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時分》8|第七章 雪下的世界(4)

回到房間,殷果洗了澡,換上睡,撲到被子里,想要和鄭藝探討是不是要臨時租公寓的事,鄭藝暫時沒回復。算著國的時間,估計還要再等半小時。

等著,等著,眼皮開始打架。

倚著床頭,強撐著神,玩手機,等好友的回復。

刷新著,跳出來十幾條新的朋友圈消息,一條條贊下去。

手指突然停在了屏幕上,那上邊有一條簡短的文字——

無所謂:小揚爺心里有人了。

這個名字是吳魏,剛剛新加的微信,還有印象。

那個“揚”?林亦揚?

……還好沒點贊,就差一點點。

殷果走神的一瞬,不小心踹掉了被子上的電視遙控下意識坐直子,豎在后的枕邊刮到的耳朵。好疼。

,好像是腫了,被他袖口拉鏈刮到的那個地方。下床,趿拉著拖鞋,到行李箱里去翻找萬能的紅霉素膏。扭開小瓶蓋,沒拿穩,掉到了箱子里。

結果找了半天瓶蓋也沒找到,郁悶出來一點,涂了涂耳朵。

回到床上,鄭藝活過來了。

鄭藝:我覺得可以啊,反正你現在已經和他們了,都是好人。雖然住在學校宿舍更安全,畢竟貴,讓你弟提前試煉一下好的,在外邊租公寓。

殷果又繞回到租房的話題上。

小果:假設搬過去的話,要換球房了。

鄭藝:怕什麼?那個吳魏不是要比賽嗎?肯定也是要訓練,會有球房給你介紹的。

也對。

鄭藝說要出去辦事,沒再多說。

沒了聊天對象,的心思又溜到了那條朋友圈上,不由自主地去重新看。

無所謂的朋友圈下,僅有一條可見留言。

lin:刪掉,能看見。

果然是在說林亦揚。

在說他暗一個孩?猜。

過了一分鐘,殷果好奇刷新,真刪了。

干干凈凈,像沒存在過。不知道有幾個人看到了,反正是其中一個,還要裝作絕對沒看到。這種的事被不的人看到……不太好。

殷果靠在那,兩只手顛來倒去地轉著手機。

難怪,他和表弟說話比較自如,回自己都是能省則省。是有喜歡的人了,在避嫌。

忽然想找好友說,你知道嗎,林亦揚有喜歡的人了。

可很快,停住,說這個干什麼。

***

林亦揚在地鐵車廂里。

這節車廂除了他,只有兩個黑皮年,很high地在聊著天。他最欽佩黑人的天生自high功夫,肢語言富到極點。

林亦揚低頭,看了眼手機。

他需要網絡信號,能刷朋友圈,看看吳魏是不是刪了,順便叮囑那小子別說話。另外,他抬腕,看了看自己的表,一貫喜歡右手戴表的他,曾磕壞過表殼玻璃,只是在修表的那一刻萌生過想要改左手戴,沒幾天覺得別扭,最后不了了之。

林亦揚解開金屬鏈扣,取下。剛剛后知后覺,殷果進了旅店,他回憶著細節,好像自己的表刮了一下的耳朵。

地鐵進站。

兩個黑人年蹦下車。

林亦揚第一時間刷朋友圈,刪掉了,很好。

他在地鐵關上門時,打開殷果的微信對話窗口。

lin:是不是把你的耳朵弄傷了?

red fish:不會,沒有。

red fish:只是到了一下。

lin:[咖啡]

red fish:[愉快]

林亦揚看著兩人對話,看不出哪里有問題。

不過好像,他是不太擅長和孩聊天,沒幾句,就變告別。

他把手表戴到左手腕上,又看了看手機上兩人的對話,琢磨了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估計人家也該睡了,把手機揣進了長口袋。

回到吳魏的公寓。

吳魏在狹小的房間里,床邊上鋪了一張瑜伽墊,手撐著,趴在墊子上,在做有氧健,臉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掉,正是最疲累的時刻。

林亦揚進門,把厚重的防寒服了,扔在吳魏上。

后者泄了氣,徹底趴到墊子上:“差兩分鐘就做完了,你可回來的真是時候。”

防寒服上是化了得雪水,吳魏小心拿起來,觀察林亦揚的表,看上去還可以?那就好。

“我剛才發那個,是故意的。”吳魏說。

林亦揚警告地瞥了一眼吳魏。

他拉開屜,找幣。

“干嘛,現在洗服?”

他不置可否,拿上幣,在床邊找了個空紙袋子,把屋里的臟服找出來,塞進去。

他從床上抄起一件拉鏈的運外套,披上,拎著紙袋子,開門要走。

“我還沒說完呢,”吳魏問,“你到底對小有沒有意思?”

他看了一眼吳魏。

“有,對不對?心思了,必然的。”

關門聲,直接阻斷了吳魏。

到樓下公寓洗房里,正好和吳魏一同租房子的姐妹在,兩人在笑著聊天,和林亦揚招呼著,順便告別,明天們就要搬走了。

林亦揚禮貌回應了兩句,塞了五個幣進洗機,塞服,設定時間。開洗。

兩個姐妹走了。

這里沒人,坐著等也好。

他挑了最當中的椅子,背靠著墻坐下,看到殷果在剛剛,發出來的朋友圈,是轉發一個小學校園的桌椅捐贈。還沒睡?

lin:還沒睡?

red fish:……失眠了。

lin:時差?

red fish:來十多天,早沒時差了。估計面太好吃了?

lin:這家一般,口味。

最要是,拉面館就在吳魏住的公寓樓下,他和吳魏都是老客,奴役他先去最方便。

red fish:很不錯了,起碼我吃得心滿意足。

lin:今晚這個湯底,沒傳統豬的好吃。

red fish:我都沒吃出來,是湯的??

lin:對。

red fish:覺你好,對拉面。

lin::)

林亦揚搜了。

找出了不錯的幾家拉面,地址推給,推了五六家。

red fish:謝謝,謝謝。

lin:有機會請你。

red fish:……

lin:?

red fish:……你可真請人吃飯。

&nbs

p;林亦揚被這話逗笑了。

這是一個錯覺,他最討厭和不認識、不的人吃飯。吃飯是一件極其私人的事,一般要認識超過四五年的人,他才會主找人陪吃。否則,就算被飯局,都只是一杯酒解決掉,飯局后再找地方真正吃。

他看著殷果的那句話,想不到該回什麼,慣地,發了個表

lin:[咖啡]

不出意料,那邊也是相同的——

red fish:[愉快]

有多久了,沒和人這麼聊過,尤其對方還是個孩子。

在這邊大多是球友,沒什麼朋友,邊稱得上最悉的也是吳魏。

那晚,他心煩躁,冒著暴風雪也想去找個地方喝酒。

了吳魏,兩人到red fish去。就在要進門前,他隔著玻璃窗看到這樣一個孩,黑發,黑眼,個子小小,圍著圍巾,在玻璃打電話。玻璃上都是水汽,看不清太多,他卻忽然對一個陌生人有了點好奇心,猜測是亞洲人?還是華人?

在心最低谷,全城通癱瘓,公司停工,學校停課的暴雪天里,在一家最常去的酒吧,遇到了一個陌生的,讓人心的,同一國籍,同一統的孩子。

真是暴雪里唯一的籍。

想認識,一切從這個念頭開始。

想把安全送到旅店,繼而有了這個想法。

明明是想去喝個通宵的,卻和吳魏說有急事要走,讓吳魏去問問那個弟弟,要不要“順路”送他們……

那幾天,是他心的最低谷。

有故友來紐約,他不想面,接連幾日泡在酒吧和球房,定了回華盛頓的火車票,想盡快走,避開這些老朋友。

就在他去火車站的路途中,發來好友申請。

在火車上,再發來轉賬申請。

一直到今晚,順理章認識了真正的彼此,之后呢?

林亦揚,之后呢?

他問自己。

又有人進了洗房,打斷他的沉思。

半夜三更的,洗服的人倒是不斷。

林亦揚不想等了,他提著空紙袋上樓,扔給吳魏五個幣,讓他算好時間,下去烘干服,再給自己取上來。

他抱出一床棉被,倒在沙發上,和而眠。

再醒來,是清晨。

兩姐妹在搬家,吳魏在床上翻了個,蒙頭繼續睡,他也沒起來告別,翻朝里,接著補覺。外頭從吵鬧變得清凈,到后來,是深眠聽不到了,還是人家搬完了,他也不清楚。

十一點多,他被手機鬧鐘震醒。

坐起,兩手捂住臉,清醒了足足一分鐘,聽到外頭又有笑聲。

前天發燒剛退,昨天又趕火車回來,一整天到深夜都沒停下過,睡前不覺疲累,現在,疲勞全涌上來。他臉,額頭短發地,用手胡了兩下,找到拖鞋,穿上。

穿了一整夜,熱,不舒服。

掉外套,扔到床上,起去,打開了臥室的門。

想找水喝。

世界在一剎那,全安靜了。

客廳里,沙發上坐著三男兩,很年輕,看上去大的十七八歲,有兩個估計十三四歲的樣子。廚房的吧臺后,倚在冰箱旁的是吳魏,他對面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

眾人聽到門被打開,齊齊看向那個房門口。

林亦揚在大冬天穿著白短袖,黑運,剛睡醒的姿態,扶著門把手,倚著門邊沿,短袖上還有睡出來的褶子。白皙臉上,那雙黑眼睛最漂亮,可惜,滿是困意,沒完全睜開。

右臉還有枕頭出來的一道痕跡,很醒目,不知道的以為是什麼疤。

他的視線不太聚焦。

先看到的是沙發上一排小朋友……眉頭蹙起來。

吳魏那小子在搞什麼?沒錢花了,要收徒弟?

真人好高啊,小師叔。沙發上的男孩們想。

真人好帥啊,小師叔。沙發上的孩們想。

這就是只在球社的幾個長輩里聽說過的——老師的六師弟。

和他們的老師一樣,十二歲拿下年組冠軍,十三歲開始在職業組征戰,和老師一起,分別拿下了那年比賽的冠軍和亞軍。

在球社里,每個人提起他,都是不一樣的稱呼,小揚爺,頓挫,六哥,六叔,老六。

而大家都知道,提起的就是他——林亦揚。

他看到這些陌生人,第一反應是皺眉,不喜歡這麼熱鬧。

再看到那個三十歲的男人——沙發上那些孩子的老師江楊,目停頓了幾秒。

“聽說上星期他們過來,沒上你,”江楊穿著襯衫和西,鼻梁上架著一副白細邊框的眼鏡,“還以為你這次又要跑了。”

林亦揚張口,要說話,覺得嗓子發干。

他趿拉著拖鞋,從房間門口走到了吧臺那里,打開冰箱,找水,沒有,直接找到了一瓶冰鎮啤酒,打開,喝了口。

潤了,他手肘撐著吧臺,看向江楊,聲音啞啞地問:“來比賽的?”

“對,主要是帶他們來的,年和青年組比賽,”江楊指沙發上的幾個,“全是我徒弟。”

“小師叔好。”大家此起彼伏地,畢恭畢敬。

林亦揚隨便地揮揮手,糾正他們:“我早退球社了,這里沒什麼小師叔。覺得我年輕,句六哥,覺得我老,句六叔。”

江楊嗤笑了聲:“他們你六哥,你我什麼?”

林亦揚一笑,沒回答。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和江楊對視,打量著彼此。

多年未見的兄弟,以為已經淡了,但在再見面的這一刻,才會發現,年,一起早晨五點起床在球房練球,七點背著書包,騎著自行車拼命趕去學校讀早自習的歲月,都刻在骨子里了。

漂泊多年,再見同門師兄、摯友。

中灼燒的痛,沒有變。

林亦揚和江楊是同一年拜師的,差不多先后差了一個星期,是江楊先到球社,他后到。

那天晚上,他吃了一碗刀削面,下著雪,裹得和一個小粽子似的,自己騎著車,獨自去了球社。他進門時,江楊正在拿著抹布臺球桌,看到他,大概是意識到林亦揚想來拜師,沒進去找老師,先走到他面前,比劃了一下高:“這麼矮啊?你爸媽同意嗎?回去你媽來。老師收徒弟,要父母點頭的。”

“我沒爸媽。”小小年告訴對方。

拿著抹布的江楊,徹底啞了。

這個妄圖欺負他的師兄,江楊,和他名字最后一個字音同字不同。

那年,他二年級,江楊六年級。

這麼比高,實在非君子。不過小破孩的年紀,還不懂什麼君子,什麼紳士運

當然,那年在國,這個運和紳士基本無關,那時候一塊錢一桌,臺球廳給人最多的印象就是煙的,吵鬧的,口的……他只是聽說這個竟然有比賽,比賽有獎金。很好。

而他,林亦揚,最后還是功拜師了,為了老師最后一個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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