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眾一筆一筆地算起了軍費開支。

裴顯領兵八萬，謝征領兵十萬，十八萬的兵，每一日耗費的軍費都是巨額數目。

端慶帝聽得牙齒發酸。“確實有些太多了。那就……謝征領的五萬太原府邊軍，先原路撤回去。了五萬兵，應該能省下許多軍費。李相看如何？”

李相兩手一攤，“戶部空了。”

水上遊伏擊大捷，突厥殘兵被趕回了賀蘭山之西，和京城的距離重新拉開了八百裡，又隔出一座大山。京城危機解除，許多主和派讚同退兵。

“他們此次擅自翻越邊境，遭到了我軍的迎頭痛擊，損失慘重，想來三五年之定然不敢輕舉妄了。”

崔中丞也讚同退兵，“國庫空了，民間也需要休養生息。歷來的規矩，大勝之後就可以和談了，正好迎回去年亡故的燮昭公主的骨。還可以要求他們每年上貢戰馬。”

端慶帝問過了一，大多都是崔中丞這般的意見。

也有數朝臣主張繼續追擊。

謝瀾就是其中之一。

“驕兵必敗。突厥人此次南下，犯下了輕敵大錯，被我們一戰打了陣腳，大敗而回。但他們的殘兵還有一兩萬，領兵的左賢王也還安然無恙。更要的是，他們這次一路翻山越嶺奔襲而來，悉了西北邊境通往中原的地形。若放他們回去，休養生息個三五年，下次卷土重來時，又是一場惡戰。”

謝瀾上奏，“臣的意思，我軍如今有兵，有良將，又正好借著大勝的震懾威名。天時地利人和，為何不繼續作戰，將對方的殘兵殲滅殆盡。”

端慶帝猶豫難定，覺得兩邊都有道理。他最後問薑鸞，“皇太有何意見。”

薑鸞聽到現在，始終沒有說一個字。

端慶帝問到了，當眾起，幾步踱到李相面前，停下步子，轉盯著他猛瞧。

皇太的心思向來飄忽如風，比突厥人騎兵行軍的方向還難猜測。李相被瞧得心慌，勉強沉著的撚須，“皇太殿下有何高見？”

“戶部空了？”薑鸞輕飄飄地問，“裴中書跟本宮說過，七月裡李相登門募捐，他捐出五千兩金給戶部作軍餉。這麼快就花用完了？”

李相激起來，臉紅脖子地爭辯，“早就花用完了！全部充作了軍餉！殿下不相信的話，現在就跟老臣去戶部，把庫房打開，帳簿上一筆筆記得清清楚楚——”

薑鸞一擺手。

“不是質疑戶部的意思。本宮有個想法，但是要和李相仔仔細細地談。請李相聽好了。”

薑鸞盯著李相的眼睛說，“李相剛才簡約要求撤軍，原因是戶部沒錢了。但如果戶部有錢，這場仗是不是可以繼續打下去了？如果本宮說，可以籌措到足夠的款項，足以充作軍餉。李相對繼續打下去的意見如何？”

李相冷笑。“殿下說一聲籌措，哪裡是這麼容易的。”

他也當眾站起，指著在座的各位朝臣，“老臣不是沒乾過籌措的事。一家家地登門，老臉不要了，舌費盡，募捐下來，給的最多的是裴中書捐的五千兩金，這還是老夫在裴中書的兵馬元帥府裡大吵了一場掙來的！”

薑鸞平靜地回應神激的李相。“籌到多軍款，李相才覺得夠？”

李相拿起剛才當場提筆計算的每日軍費開銷，估算了一下。

“每日開支都是這個數目的話……支撐一個月，至要五萬兩金。殿下可以募集來五萬兩金，老臣就再也不提撤軍的事！”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軍瞬息萬變，最多三日的籌措時間！”

旁聽著的端慶帝也吃驚了。

“五萬兩金不是筆小錢啊。三日哪裡夠。”

薑鸞卻一口應承下來。“五萬兩金，三日籌措時間，本宮知道了。要不要在聖人面前打個賭？三日之籌足了軍費，還請李相帶領戶部極力支持前線征戰。”

薑鸞手裡不缺錢。

裴顯給的那張鬼畫符的羊皮圖紙，派文鏡去藏金地點看過了，略點了一下，二十萬兩金隻多不。這筆巨款如果充作軍費，十萬大軍在西北邊境的砂石地裡追打個一兩年也沒問題。

但不能明說。

攤開明說了，就算裴顯打了空前絕後的大勝仗，回來也得蹲天牢。

募捐是個好辦法，一家家的挨個私下募捐過去，誰也不知道別家出了多錢。

薑鸞從紫宸殿出來，頭一家直奔城東的王氏大宅。

滿地羊，揀最的一隻宰。能搜刮多是多。

———

王相已經退，過了半年孫兒繞膝、含飴弄孫的悠閑日子，從前朝堂裡的刀劍影淡去，心境平和了不。

“殿下數月不曾登門，今日又為何而來啊。”王相在後花園的宴飲曲水亭邊迎接了薑鸞，穿寬松道袍，手持羽扇，悠閑地盤膝而坐，側的小溪曲水清流，食案和酒壺已經準備好了。

看這架勢，王相今天準備著和來場曲水流觴，兩人慢慢地喝酒對談。

但薑鸞可沒打算在王家停留多久。只有三天的時間，至要跑個二三十家，三天后捧出五萬兩金的時候，才不會顯得過於匪夷所思。

“王相在家中悠然若世外謫仙，令人羨慕啊。”薑鸞走到給準備的食案後盤膝坐下，也不喝酒寒暄，單刀直地挑明了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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