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八苦，別離。怨憎會。

心頭越是重的人，越是留不住，一個個地和離了心。

飽別離之苦的顧娘娘，被心頭野火般蔓延的憎恨驅，自己把自己迫去了黑暗的角落。

熱鬧喜慶的宗室家宴，在眼中已經了毫不相乾的另一個世界，已經看不到夫君的示好，看不到夫妻消弭融合罅隙的可能，看不到虎兒既喜母親，也喜父親。

坐在無法承擔的六宮後位之上，迎面撲來的驚濤巨浪垮了，自己把自己迫到了無法消解的角落裡。

開始怨恨自己命苦，怨恨自己無能，怨恨眼前讓無法逃避的一切，怨恨包括娘家父兄在的所有人。怨恨為什麼端慶帝不肯廢了，不肯讓安安靜靜地去冷宮了此殘生，非要讓在椒房殿裡飽折磨。

惡毒地怨恨起周圍的所有人，仿佛自己在豺狼虎豹環伺之中，是個無能為力的苦命人，才能覺好一點。

虎兒在的懷裡，被越箍越的作箍得疼痛，虎兒大喊起來，手腳並用地掙扎著，想要掙母親的束縛，顧娘娘更加用力地箍虎兒。

甚至怨恨起拚命掙扎著、開始細微地哭泣，想要逃離的虎兒。

“夠了！”端慶帝在高猛地出聲喝止。震驚了在場所有人，不只是嗡嗡的說話聲談笑，就連竹樂音的聲音都停了。

端慶帝又驚駭又詫異，手指著皇后，氣得連龍袍都抖， “你瘋了？看看你自己，把虎兒勒什麼樣了！”

虎兒被顧娘娘勒著細的脖頸，呼吸困難，哭泣的聲音都微弱了下去。

徐公公慌忙帶著幾個宮人衝過去，連哄帶掰，掰開顧娘娘鉗製著虎兒的手，把虎兒從顧娘娘的手裡搶出來，抱給了端慶帝。

虎兒抱著父親哇哇大哭。

所有人驚駭的視線裡，顧娘娘端正地起，拔下發髻上的兩龍金釵，長跪伏地。

當眾說的還是那句，“妾不堪為後，自請去冷宮。”

薑鶴氣得臉都泛了白，指著當眾長跪不起的發妻，連聲說，“好，好，好！”

但好之後，又沒了下文，他抱著虎兒，怒氣衝衝地拂袖離席而去。

薛奪領著衛，徐公公領著侍宮人抬著步輦，數十人急忙起跟隨在端慶帝後。

端慶帝抱著兒子走了幾步，實在抱不，把兒子放在地上。虎兒十三個月了，已經可以自己走一小段路，此刻腳上好好地穿著虎頭鞋。

端慶帝牽著虎兒小小的手，往附近的桂花樹林子裡走。

徐公公小跑著高呼，“聖人保重龍，還請乘坐步輦哪——”

端慶帝氣得頭昏腦漲，看到誰都煩躁，停步怒斥，“不坐步輦！”又對跟著的薛奪怒喝了聲，“不要跟著！都退下！朕帶著虎兒單獨走幾步！”

向來好脾氣的聖人大發怒火，薛奪在宮裡當值一年多，頭次挨了罵，悻悻地帶著麾下軍退去一邊。

林子並不深，端慶帝也沒有往深走，走進去十幾二十步，人就坐下了，周圍只有草地上爬來爬去的虎兒。薛奪帶著衛在林子外盯著。

徐公公還是不放心，四下裡打量，想要找皇太勸說聖人。

宴席上看了一圈，皇太不在。

徐公公找了薛奪，疑地問，“皇太殿下呢？”

薛奪咳了聲。

薑鸞剛才去了花園外頭找丁翦將軍，現在應該正在旁敲側擊地套丁翦的話呢。

“不知道啊，”他也跟隨著徐公公四打量，“剛才還在席上，怎麼一眨眼不見了？徐公公去問問懿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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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慶帝怒氣衝衝吃退了所有跟隨的侍衛，獨自牽著兒子的手，走進了桂花林裡。

花園佔地其實並沒有太大，桂花林只是一片移栽過來的半畝小林，從外頭看來桂花開得熱熱鬧鬧的，往林子裡走幾步，過高枝葉，就能看見前方桂花林盡頭的一道朱紅宮牆。

他牽著虎兒走進了桂花林裡，虎兒還能走，他自己已經快走不了，著氣坐在桂花樹下的一塊青石上。

虎兒掙了他的手，在草地上飛快地往前爬，又扶著樹乾站起，四索著。

薑鶴由著虎兒去。

他自己其實並不怎麼向往最高的龍椅大位。如果沒有去年圍困京城的那場兵禍，如果長兄好好地待他，他自己是個閑散的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更適合去封地做個富貴賢王。

但他害怕了。長兄對他過於嚴酷無，他自己不想要的賢王的名頭又摘不掉。他不是沒有讀過史書的人，頂著賢王的名頭被帝王猜忌，有幾個落得好下場。他害怕自己以後不得善終，又害怕連累妻兒，連累了晉王府裡追隨他的臣下們。

王相支持他，幕僚鼓他，他把這輩子的膽子全上，孤注一擲，終於冒死登上了大位，他再也不必害怕自己被兄長猜忌，不得善終，連累妻兒屬臣了。

但他卻從此被各式各樣的其他的煩惱困擾。

他的邊隨時隨地圍攏著大片的人群，窺著他的臉，揣著他的想法。

薑鶴向來是喜歡熱鬧的，但他最近被層出不窮的公務和私事煩擾得太疲倦了。今天這片小小的桂花林裡，只有他自己和才一歲的兒子，薑鶴到了難得的放松，他隨著兒子四爬，自己盯著滿地的桂花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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