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馬過去，在街邊說了幾句話，見薑鸞心事重重、不怎麼愉悅開懷的模樣，問怎麼了，薑鸞不肯說，隻趴在木窗欞邊，搖了搖頭。

裴顯心裡微微一，提了句，“寒舍新得了一盆上好的企劍白墨，昨日剛開了花。好難得，可否請殿下移步鑒賞？”

薑鸞原本低垂的視線瞬間抬起，盯著他瞧了一陣，抿著笑了。

兵馬元帥府的蘭草都是從哪裡得的，會不知道？

前幾日書房裡那盆蘭花又爛死了，昨天白在東宮裡挑細選，挑了最好的一盆送去，墨蘭品種裡罕有的企劍白墨。

昨天下午才送去兵馬元帥府，今天街上著，就極正經地喊‘移步鑒賞’。

薑鸞覺得有意思極了。

“企劍白墨，稀罕的墨蘭品種，竟然裴中書得了？”

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如此珍品，難得一見，本宮倒是要好好觀賞一番。那就勞煩裴中書帶路吧。”

文鏡扶額，默默地走遠了幾步。

昨天白在廊下蹲著挑蘭花的時候，他就在庭院裡瞧著。

那盆企劍白墨，還是請了他的親衛送去的兵馬元帥府……

算了，兩位高興就好。

薑鸞今天出宮時的緒不大對，原本心緒低落，和裴顯說了幾句，興致漸漸地高漲起來，一路和裴顯說著閑話，車駕轉去兵馬元帥府的方向。

轉過彎，遠遠地就瞧見了大群戶部衙役堵了門，門外一圈探頭探腦看熱鬧的百姓。

薑鸞瞧著這場面眼，依稀有點像去年的街景。

只不過去年時裴顯發兵圍了李相的邸討軍餉，今年風水流轉，到李相到他這兒堵門來了。

李相是文臣。文臣帶人堵了武將府邸的門，真是京城罕見的大熱鬧。

東宮馬車索停在路邊，和大群探頭探腦的百姓混作一，也湊在街邊看起熱鬧。

李相拳掌地捋了袖子，立在兵馬元帥府的烏頭門外，正高聲往裡喊：

“裴中書何在？躋京城四大姓的高門大戶，手裡點余財，即可充作千百將士的軍餉。戶部缺錢哪！”

裴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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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李相頭一次登門， 頭一次見識了赫赫兵馬元帥府裡的寒磣書房，視線落在四面禿禿的白牆之上，震驚地盯著猛瞧了半天。

“裴某沒錢。”賓客落座， 裴顯捧著親兵送來的熱茶，不鹹不淡地開口了。

“之前查抄盧氏， 一時貪心，吞了六千兩金。後來被盧四郎敲了登聞鼓， 裴某當著皇太殿下的面謝了罪， 第二天一輛車拉去你們戶部， 李相親自接手清點庫。忘了？”

“老夫不敢忘。”李相不僅記得，而且連當日清點的零頭都記得清楚。但又有什麼用呢。

“六千兩金庫， 實乃杯水車薪。一場大戰就在眼前，都要用錢， 但國庫窮啊。河東裴氏也是綿延百年的赫赫大族， 三任節度使的深厚積累， 鍾鳴鼎食之家。老夫實在迫於無奈，這張臉皮都不要了， 今日登門求些募捐。戶部真沒錢了。”

“實不敢當。鍾鳴鼎食之家，說的是太原王氏這般的深厚底蘊的百年世家，不是裴某在荒漠邊境吃沙子刀槍的武將家族。”

裴顯不聲，幾句言語推得一乾二淨。

“吞了六千兩金， 全吐給了你們戶部， 還在前得了一頓申飭，被罰了三年俸，裴某手頭比戶部更窮啊。李相與其在兵馬元帥府裡耗時間， 不如出門前行， 沿著大街過兩三個坊， 直奔太原王氏的主宅募捐？王氏百年底蘊，真正的鍾鳴鼎食之家，李相定然收獲厚。”

李相見他油鹽不進，心裡焦躁，按捺著喝了口熱茶。

下一刻，噗地全噴出來。

“咳咳咳……這是什麼水……”

“李相見諒，”裴顯自己也喝了一口手裡的茶，四平八穩地放下了。

“府裡的親兵不會茶藝，只會用灶上燒開的熱水衝茶，沾了點昨晚鍋子的油腥，李相將就著喝點。”

一場會面不歡而散。李相拂袖而去，怒衝衝地出門上馬。裴顯在門口目送，看他的方向，果然是直奔王氏大宅所在的方向去了。

等李相帶著戶部衙役走遠了，門外斜對面的深巷裡，一輛停了許久的尋常馬車緩緩駛出，停在兵馬元帥府的烏頭門外。

薑鸞下了馬車。

“你又說了些什麼，把李相給氣個紫茄子？”薑鸞若有所思地盯著李相奔遠的馬背， “他登門募捐，也是為了籌備軍餉。你沒給他？”

裴顯領著薑鸞往門裡走。

“沒錢。”他理所當然地道，“之前登聞鼓那樁事，前被罰了三年俸，能供養全府吃喝已經不錯了。”

薑鸞停步，回頭又瞄了眼李相遠去長街盡頭的背影。五十來歲的人了，在大街上打鞭催馬，從背影裡都能瞧見旺盛的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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