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海歎著氣又把奏本打開，從頭到尾仔細重讀了一遍。

史臺的大炮仗捅出來的簍子，他這個頂頭上司哪能袖手旁觀呢。

下場吧。

崔知海發表意見：“皇太殿下份貴重，僅次於聖人，代表皇家極度尊崇。皇太親去戰場，為戰死將士英靈招魂，此為國葬。理應由皇太去。”

兩人的目向至今沒有表態的裴顯。

裴顯的神看不出什麼端倪，他的目越過大開的窗戶，看向天邊遊的幾縷流雲。

展而肆意，在風裡隨心所地變幻形狀，如何甘願被攫取。

對著天邊的流雲，不知怎麼的，腦海裡卻浮現了昨夜夢裡的那道蒼白羸弱的影，虛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不是個好兆頭。

荒謬。

昨晚的種種事皆荒謬。

半夜被當街拒絕得荒謬。自己做的怪夢荒謬。夢醒了從心底升騰而起的淬滿毒火的念頭更為荒謬。

指尖在茶案上輕輕地敲了幾下。

他沉著地提議，“崔中丞說的極是。招魂大事，理應由皇太殿下去。代表皇家，殤歌祭祀，給戰死將士尊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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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章還邱章史， 一年寫出三道奏本，本本驚天地，攪京城風雲。

如今大家背地裡都不他章大炮仗了， 給他起了個綽號，‘章三本’。

‘章三本’關於太行山戰敗後續的奏本直達天聽， 端慶帝薑鶴對著奏本紅了眼眶。

他自己肯定不能親自去了，對著政事堂奏上來的意見， 當即拍板讚同， 定下了由皇太代為前去太行山， 為八萬陣亡將士招魂。

出行的時間定在端午過後。

過了端午，天氣了盛夏， 白日悠長，氣退散， 適合去戰場這種氣漫溢的死地。

五月初十， 薑鸞的車隊浩浩出了京城。

為陣亡將士招魂是國事， 薑鸞這次出行，前後打起了全副皇太儀仗， 坐的是歷代皇太子出行的金輅車，文鏡帶著全東宮軍隨行，最前方的是騎馬衛隊，中間車隊， 後方跟隨了步兵衛隊。

崔瀅也以東宮伴讀份隨行。

但護送出行的兵馬， 遠遠不止東宮衛那幾百人。

裴顯自請出京護送。

他在端慶帝面前如此說道， “是臣倡議的皇太殿下出京招魂。太行山距離京城八百裡，路途遙遠， 山道艱險， 恐有盜匪出沒。若是驚擾了殿下貴， 臣肝腦塗地而愧對天家。臣自請領兵八千，護送皇太出行，確保萬無一失。”

端慶帝地握住他的手，“裴中書想得深遠，果然是真心實意替皇家打算的自家人。阿鸞給你，朕放心。”

薑鸞出京當天，裴顯點了玄鐵騎八千前鋒營銳，在城外等候。

等來等去，原以為辰時末總該出來了，一直等到了午時中。

薑鸞的隊伍出城耽擱了。

城中百姓聽說了消息，自發在前後跟隨，隊伍綿延了十來裡。許多頭髮花白的老人家攙扶著跟在隊伍後面，抱著兒的婦人們在車隊路過時高喊，“皇太殿下去了太行山下，求殿下多喊幾聲，招魂的鼓樂聲響大些，好我家兒郎聽見，跟著殿下招魂的幡旗回家，落葉要歸哪。”

護送薑鸞出京的兵馬，在城外和裴顯的八千玄鐵騎銳匯合，出城二十裡，又有一支隊伍加進來。

謝征帶著五萬騰龍軍拔營離京，先護送薑鸞去太行山，再轉道回遼東。

懿和公主跟著騰龍軍走。

皇太的出京隊伍背負著極重大的象征意義，一路打起全副儀仗，聲勢浩大地路過大城小鄉，接見沿路的州府員和鄉紳稽老，走走停停，去太行山的八百裡路走了半個月。

前面放出去探路的探哨已經找到了去年春日的戰場。

前鋒營將士開始就地收斂滿地的骨，收起蒙塵倒伏的旌旗。

崔瀅一路跟隨出京，在這半個月裡，仔細地跟薑鸞講解去年的太行山戰事。

去年延熙帝駕親政，起因是安北節度使叛。

安北節度使鎮守大聞朝的北部邊境，和河東節度使領兵的轄地分列東北和西北兩邊犄角。

邊境長城對面是突厥人無邊無際的荒漠砂原，安北節度使轄下的領地范圍，正北方向直面突厥可汗的牙帳所在的都斤山。

原本每年一場小戰事，兩三年一起大戰事。

薑鸞的父親明宗皇帝還在位的時候，許下一樁和親。宗室公主奉命出塞，嫁給了當時的突厥大可汗。

一去塞外十二年，換來了十二年的邊境和平。

突厥大可汗在位期間，他麾下的幾大部落再沒有大規模侵略邊境，尤其是直面突厥大可汗牙帳的安北節度使轄下，邊境戰事止歇，邊關百姓休養生息了十二年。

這是大聞朝開國以來的難得的一段和平歲月。‘和親安邊境’的策略卓有效，百姓們念和親公主的大義犧牲，民間為立下了無數生祠；文人墨客寫下了無數讚和親公主的華長辭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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