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後時分，一天最熱鬧的時候，東西兩市都開放了，坊間擺攤的商販也都出攤了，酒樓高高地挑出招牌旗幟，主街上行走的百姓肩接踵。

馬車上隨行的是崔家四娘，崔氏撐立門戶的公子，單名一個‘瀅’字。

過了正月，被召東宮做了皇太伴讀，薑鸞最近出宮都帶著崔四娘。

崔四娘應聲而答，“殿下觀察微。去年這個時分，臣記得正是先帝兵敗太行山，兵圍困京城城的要關頭，家家戶戶關門閉戶，人人自危，和如今的局面大不相同。”

“短短一年而已。”薑鸞專注地盯著街道兩邊的熱鬧景象，“不擾民，不驚民，政局安定，民間就能自發地欣欣向榮。”

崔四娘正道，“殿下說得極是。正是《尚書·武》中所說的 ‘垂拱而治’一句的真諦。”

薑鸞瞧妍麗的眉眼擺出正的表，纖細的肩膀拉得筆直，倒有幾分謝瀾勸諫時的姿態，好笑地拉了拉的袖子，

“阿瀅說得有道理。別刻意那麼繃著，私下無人時松快些。”

崔四娘勸諫完了，被皇太扯了袖子，粲然一笑，換了個輕松隨意的姿勢。

“沒辦法殿下，父親日日張督促，生怕臣帶壞了殿下，被人揪出錯彈劾，他這個史中丞沒臉見人。”

史臺言做的就是糾察彈劾百的事。

史大夫的職銜空懸已久，史中丞崔知海是實際引領史臺的中樞人，他自己的嫡如果被自己史臺的言彈劾了，確實是面無。

薑鸞壞心眼地提議，“怕什麼，出了事，回去就和崔中丞說都是我的主意，是東宮皇太把你這個崔公子給帶壞了。”

崔四娘嫣然而笑。

“臣年長了殿下三歲，今年已經十九了。”舉止落落大方，談笑間自有一鮮妍魅力，拿起琉璃盞裡的枇杷，細心地剝淨了外皮，放在薑鸞面前，隨意提起自己的過往戰績，

“世家公子也見識過，平康坊的青樓楚館也去過。驅犬駕鷹，山野遊獵，什麼花樣都玩過，如何能殿下帶壞了臣。”

薑鸞抱著大引枕趴著，若有所思地咬著指甲，“平康坊的青樓楚館，我倒是沒去過。阿瀅……”

“別。”崔四娘見懶得彈，把剝好的枇杷提起，放去邊，薑鸞懶洋洋地張咬了一口。

崔四娘委婉地拒絕，“家父和裴中書好。如果被裴中書知道臣引著殿下去了平康坊，那才裡外無寧日。家裡的家法等著，臣新得的東宮伴讀的差事也要丟了。”

薑鸞轉了轉烏黑的眼珠，問，“你覺得裴中書和本宮是什麼關系。”

這麼問，崔四娘倒有些詫異了。

“裴中書是外戚。曾經和殿下論過舅甥的誼。雖說如今論了君臣，但臣察言觀，覺得裴中書對殿下還是極為上心的。可見當初結下的舅甥分還在。”

薑鸞趴在大引枕上悶笑了一陣，說，“阿瀅，我能帶壞你。”

———

談笑不覺時日漫長，馬車很快停在宮門外。

宮門裡候著的年輕員一嶄新朱袍袍，眉眼清貴端雅，正是東宮舍人，謝瀾。

謝瀾最近忙，今天是空過來的。

他上東宮舍人的差事雖然還沒卸下，但薑鸞在前請了旨，把他調了吏部。

二月裡告老辭的王相王懋行，上兼領著吏部尚書的職務。他毫無預兆地突然告老辭，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但不管王相為什麼突然辭，總之，吏部尚書的位子空出來了。

吏部左侍郎資歷夠了，往上一步，補上了吏部尚書的位子，也算是眾所歸。

吏部右侍郎順勢往上一步，補了左侍郎的位子。

空出來了一個吏部右侍郎的空缺，被薑鸞在前討了去，給了謝瀾。

謝瀾從東宮舍人調去吏部，職連跳兩級，直接升任了吏部侍郎的高位，五品緋袍換了正四品朱袍，在年輕一輩的世家子弟裡嶄頭角，了京中炙手可熱的人。

他最近在吏部裡確實忙得很。

今天特意了空迎出宮門接了薑鸞，謝瀾陪伴側，一行人往東宮方向緩行。

“殿下恕罪。”他歉意地說，“吏部事務實在繁瑣，臣前兩日和人議著議著忘了時辰，趕過來迎接殿下的時候，殿下已經回東宮了。”

薑鸞諒地擺擺手，“新上任三把火，夠你忙的。你是東宮調出去任職的第一個，如今的年紀資歷坐在吏部侍郎的高位上，表面有多風，坐下去就有多燙屁。你最近多當心有人給你下絆子，我在二兄面前求來的位子，千萬坐穩。我這兒的接送不是大事，你別管了。”

謝瀾低聲堅持，“臣上畢竟還兼任著東宮舍人的職務。殿下的出宮接送安排也是大事。”

“說的也是。東宮舍人的差事不能總讓你兼任著，年紀輕輕的，別忙到積勞疾了。”薑鸞倒是仔細地思考起來。

“五品東宮舍人有兩個名額……阿瀅，你做不做？”

崔四娘應聲而答，“殿下願意給臣殊榮，臣自然願意。”

謝瀾有疑慮。

“大聞朝開國兩百年，雖說有公子襲爵，但從未有子仕朝廷為。以往的都是任職宮廷六局，掌皇家務事的廷。殿下，此事不容易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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