

裴顯即刻傳令下去，“李虎頭和劉牧二人，值守宮不力，收了他們兩個出皇城的木牌子，停職查辦。”

親兵飛跑出去傳令。

裴顯重新坐回木案後，拿起狼毫筆，對著寫了半截的奏表，繼續和謝征商議，

“顧六郎報失蹤。昨夜值守外皇城值房和左掖門兩的南衙左、右翎二衛，喝酒誤事，一律罰二十軍，中郎將李虎頭和劉牧二人撤職查辦。這樣報上去如何？”

謝征點頭讚同，“如此甚好。”

等謝征離開後，裴顯繼續提筆書寫。

寫了半截奏表的空白，凝筆許久，落筆時卻只寫了一個名字：劉牧。

巧合太多的事，他向來是不怎麼信的。

劉牧這個名字落他的眼裡，已經不止一回了。

八月初十當夜，晉王帶著五百王府兵紫宸殿。後來有驚無險，晉王登基為新帝，那夜的古怪事當然無人追究，不了了之。

但他私下裡查過，藩王進宮不能攜帶私衛。晉王府的五百親衛，究竟是如何在重重防衛之下了皇城的？

晉王走的是西南宮門，當晚值守西南門的衛中郎將——

正是這個劉牧。

———

顧娘娘幾乎哭斷了肝腸。

上元夜宮數百人，人人都好端端地領賞出宮去，只有自家的六郎失蹤不見，生不見人，死不見！

端慶帝被吵醒時，顧娘娘正伏在龍床前哀哀地哭，

“六郎才來京城幾個月，人生地不的，人都不認識幾個，怎麼會遭遇如此的禍事！”

本是低門小士族出，父親四十歲才考中進士，在京城裡做了個八品小。因為生得貌，父親從鄉郡把帶京城，原想在京城裡尋個五品的宦人家，就算攀上高枝了。

沒想到差錯，就是因為相貌出低，竟然被裴太后選中，指給當時的晉王為王妃。

短短兩三年，人借風勢，竟然被推上了後位，居六宮之主。

京城裡的皇權傾軋，顧娘娘是親遭遇過了。夫君薑鶴還沒到二十的年紀，宗室親王的貴胄份，一年之差點死了兩回。

風之下，戰戰兢兢，顧娘娘夜裡時常驚醒，一醒便睡不著，只有虎兒胖乎乎的小在側時，才能安心地閉會兒眼。

好容易熬過了新年，端慶帝的況不好不壞，或許能繼續不好不壞地活個三四十年，顧娘娘才安心下來沒一會兒，顧六郎又出事了！

顧娘娘在聖人的龍床前，哭得肝腸寸斷。

薑鶴剛清醒沒多久，被吵得頭昏腦漲。顧六郎這個小舅子，他其實看不上，按捺著安發妻，

“人不見了，又不是死了。十八歲的年男丁，自己不做，不瞎混，能出什麼事。耐心再等幾日，等裴中書和謝大將軍聯合搜尋京城，把人尋出來便是。”

顧娘娘心中的憂慮，豈是一番話能解決的。

擔憂的，是這吃人的京城裡有人對的弟痛下毒手。

“二郎，”在夫君的耳邊低聲說，“我家六郎初來京城，便得罪了謝家五郎。我怕……”

薑鶴不以為然，“謝舍人是謝氏大族出的嫡系郎君，他家雖說勢大，彼此都是外戚，互相要給些面。區區幾句宴席上的齟齬，哪至於要了你家六郎的命。”

顧娘娘愁眉不展。

家弟年輕氣盛，當初在秋日宴上鬧得不痛快，豈不正是因為他忘了這句‘彼此都是外戚’，不止當眾斥責了謝五郎，言語間還貶低了謝瀾背後的家族，不給京城四大姓之一的會稽謝氏面！

越想越憂心，又小心翼翼去問，“謝五郎如今是東宮的人，他的向，阿鸞應該都知道幾分。如果妾召了阿鸞過來詢問——”

薑鶴咳了幾聲，抬手攔住了。

“別去。”他難得的沉下了臉，語氣不怎麼嚴厲地責備了一句，“阿鸞如今是東宮儲君的份，些許小事，又都是無風無影的猜測，何至於驚擾。”

顧娘娘閉了閉眼，大顆的淚珠滾落了下來。

“聖人眼裡的些許小事，”掩面泣，“是我顧氏翻了天的大事！”

——————

薑鸞正月十六這天躺了一整天，第二天早上起來覺好了幾分，到了傍晚時可以起下地了。

穿著絨兔兒鞋面的繡鞋，在寢堂裡來來回回地走幾圈。

“可以行走了。但走遠了不行。”歎氣，“氣悶了。想去看二姊。”

秋霜寬說，“有句民間的俗話，做惦記什麼，就來什麼，殿下惦記著懿和公主，說不準——”

一句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大聲的通傳說，“懿和公主拜訪殿下！”

“巧了。”薑鸞噗嗤樂了，立刻跳回床裡，把兔兒頭的繡鞋踢到床底下藏起，被褥拉到肩頭，乖巧地等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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