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長生》第20章
殷長嬴在征得生母宋太後,與相邦長信侯薑仲同意後,發十萬囚犯、奴隸,前往岷郡,修建玉壘堤。
但同時,他又下了一道詔令,令王妹殷姮持王節,前往岷郡,主持羌水祭祀,無詔不得返。
為了讓這個祭祀足夠有排場,他還從府、奉常、太仆這三個九卿衙門中調了一批基層吏,攜帶足夠的儀仗,一同隨行。
此令一出,朝野上下,無不側目。
關於公主,不管是朝堂還是坊間,猜測都不可謂不多。
大家都知道,昭國這位公主,自從先王去世之後就大病一場,病了好幾個月,陪伴的貴婦都到傳染,死了兩個。另外兩個雖然僥幸沒死,但也躲在含章殿不敢出來,三年下來連個口信都不曾帶回家。
後來聽是好了,但居住的含章殿還是門戶閉,外人進不去,裏麵的人出不來,隻有大王偶爾會去探。
逢年過節,更是從來看不到這位公主的影,
相傳,太後(至於哪位不知道)曾經問起過公主,但昭王避而不談,太後也知趣地沒多問。
從此以後,公主就了這宮中的形人,大家也很默契地當作沒這個人存在。
對於昭王的一係列行為,眾人當然不乏猜測,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公主雖然熬過來了,但或許出現了什麽問題?
比如,心智再也不會增長?又或者,不能話了?再者,麵部有疾?
無論哪一種,似乎都是王室的醜事,昭王念在兄妹之,不理掉這個妹妹,隻是把關著,不許見外人,免得丟王室麵,這也有可原。
既然昭王擺出了這個態度,大家當然要配合,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一個無足輕重的公主罷了,哪裏比得上昭王過了三年孝期重要呢?
如今昭王剛好十六,正是年慕艾的時候,若能為昭王生下長子,比什麽都要賺!宋太後不就是所有人的榜樣?
歌伎尚可以為一國太後,何況其他子?
正因為昭國上到公卿,下到許多商人、百姓都惦記著送宮,盼能得到大王寵。殷長嬴命殷姮去岷郡的事,便沒引起什麽波瀾。
大家都解讀——公主年紀漸漸長大,再留在外朝不方便,可若回到後宮,被人瞧見,那還不是讓王室蒙?
與其如此,倒不如遠遠打發走,眼不見心為淨,沒看見詔令上都寫著“無詔不得返”嗎?這和流放有什麽區別?隻是名頭好聽而已!
就連護送殷姮的將軍容尚也是這麽想的。
容尚也有個綽號,“裨將軍”,因為他從來沒當過主帥獨領一方,都是換著當標、蒙、王三位將軍的副將,這個裨將的份,一領就是二十年。
執行命令,他能做到最好;但讓他自己決定一件事,就容易出子。
押運囚犯這種任務,容尚輕車路,可帶公主去岷郡……容尚發誓,他從來沒這麽頭疼過!
公主一直在車裏不出來,負責與他打道的是標宛子和孫伯姬。
這兩位婦人一板一眼地表示,這盆花是公主心的,不能有損;那盆草是公主所喜的,不能死。
對了,還有那窩貍,更是一隻都不能丟。這是要帶去岷郡的捕鼠,丟了信不信岷郡的倉吏和你拚命?
容尚頓時頭大如鬥。
帶上這麽多花花草草,還不能出事,路上肯定要耽擱不時間,萬一延誤了日子怎麽辦?
在昭國,“失期”可是重罪,就算他是將軍,一旦失期,也會被貶為最低等的城旦,從此以後子子孫孫都不算人,隻能算罪奴。
可他又不能像驅趕罪犯奴仆一樣驅趕公主,畢竟昭王沒真把公主流放,遮布還是很足的,公主隻是去“主持祭祀”,責任重大。若他真敢對公主不敬,一旦被上報到昭王那裏,就是族誅的大罪!
“我觀這位容將軍,似有不忿之。”孫伯姬回稟。
標宛子歎道:“他不知公主神通,自然畏懼此去岷郡,一路艱難,有失期之憂。”
殷姮太了解僚本,無非是怕保不住烏紗帽,趕早不趕晚,不在意路上死多人罷了,反正人隻要沒死到一定比例,他們就不會被罰。
但當著的麵,容尚不敢做太過分,那群囚犯們日子也稍微能好過點。
反正就算中途遇到山波、泥石流之類的事,也能解決,不至於真的失期,故完全沒放在心上,隻道:“這些作絕不能死。”
也是這兩年才知道,原來很多作已經從西方傳了過來。比如棉花、芝麻、大蒜、胡瓜(黃瓜)等等,但都是當觀賞作上貢的,沒有普及。
沒辦法,件不到位。
殷姮倒是認出了棉花,可一是昭國的土地不適合種棉花,二是就算種了,這年頭也沒有足夠的籽技啊!
類似的作還有很多,殷姮此去岷郡,幹脆全都帶上了。
就不信,等岷郡為“府之國”後,沒有一兩個作能在此地安家落戶。
這三年來,認出的外來作中,能普及的,都已經逐漸被大眾接。最歡迎的,除了苜蓿和大蒜之外,就數貓了。
西方那位烏氏大農場主把貓當“異”之一獻上來,它會抓蛇、抓蟲、抓鳥,由於類似的野太多,沒人當回事。
殷長嬴知道喜歡這些外來東西,又因為巫力之故,對它們的用途有奇妙的應。所以,每次有貢品呈上,鄭高都會奉命送一份到這裏,讓過目,如果要就留下。
而看見貓的時候,了一句,此貍可捕鼠。
然後,先是整個昭王宮,再是整個廬龍城,最後是整個昭國,全轟了。
要知道,這年頭,不管是糧食還是竹簡,最頭疼的就是保存問題。發黴那是老不給麵子沒辦法,老鼠就令所有倉吏書吏都頭疼了。
昭國對鼠患也特別重視,為了不讓一隻老鼠壞了整個糧倉,昭律中明文規定,一個糧倉中若有三隻老鼠,倉吏就要被治罪。
所以,每個邸,還有倉吏家中都要養狗,用狗來抓老鼠……
但狗子再怎麽努力,也鑽不進老鼠啊!
,貓,卻遊刃有餘。
幾乎是一夜之間,昭國上下的吏,尤其是倉吏,全都為了最忠誠的鏟屎。
府和治粟史這兩個部門盯著上躥下跳的貍花貓念念有詞,各郡太守也紛紛上書表示,希大王能發給我們郡幾隻貍,有備無患。
貓還沒出生,排隊的衙門已經預約到了三年後,堪稱一貍難求。
這時候,如果某人家裏有隻貍,那就是權勢、財富和地位的象征——真·家裏有礦。
想到這個後世被調侃的梗,在此時居然了真,殷姮不覺莞爾。
但很快,的笑意就收斂了,因為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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