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雍正帝妃傳》最終章

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

三更天,老皇帝就從床上起了。他沒有驚外屋的太監,隻是靜靜坐在帳子裏,試著運轉周脈。

上各有著的僵和滯痛,那是年老的象征。

這種不適經常讓老皇帝到吃驚,就仿佛他還沒有做好準備,接老年生活的到來。

但是他明白,他該知足了,他已經活了很久,未來,恐怕還得繼續活一段時間,在這個時期,一般人很難像他這樣長壽,更無法做到他這樣雖然年邁但卻依然神矍鑠並且手靈活。

因為這是清朝中期。

想到這個詞,皇帝就出微微的冷笑,除了他,沒人懂這個詞匯的意思,知道這個詞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離開了,現在,隻剩下了他。

皇帝不由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那時候,先帝還在,他曾經對當時的小兒子、如今的皇帝說,未來,你將統治這個國家,而且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所以我希……

他沒有說完,那種神,就仿佛有太多的話要說,但卻不知道該怎麽將它們一一表述給自己的孩子。

甚或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而無用的。

先帝是當今皇上的生父,是他把帝位給了當今的皇帝。

但是皇帝很討厭自己的父親。

他說不清這份討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仿佛是有一段記憶的模糊,他明明記得,早年自己和父親相得還不錯,但是後來漸行漸遠,彼此間就變得非常淡,以至於皇帝有一段時間甚至不願見到自己的父親。

他討厭那個男人,在記錄史書時,他用過度的孝順恭敬來掩飾這種厭惡,而自從父親過世,這種討厭更是發展了一種憎恨。

說不清道不明的的恨。

老皇帝自己也不知道,這份恨意是從何發展而來,又是因為什麽日漸變得熾烈的,他隻知道這痛恨,是從先帝過世那日開始,就仿佛火山底下的巖漿,盤桓多日之後,終於發……

沒有人知道,那天他衝進房間,親眼目睹那時,心底油然而生的那份冰冷。

他無法告訴別人,皇帝的心裏有一個古怪的念頭:那不是他父親。

他真正的父親,逃走了。

他明明答應過留下來,永遠不走的!

狂怒就在那時候,襲擊了年輕的嗣皇帝。他將早就準備好的利斧扔進太池裏。

既然父親可以不遵守諾言,那麽,他也不需要遵守諾言了。

所有的人都以為先帝死了,隻有新君一個人清楚,他的父親沒有死,他逃走了,那個食言的膽小鬼!

他知道父親逃去了何,他去過那個世界,他的幾個叔父,他的哥哥和弟弟,全都呆在那兒。曾經一度,皇帝對那個地方抱有很不錯的觀,因為父親是那麽那個地方。

但是自從先帝離去,他開始對那兒的一切充滿了厭憎。以至於與之相關的一切,都讓皇帝打心眼裏討厭,他討厭西洋的玩意兒,那讓他想起在那個世界看見的各種東西,他斥之為邪門歪道,命令各封鎖港口,實施海,杜絕一切從西方過來的人和

但還是有頭發蜷曲的白人從海的那一邊過來,帶著據稱是大英帝國的禮,希能夠與帝國通商。

皇帝鄙夷那個馬戛爾尼的家夥,那人的頭發和眼睛的讓他想起一個安德烈的討厭的人,一樣的金發,一樣的藍眼睛。

……而且此人和安德烈一樣可憎,因為他們都不怕他,甚至不願意給他跪下。

那麽好吧,既然如此,就別怪他把國門關起來。他當初趕不走那個安德烈,至,他可以把馬戛爾尼給趕出大清。

帳子裏,老皇帝深深了口氣,已經五更天了,太監馬上要過來了,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

今天,皇帝要在圓明園勤政殿裏,召集皇子皇孫、王公大臣,宣示恩命,立皇十五子嘉親王為太子。然後,他就退位為太上皇。

這是早就做好的打算。

十五阿哥並不是個出的皇子,這是個糟糕的選擇,十五阿哥將會是第一塊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皇帝心裏清楚,可是他已經無所謂了,他知道,不管他如何做選擇,一切都了定局。他的盛世隻是個假象,一個燦爛的皂泡,先帝早就告訴過他,這盛世之下,全都是人饅頭。

迄今為止,皇帝已經孤獨地活了整整六十年。他尋找不到一個同伴,聽不見一句真正的肺腑之言。他是這世間最高貴的存在,也是這世間最奇特的存在。

他和這個世界,格格不

他已經夠了。

“Aprèsmoi,ledeluge(我死之後,哪管它洪水滔天).”老皇帝念著許久前不知從何聽來的一句話,他在帳子裏喃喃自語,發出咯咯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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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遠遠就看見十阿哥站在那棟別墅門口,朝著他揮手,他把車緩緩開過去,路麵的積雪被得咯吱咯吱響。

車開到跟前,他打開車門,連聲抱怨:“這地方太不好找了!”

“雪下得太大。”十阿哥說,“今年比往年都厲害,九哥還擔心你們走錯了路呢。”

“確實走錯了一段。”茱莉亞從車上跳下來,衝著胤禛翻了個白眼,“你四哥差點把車開出了國境線。”

十阿哥笑起來。

胤禛有點尷尬:“歐洲這些國家都是連在一塊兒的,地盤又小,這能怪我嗎!平常開這點兒路,我連朝區都沒開出去!”

十阿哥跟茱莉亞把車後備箱打開,從裏麵抱出大盒小盒的禮

“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聖誕節嘛。來做客總不能空著手。安德烈在嗎?”

“在,大家都在呢。”

進來屋裏,暖氣撲麵而來,胤禛總算鬆了口氣,長途跋涉開了那麽久的車,路上還因為到底是憑直覺還是聽GPS的,他還和茱莉亞發生了爭執,當然最終憑借他帝王的明智,險險沒把車給開出國境線。

一個金發小男孩跑過來,瞪著眼睛瞧著胤禛,十阿哥笑道:“這是漢斯,安德烈朋友的孩子。”

這兒是安德烈一個好友的住所,那人與八阿哥也相,最近十阿哥出國辦畫展,八阿哥跟著他一同過來,正好九阿哥有年假,於是一夥人就商量,在這兒聚會,共度今年的聖誕。

胤禛使用的也是年假,他總想退休,可是九阿哥不許他退休,因為前幾年八阿哥突然辭職,很讓九阿哥煩惱了一陣子。

八阿哥的理由是他不適合公司的工作,先前總嚷嚷著要辭職,他總說,人生最痛苦的是上班,比上班還痛苦的是加班,比加班還要痛苦的,是老板就是自己的弟弟。

九阿哥以為他說著玩,實在安不下來就說“給你加薪”,到後來連加薪都挽留不住八阿哥,九阿哥索賭氣道:“那你走吧!別以為我找不著人!”

八阿哥從諫如流,立即辭了職,跑到外頭逍遙了幾年,後來幹脆給十阿哥當起了經紀人,幫他理與畫廊之間的關係,也負責舉辦畫展之類的,因為十阿哥如今已經是頗有名氣的畫家了。

八阿哥不喜歡上班,一上班就覺得痛苦,他說他從年輕起就沒進過公司,沒有過過朝九晚五的生活,更何況九阿哥拿他當壯丁,何止是晚五,經常是晚上十點才能走。九阿哥說八阿哥這話說得活像他生下來就在公司裏上班似的。

倒是八福晉一直勤勤懇懇在公司裏幹,九阿哥慧眼識珠,撿了個大寶貝。目前八福晉是公關部主任,八阿哥說反正自家貢獻了一個工作狂,他有權利不上班。

八阿哥跑了,胤禛也琢磨著想溜號,但是九阿哥說他過來之後,包括治療費,包括安德烈為他解除上喪病毒的費用,胤禛欠了公司和研究所一大筆錢。

“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公司裏幹一輩子吧!”九阿哥惡狠狠地說。

胤禛剛剛過來的那段時間,非常虛弱,緒也不太穩定,是九阿哥說,別在家裏呆著,越是緒低落就越是要趕上班,唯有上班才能治療緒低落。

九阿哥的“歪理邪說”在公司裏出了名,所謂“上班包治百病”的邪惡說法就是從他這兒傳出來的。

胤禛沒辦法,隻好從出院起第二天就進了公司,九阿哥的理論在他這兒得到了驗證,胤禛忙碌了沒多久,緒就恢複過來,九阿哥給他的集團辦公室主任的位置,非常適合胤禛,不過五年時間,胤禛就了公司不可或缺的支柱之一。

一行人進來屋裏,小男孩漢斯蹦蹦跳跳跑上樓去“通報”,不多時,安德烈和九阿哥從屋裏出來,九阿哥後跟著的是斯傑潘。

他一見胤禛,就道:“萬歲爺。”

胤禛馬上指著他:“不許跪!”

斯傑潘笑道:“遵旨。”

斯傑潘在過來之後一直跟在九阿哥邊,他在總裁辦公室做助理,不知是老習慣改不了還是心理已經形定式,每次他見到胤禛,總有三拜九叩的衝,有時候在公司裏頭遇見了還給他打千兒,把胤禛弄得比他還尷尬。

他知道斯傑潘這十年一直惦念著他,最後關頭要不是安德烈想辦法在時空隧道裏辟出一條狹窄的路,把胤禛從死亡邊緣營救回來,斯傑潘可能就得單槍匹馬衝去清朝。

斯傑潘自己,一點都沒覺得尷尬,在他心裏始終信奉著大清的那一套,並不因為彼此份改變就改變想法,因為在九阿哥邊多年,實際上在公司中的地位,斯傑潘是比胤禛剛來那兩年更高的。

另一個和斯傑潘一樣信守清式思維的人是璩嘉卉。

自從被胤祥給帶來了現代社會,飽了巨大的驚嚇,好在之前八福晉也過相同的驚嚇,很明白該如何理這種驚嚇,所以那段時間八福晉以自己的經曆來說服璩嘉卉,協助慢慢適應改變的生活。

璩嘉卉的緒雖然穩定下來,但是始終不承認自己是現代人,認定了自己隻是怡親王妃撿回來的一個小丫頭,因此對胤祥仍舊遵守王府裏舊有的規矩,對胤禛等人也維持同樣的禮儀。

胤祥在努力糾正多次無效之後,隻好隨去了。沒想到斯傑潘卻視璩嘉卉為知己,因為隻有還在把清朝的那一套當回事,大家搞聚會的時候,如果有人敢僭越,比如,十阿哥竟敢在胤禛之前先拿起蛋糕吃進裏,這倆就會一起投以鄙視的目裏還碎碎念:“太沒規矩了!”得十阿哥隻好灰溜溜躲到一邊。

大家都覺得搞笑,正宗的清朝人早就不當回事,這倆明明不是大清的人,卻偏偏把規矩守得如此嚴格。

胤祥剛剛過來的時候,也很是茫然了一段時間,但是到九阿哥“上班包治百病”說法的啟示,他以最快速度投到工作裏,後來他在公司跳了兩個部門,如今穩定在海外貿易部。嘉卉卻沒有進公司來,起初認為,自己的任務是代替怡親王妃照顧好王爺,所以隻需要妥善打理胤祥的食住行就足夠了。

胤祥非常心疼嘉卉,他總覺得自己對不住嘉卉,所以過來之後又恢複早期“孝順男友”的狀態。那時候他們倆剛過來,房子都是茱莉亞幫他們租的,後來胤祥還是決定買房,他一個人努力工作,還得還房貸,其實力很大,而且他子很倔強,不許哥哥們幫忙,嘉卉覺得特別不安,尤其,當看見連八福晉都去上班了,深驚訝和愧,看看,人家堂堂的廉親王妃都得風裏來雨裏去的打工,跟著怡親王過來,盡是福了。

嘉卉想來想去,決定自己也得自食其力,不能靠胤祥一個人。但是年輕時會的那些,早就經過洗腦忘了,外語想撿起來也很困難。嘉卉在家裏想了好幾天,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是有絕活的,那就是在王府裏學來的紅。

嘉卉原本是不會紅的,剛開始補一隻子都得補上半天,但是十三福晉那時候對特別好,一直鼓勵朝著這方麵發展,漸漸的嘉卉的手越來越巧,做出來的針線活被府裏眷紛紛讚揚,都說很鮮亮。

跟著胤祥過來之後,嘉卉其實也沒斷了做針線,是本著激的心態,給陪伴的八福晉做了服和鞋,雖然八福晉早就改穿皮鞋了,但拿了的針線活回去之後,一直讚不絕口。

十阿哥無意間就說,嘉卉,你幹嘛不開淘寶店呢?

這一句話,點亮了嘉卉的技能點。

的淘寶店從起初隻有一兩個訂單,現在,已經有了兩個皇冠,因為是純手工,嘉卉的紅很追捧,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以在大清學來的手藝活下去,而且活得很不錯。

嘉卉不僅手工出,其人在眾眷之中也深得大家的歡迎,在王府這麽多年,跟在十三福晉邊,看如何待人接,自己也跟著學,一來二去的,把早年在家中養氣給磨去了不,後來十三福晉又把了自己的心腹,府裏什麽事,這麽一鍛煉下來,幾乎可以獨當一麵,十三福晉雖然不是王熙那種人,但是嘉卉的位置卻幾可與平兒媲

跟著胤祥過來之後,見茱莉亞一個人帶著福惠,日子過得辛苦,就主把福惠接到自己邊照顧,茱莉亞上班的時候,孩子就在嘉卉這兒,等到休假,再把他接回去。所以除開茱莉亞,福惠和嘉卉算是最親的。胤祥他們心疼福惠自小離開父母,獨自在外麵生活,所以都很寵他,尤其嘉卉,自己的孩子沒有帶過來,於是就把一腔母都放在了福惠上。

胤禛的兩個孩子,弘時一直跟著八阿哥和八福晉,福惠則跟著胤祥和嘉卉,等到他跟著八阿哥他們過來之後,這才發現兩個孩子早就在沒有父親在場的況下,在這個世界紮了。

胤禛在住院期間,弘時曾經過來見了他一麵。十年未見,昔日羸弱瀕死的年已經了青年,弘時看上去依然顯得瘦弱蒼白,氣質裏有著往日揮之不去的憂鬱。那次見麵,他的話很,上前喊了一聲皇阿瑪,似乎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隻是短短一麵,胤禛心裏已經明白,兒子依然存有心結。他已經從八阿哥他們那兒獲得了全部信息,或許是對胤禛也懷有愧疚,或許自己也有一腔委屈,是以父子隔世相見,弘時竟然想不出有什麽可以對胤禛說的。

後來,他沒再過來醫院,八阿哥告訴胤禛,弘時在準備國際大賽。

他依然在拉小提琴,從音樂學院出來之後,弘時寫過曲子,做過音樂編輯,在唱片公司裏打過工,但是他始終沒有放棄小提琴。他沒有和胤禛提過自己的事,每次打電話過來隻是簡單的問候,甚至很出現在胤禛麵前,胤禛不得不從八阿哥他們那兒獲取兒子的信息。

家族聚會時,弘時偶爾會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依然不合群,帶著骨子裏去不掉的藝家那可恨的孤高,他比十阿哥還要難以接近。青年留著染齊肩的長發,穿著開衫黑,瘦瘦高高的一個,獨自坐在角落裏,要麽悶頭喝飲料,要麽低頭玩手機,一直等到所有人都把目轉向他,他才莫名其妙抬起頭來。

“看著我幹什麽?你們玩你們的唄。”

有的時候,他會提前退場,沒有理由,就隻說累,要回去睡覺。仿佛他來了這一趟就已經是勉為其難。沒有人怪弘時,胤禛心裏生氣,茱莉亞也總是勸他不要發火。

等弘時走了,胤禛才悶悶地說:“他哪裏像我的兒子呢?我看,他誰都不像。”

大家都默然。

隻有九阿哥說:“弘時這子倒很像皇阿瑪,總是獨來獨往,什麽熱鬧都參與不進去,大家在他麵前,永遠拘著幾分。”

嘉卉卻道:“他來了就很好,原本是可以不來的,就算徹底斷絕來往,我們能拿他怎麽辦?可他沒有。這說明弘時心裏還是有我們的。”

胤禛覺得嘉卉的說法,隻是因為善解人意。

弘時幾乎不單獨和他通話,過年過節打電話,或者視頻聊天,都是茱莉亞和福惠都在場的時候。有時胤禛想不過,主打電話給他,父子倆也隻是說完了近況就再沒話可聊了。他也不喜歡別人去他的住,有一次福惠帶著胤禛過去,胤禛忍不住,把兒子那狗窩一樣七八糟的屋子給好好收拾了一番,結果就被弘時知道了,他發了弟弟一通火,說胤禛給他收拾得他啥都找不著了,分明是多此一舉,他還威脅要把鑰匙收回去,再不給福惠了。

弘時隻和八阿哥談得多,他覺得八阿哥比較能理解他,至於他父親,先前是幾乎丟置他於不顧,等到後來過來了,又變了每天隻知道悶頭上班的老頭,弘時覺得自己和父親簡直沒法談。

八阿哥勸他:“你應該和你阿瑪多說點。”

“我和他說什麽呢?”弘時有些無奈,“和他談MIDI嗎?他又不懂那些個。”

“你之前做唱片不是還缺錢嗎?跟你阿瑪說說,他會給你錢的。”

弘時翻了個白眼:“我有那麽沒出息嗎?錢我自己能掙,再說阿瑪的那點錢還得攢著給福惠念大學,他窮得跟什麽似的……房子都是人家茱莉亞的。”

八阿哥還是試探著問:“弘時,你還在為弘曆的事,怪你阿瑪嗎?”

弘時搖搖頭:“沒有。”

他忽然笑了一下:“我比弘曆可走運多了。”

八阿哥笑起來。

弘時低頭看著手指,忽然說:“等他哪天有求於我再說。”

這句話,令八阿哥玩味很久,弘時為什麽要這麽說呢?他非得等到父親有求於他,才肯放下架子和胤禛通嗎?

胤禛現在確實變得比以前窮多了,因為隻有他還在養未年人。福惠過了年才參加高考,這往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到頭來最窮的,了他這個當皇帝的。

早知道,帶點兒金子過來就好了,胤禛不止一次後悔。

大家進來屋裏,坐下來寒暄,主人家很客氣,煮了熱茶給他們喝。八阿哥問,為什麽沒有帶福惠一起來。

胤禛說,別提了,臨走就為這個,鬧出一腦門子司。

福惠也想跟著來,但是胤禛不許,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他覺得孩子該在家備考,而且胤禛自己有點私心在裏麵,他想和茱莉亞倆人單獨旅行,不想邊再跟著個孩子。

福惠不樂意,一定要跟著,甚至說哪怕缺課也要跟去。胤禛很生氣,把孩子數落了一頓,結果福惠當晚就離家出走,胤禛和茱莉亞找了一晚上,最後福惠在淩晨時分出現在胤祥家門口。

胤禛這次是真的火了,他索對兒子說,就讓他呆在十三叔家裏,別回來了。他就這麽和茱莉亞出了門,到現在父子倆還僵著呢。

路上茱莉亞和胤禛為了福惠的事,也發生過爭執,茱莉亞怪他太嚴厲,胤禛則認為都是茱莉亞和嘉卉把這孩子給慣壞了,事事都依著他,這樣下去孩子永遠都長不大。

福惠在胤禛剛剛過來那段時間,還很欣喜,他盼了這麽多年的父親總算是平安歸來。但是沒多久,男孩就失地發現,父親並不打算一心一意寵著自己。他在這群人裏麵是最小的,弘時弘晸還有十阿哥的蝶姐兒都是年人,同輩裏隻有他是個小孩,大家看在他是個孩子的份上,也都讓著他。結果父親過來之後,不僅不慣著他,反而給他立規矩。

八阿哥聽了胤禛的抱怨一個勁兒笑,他說如果胤禛嫌福惠煩人就幹脆把福惠給他,反正他最近也沒什麽事。

“給你一個了還想要第二個?”胤禛瞪了他一眼,“你這不幫忙拆臺!”

“等開春了我們都回去了,就好了。”八阿哥安他,“福惠還小,要人看著。”

“馬上要高考了,這還算小嗎?”胤禛說完,又看看九阿哥,“不是誰都能養出弘晸那樣的孩子。”

八阿哥聽出他語氣裏的羨慕,他笑著搖搖頭:“老九的煩惱,四哥你是會不到的。”

難怪胤禛會羨慕,因為弘晸一直都是長輩們眼裏最出的那一個,按照蝶姐兒的話來說,弘晸就是大家常常說的“別人家的孩子”。

在過來的當年,弘晸就考上了大學,因為基礎比較弱,弘晸非常用功,整個大學四年都是在圖書館裏度過的,他的學生生涯過得很節儉,弘晸覺得父親供他讀書,能讓他不用像別的同學那樣勤工儉學,這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他唯一“奢侈”的活就是周末跑回家來,讓九阿哥帶著下館子,吃上一頓,然後再肚皮溜圓兒的“滾回學校”。九阿哥甚至懷疑如果自己不提供這一頓“營養餐”,他那個念書念傻了的兒子搞不好會把自己弄得營養不良。

九阿哥和兒子說,咱家有錢,“你阿瑪從清朝開始就有錢!短不了你一分花的!”可是弘晸總說自己沒什麽用錢的地方。他的很低,不像福惠著要買這個要買那個,大家都誇弘晸是個好孩子,唯有九阿哥不覺得這是好事

太低,隻能說明他對這個世界不興趣。這和沒錢所以隻能抑自己的不一樣,他這比福惠還糟糕。”

在九阿哥看來,為了一個新手機和胤禛磨半個月的福惠才是正常的,而弘晸這樣給他錢他都懶得花,隻對書本興趣,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弘晸這樣子,倒頗有些斯傑潘早年在研究所裏那種煢煢孑立的味道了,難道是因為兒子這十幾年和斯傑潘走得太近的緣故嗎?

九阿哥對兒子搗鼓的那些東西不興趣也不以為然,他始終認為,兒子不該隻和書本打道,他該和人打道,和社會打道,最好是能像自己這樣,有較為複雜的社圈,他不喜歡兒子活得那麽單調,一年四季呆在狹小的校園裏,宿舍圖書館兩點一線,統共認識不到十個人,這種生活怎麽健康得起來呢?

因此剛開始,弘晸還和他說說自己的事兒,但那都是研究領域的容,論文得獎了啊,或者論文寫得很不順、被導師給圈了紅圈打回來重寫之類的……九阿哥這輩子也沒寫過一篇論文,他聽得一頭霧水,就說,既然寫論文這麽痛苦,幹脆別寫了,進公司來上班吧。

就因為他是這種態度,後來弘晸就不和他嘮叨,轉而去找斯傑潘,因為斯傑潘聽得懂這些,更不會說“優秀獎才一千塊?你阿瑪一頓午餐夠你寫半年論文的了,你還是來上班吧”這種掃興的話。

“上班上班,我阿瑪就知道上班。”弘晸嘀咕道,“可我討厭公司的那種氛圍,我就想呆在學校裏。”

“上班有什麽不好?”斯傑潘替九阿哥打抱不平,“這個世界永遠需要更多的人來參與正常運轉,都像你這樣,誰去納稅呢?”

弘晸抱怨道:“反正你就最偏著我阿瑪。可我是清朝人,清朝人天生就不喜歡上班。”

“連萬歲爺都在上班。”斯傑潘正道,“你阿瑪也是清朝人。”

弘晸轉了轉眼珠:“好吧,就算是清朝人也分兩種,一種上班,一種討厭上班。我和廉親王是後者,我們是討厭上班的清朝人。”

他說著,自己都笑起來。

一來二去,後知後覺的九阿哥發現兒子都不來找自己了,就覺得,這一定是近墨者黑的結果。

“生個兒子居然像斯傑潘,我上輩子一定造孽了!”九阿哥悲哀地說,“可就算是斯傑潘,現在也不是那樣了啊!這孩子,學誰不好,怎麽偏偏學他呢?”

八阿哥笑他杞人憂天,大家都認為,弘晸是個非常好的孩子,懂事又上進,能自己把控人生的方向。大學畢業之後弘晸讀了研,他選的是教育心理學,研三畢業,弘晸找了所偏遠的學校當了兩年支教老師,之後又辭職繼續讀博。

他的每個選擇都是自己決定的,頂多事後和九阿哥說一聲,九阿哥對此有很多意見,他既對教育心理學這種領域沒興趣,又覺得弘晸當年跑去支教兩年毫無意義,但是弘晸明顯是不需要他給出意見或評價的,他甚至連錢都不找九阿哥要。

不進手的九阿哥隻好把一肚子話給咽回去——早年他還盤算要讓弘晸讀相關的專業,然後進公司來幫自己,現在九阿哥是一點這方麵的打算都不敢想了。

更讓九阿哥煩惱的是,弘晸也快三十了,既沒有朋友,也沒有男朋友,到現在

他一和弘晸談這件事,弘晸就笑他瞎心,再問多了就索說“阿瑪你是不是想出櫃?先來我這兒打預防針?”氣得九阿哥想扇他。

“他可能就得一輩子這麽下去了。”九阿哥後來和八阿哥說,“這孩子有問題,結婚是肯定不行了,也談不了。這還不如在大清呢,如果是以前,我怎麽也得塞給他一門親事。”

八阿哥沒法嘲笑弟弟,因為九阿哥是真的在為此事煩惱。後來他問九阿哥打算怎麽辦。

“我還能怎麽辦?”九阿哥歎了口氣,“拚命賺錢唄,得把弘晸養老的錢都賺足才行。他這樣子也不像是能賺錢的樣子,在學院裏混的那點薪酬頂多夠溫飽,我不能看著我兒子往後變潦倒的老頭。”

八阿哥心裏想笑,但又很同九阿哥。

“八哥,你說,這會不會是我的錯?”九阿哥說,“是我那十年放棄了他,所以把弘晸給養壞了?”

“又瞎說。”八阿哥瞪了他一眼,“別什麽錯都攬在自己頭上!就算弘晸做出這樣的選擇,隻要他自己過得幸福,又有什麽不行呢?”

九阿哥很茫然,前麵那麽多年他都為這個兒子驕傲,覺得誰家孩子都比不過自家的弘晸,到頭來,沒想到這小子在這兒等著他呢。

八阿哥沒有九阿哥想的那麽悲觀,他覺得這事兒靠的是個緣分,弘晸的緣分還沒到,勉強不得。況且就算是九阿哥自己,還不是人到中年才在上找到了歸宿?

關於斯傑潘忽然搬去了九阿哥的住這件事,在小範圍人群裏引起了無聲的軒然大波。大家都很好奇,但是大家都不敢問兩個當事人。

最後,還是八阿哥試探著問了一句。

九阿哥給出的理由是,斯傑潘喜歡他的貓,他想把貓抱走,但是貓不喜歡斯傑潘的公寓,三番五次要往外跑,於是斯傑潘隻好把貓送了回來,但他又舍不得和貓分開,最後商定幹脆搬過來,和九阿哥同居。

這個解釋,沒有一個人相信。

那是一隻非常可的鴛鴦眼白貓,是斯傑潘在公司樓底下撿的。當時他給了九阿哥,九阿哥就拿回家養,那段時間正好弘晸放假在家,父子倆就把養貓當了頭等大事。

後來弘晸上學去了,九阿哥偶爾不在家,就拜托斯傑潘過來照看貓。一來二去的斯傑潘也喜歡上了這隻貓,於是就有了剛才九阿哥說的搬家一事。

八阿哥認為這完全是托辭,他更好奇了,於是就向弘晸打聽。

弘晸一聽,卻興起來:“是嗎?真的嗎!我爸要出櫃了嗎?太好了!”

“……”

“天哪他一個人過得我都看不下去了好嗎,不管是出櫃也好,再娶也罷,那都是好事啊!當然如果是斯傑潘那就更好,自家人,總比外頭領回來的強,我也不用對著陌生的人喊阿姨了是吧!”

八阿哥放下電話,他覺得侄兒的腦回路和他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因此,斯傑潘和九阿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沒有人知道,於是胤禛說,隻要老九一天不出櫃,大家就繼續默認他們“隻是朋友”。

隻是,這倆“隻是朋友”的男人,似乎好得有點過分,比如中午斯傑潘會做兩個人的便當帶來公司,而且一看就是一模一樣的。再比如九阿哥一個勁兒給斯傑潘買服買鞋子買各種奢侈品,去年竟然還買了臺蓮花跑車當做生日禮送給斯傑潘——連弘晸都沒有過這麽豪華的待遇!

對於眾兄弟的怪異目,九阿哥的說辭是,因為斯傑潘對公司的貢獻很大,這是他私人的獎勵。

……還是沒有一個人相信。

十阿哥都給氣樂了:“反正他就是抵死不承認!”

八阿哥笑道:“算了,既然他抵死不承認,咱們就別再問了。”

胤禛說:“也許並非不承認,而是,真的就如他所言。”

茱莉亞點點頭:“他們不是那種關係。”

大家都問為什麽。

“你們見過他們在公司裏有曖昧舉止嗎?”茱莉亞問,“從來沒有過,對吧?手都不會到一起——如果是人,怎麽忍得住?”

大家都覺得茱莉亞說得有理。茱莉亞得意道:“這人的直覺。”

但是璩嘉卉卻覺得那倆有曖昧。

“他們不在公司裏有曖昧,隻是因為他們都太懂分寸了,知道一時放縱會給自己和大家帶來麻煩。難道當初八爺和福晉就天天在公司裏手牽手嗎?”嘉卉說,“他們肯定有曖昧。我這,也是人的直覺。”

說完,又添了一句:“我這是腐的直覺。”

剩下的兩位,八福晉認為九阿哥是直的,因為經常在公司和那倆人打道,這麽多年相下來,一點不對頭的地方都覺不到。

但是十阿哥的蝶姐兒說那倆肯定滾過床單,提出一個有力的證據,前幾年九阿哥因為良腫瘤,在手單上簽字的人是斯傑潘。

“這麽多兄弟,他一個也不找,弘晸也沒從學校回來,偏偏讓斯傑潘簽字。”蝶姐兒說,“在手單上簽字誒!這意味著什麽你們知道嗎?!這可是全球的同誌們爭取了一個世紀的權利!”

所有的男人都被這四個人給鬧糊塗了。

大家一致認為,就算是人的直覺,看來,也不甚靠譜。

晚飯之前,八阿哥從包裏拿出一張CD,遞給胤禛。

“弘時出唱片了。”

胤禛接過來一看,的確,是一張小提琴的唱片,封麵是他兒子弘時。

他依然染著那一頭褐半長發,暗紅的小提琴擱在弘時的肩頭。鏡頭裏,青年沒有笑,神依然充滿憂鬱。他沒有看鏡頭,卻看著他的小提琴,長睫落下一層影。

CD上全都是英文,寫著弘時的名字,弗蘭西斯。

除了他們幾個,沒人知道弘時是誰,對外他一直使用英文名,很多人以為弘時是安德烈的養子,因為他的份證明上,和安德烈是一個姓:弗蘭西斯.伊斯特蘭德。

胤禛久久凝視著手中的CD,他沒想到弘時真的出唱片了——而他依然是從八阿哥那兒,得知的消息。

在這之前,弘時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和他打過。

八阿哥看出他心緒複雜,於是安道:“這孩子一貫不聲張,也是唱片上市之後,才很簡單的和我提了一句,我也才知道的。”

胤禛努力笑了一下:“不管怎麽說,都是好事。”

十阿哥說:“所以從這方麵來說,弘時的確更像是四哥你的兒子,總算還保留了一部分藝天賦。”

八阿哥就笑道:“咦?難道蝶姐兒沒有繼承你的藝天賦嗎?”

十阿哥頓時板著臉孔道:“我沒這號閨!”

十阿哥之所以這麽生氣,其實是因為蝶姐兒的婚事。

蝶姐兒在被父親帶過來之後,適應得很快,而且沒過多久就展出和父親一樣的繪畫天賦。但是蝶姐兒選擇了和父親不同的道路,更喜歡把創作應用於實際的生活,所以後來就專攻室裝潢設計。

如今蝶姐兒在一家不大的室裝潢工作室裏上班,錢賺得不多,但蝶姐兒過得怡然自得。工作這方麵,十阿哥沒有過多的評價,孩子想走什麽路都可以,他沒覺得兒必須走純藝的道路。

他生氣的是,蝶姐兒那兩次失敗的婚姻,對了,加上清朝那一次,已經有三次失敗的婚姻了。

蝶姐兒在過來之後不到一年,就結了婚,丈夫是在念書的時候認識的同學。當時大家還都很高興,覺得這說明蝶姐兒沒有第一次婚姻失敗的影響。

然而結婚兩年之後,蝶姐兒就離了婚,十阿哥問為什麽,說,“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激”。

好吧,畢竟是兒自己的選擇,十阿哥也不方便多說什麽,一年之後,蝶姐兒又結婚了,這次是通過九阿哥認識的公司裏的一個年輕才俊,大家想,這次是長輩介紹的人選,應該沒問題了吧。

結果沒過多久,蝶姐兒又離婚了。

十阿哥抓狂了,他說你到底什麽病?這一次又是人家哪兒不好?

蝶姐兒惆悵地說,丈夫沒什麽不好,是不適合婚姻生活。

十阿哥罵,太不把婚姻當回事,結婚離婚這麽頻繁,簡直像兒戲。

蝶姐兒卻反駁說,就是因為自己太認真,所以當婚姻不滿意的時候,立即選擇離婚,這是尊重婚姻真正意義的表現。

十阿哥氣得再也不想搭理兒了。

後來十阿哥說,以後蝶姐兒結幾次婚就結幾次婚,但是不要把丈夫帶到他麵前來,“一個閨,仨婿!我多榮啊!”

其他的長輩們對此不置一詞,他們已經明白,婚姻是私事,不到他們評價。

隻是胤禛很心疼自己送出的那兩個紅包。

他決定往後不管蝶姐兒結多次婚,他都不再送紅包了。

那天的晚餐,大家圍坐在一張桌前,主人家非常好客,中西合璧的菜擺滿了一整張長桌,這是個歡聲笑語的聖誕節,窗外白雪皚皚,遙遠的地方聽得見不清晰的聖誕頌歌。

席間,小漢斯跑到胤禛跟前,突然問:“先生,你是聖誕老人嗎?”

胤禛笑起來:“為什麽這麽問?”

“我看見你帶來了很多禮,所以難道你不是聖誕老人嗎?”

八阿哥在旁說:“不,漢斯,他是我哥哥,他不是聖誕老人。”

漢斯有點失:“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聖誕老人?”

大人們互相看了看。

“有的,漢斯。”胤禛很認真地說,“他隻是不太喜歡麵。”

“為什麽?”

“就像那些大明星,一旦麵,恐怕會引起呢。”

其餘幾個人都笑起來。

漢斯很認真地想了想:“說得也對。那麽先生,您見過聖誕老人嗎?”

胤禛搖搖頭:“不,我沒有見過。”

“您小時候收到過聖誕老人給的禮嗎?”

胤禛笑起來:“沒有。漢斯,我小時候……”

他看看八阿哥他們:“我小時候,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聖誕老人找不到我。”

漢斯嚴肅地說:“那你的年真是太悲慘了!”

其餘眾人,全都大笑起來。

胤禛卻沒笑,他想了想:“你說得也沒錯,漢斯,沒有聖誕老人的年,確實太悲慘了。不過還好,你看,現在我就能收到聖誕老人的禮了,幸福來得還不算晚。”

八阿哥忽然道:“我想寫本書。”

眾人向他。

“就寫我們的故事。”八阿哥看看大家,他笑道,“寫我們自己,就以我們的名字來寫。”

“沒人會相信。”十阿哥說,他笑起來,“讀者會當幻想故事。”

“那沒關係。”八阿哥看看小漢斯,他漢斯的腦瓜,“漢斯沒有見過聖誕老人,甚至沒有和他通過話,可是他相信聖誕老人是存在的。有些事,不用非得拿出證據來。”

胤禛說:“寫,可以。別把我寫得太壞。”

哄堂大笑。

“也別把我寫得太傻。”十阿哥說。

“不要把我寫得太狡詐。”九阿哥也說,“尤其,別把我寫短視的錢串子。”

“不要寫得太悲慘。”安德烈舉起酒杯來,“我們得寫一個快樂點的故事。”

八阿哥很仔細地想了想:“難度有點大。要推翻固有的印象,這本書會很長很長。”

茱莉亞歎了口氣:“看來,這本書裏沒有我。”

八阿哥笑起來:“不,如果沒有你,這本書就不立了,沒人願意看你出現之前的故事。”

是的,如果沒有茱莉亞,那麽一切都將停留在過去,胤禛忽然想,他的人生,將會一遍遍在陳舊中循環往複,不會迸發出任何新的火花。

大家似乎都被八阿哥的提議給迷住了,那天席間剩下的時間,全都在討論這件事,幾乎連飯都忘記吃了。

夜,胤禛坐在客廳寬大的椅子裏,他遙著窗外的雪夜,心裏又愉快,又有點兒煩惱。

“在想什麽?”茱莉亞問。

“在想……是不是該給福惠打個電話。”胤禛笑了笑,“以及,今晚弘時會給我打電話嗎?”

茱莉亞笑起來:“說來說去,還是放不下這點兒心事。”

胤禛點了點頭。

“雖然如此,但我覺得如今這樣,就已經算是很幸福了。煩惱,總會有一點,每個人都是如此,過往的,已經難以更改的部分,未來的看上去也不太可能更改的部分……我有很多懊悔,對孩子們的,對我自己的,還有對你的。但盡管如此,我也很知足了。”

他抬起頭來,九阿哥和斯傑潘坐在對麵靠近壁爐的地方,有說有笑地聊著什麽,八阿哥趴在書桌前,他竟然已經開始構思他那所謂的鴻篇巨製了。十阿哥在教小漢斯畫畫,一隻胖乎乎的恐龍,還有恐龍的一家……

所有的人都在眼前,他們有著自己的位置,並且還都平安康泰。

這樣的生活就很好了,胤禛想。

他端起手裏的熱咖啡,喝了一口。

(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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