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課回了寢室，萬長生都一直坐在畫板前麵呆呆的看著那個生給他畫的這幾樣東西。

不是說陸濤沒教他。

萬長生需要的東西太基礎太基本了，可能陸濤已經好些年沒有帶過這種基礎為零的學生，都有點忘了怎麽帶。

而且最關鍵是陸濤麵對的是整個畫室裏的學生。

準確的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其他學生和獨苗苗的萬長生。

哪怕進了學院，正規上課其實都是這種場麵，學生畫自己的，老師在周圍看，順口指點幾句提醒下，發現特別有代表的好兆頭或者大問題，才會停召集大家圍上來看自己點評好壞在哪裏，也許會上手做點示範。

這種場麵下，他給其他人講的萬長生還聽不懂，單獨給萬長生講太多，其他學生會不滿的。

來強化學習幾個月的學費幾萬塊啊，攤算到每天都是一兩百，憑什麽給他開小灶單獨講？

所以陸濤也沒法講太多。

偏生就是這考生中間的過來人，最有切會的點撥幾句經驗教訓。

更容易讓萬長生茅塞頓開。

除了個小包袱什麽東西都沒有的萬長生坐在床邊看得很出神。

其實這個生給他示範的，恰好是三種最基本的西洋畫步驟，明暗麵怎麽畫，怎麽找尋結構，又怎麽結合到複雜的實上麵來。

眼睛可以說是任何繪畫的焦點，畫龍點睛嘛。

眼睛也是人最複雜的部位之一，因為這小小的區域有眉骨、鼻骨、眼窩、眼球還有上下眼瞼眼皮，層層疊疊的立關係非常複雜。

但那個生就是能迅速的用鉛筆勾勒代清楚了每個細節之間的關係，並沒有畫影明暗，僅僅就是那種結構畫法，眼皮是有厚度的，鼻梁也有寬度，眼球是立的，連瞳孔都溫和寬厚的覺。

讓萬長生有點歎為觀止，曾經以為觀音廟裏麵的東西就夠自己浸一輩子了，現在看起來世界之大，確實還有很多得離開鄉下！

他甚至很清楚這個生也不是多驚豔的才學，這隻是外麵考取學院的基本要求而已。

自己還是太坐井觀天了。

萬長生並不急著畫，他知道自己得先搞清楚道理，磨刀不誤砍柴工。

隻是他這種呆呆看著生畫過的紙麵樣子，很容易讓同寢室其他男生看笑話啊。

這已經是大舅掏錢要的最好宿舍了，四人一間，同樣大小的寢室還有八人間六人間，價格不同而已。

那個林建偉下午就滿帶嘲諷在萬長生後看過，下課後回到寢室，發現居然住在一間，就很不屑的轉出去。

另外兩名男生倒是分別捧著自己的畫板在忙碌，然後有的眼神流示意這邊的鄉佬花癡。

其中一個活潑點的戴著眼鏡，忍不住開口：“同學，要不要黃敏的QQ號，我發給你啊。”

另一個頭發有點自然卷，連忙哧哧哧的低頭悶笑。

萬長生直到對麵用個橡皮頭砸了他才醒悟過來，又聽對方說了一遍，笑著搖頭：“謝謝不需要……這種培訓班沒有教材的嗎？”

兩個男生都搖頭：“有很多培訓教材，但不包括在學費裏麵，自己去買，院外麵那條街上各種商店裏麵很多，其實也就剛開始的時候可以看看培訓教材，後麵更多還是得聽老師講解竅門，自己悟。”

這也是經驗之談，繪畫或者說很多藝學科，還是隻有師父帶徒弟的模式最靠譜。

萬長生自己都是這麽被一點點教出來的，對其中這個悟更深有會。

怎麽畫，這種東西跟11等於2，或者英語單詞怎麽念不太一樣，沒有標準答案。

這裏麵有種覺，釘頭鼠尾描畫了好幾年，也許就在某一刻，忽然融會貫通，那拉出來的線條就是充滿了仙氣飄飄的神韻，之前都是匠氣。

這種東西萬長生很懂。

看他又有點發呆，那倆男生中的一個，還從自己的桌子邊翻出好像一份厚報紙那樣兒的素描繪畫指南丟過來：“這是我以前看的，你拿去翻翻看有用沒。”

萬長生連忙接住，他真不是書呆子，從小在觀音廟周圍混跡的份都那麽多種了，測字、相麵、耍把戲，偶爾還要客串去看看風水什麽的，其實遠比同齡人，再說他也大兩歲，所以笑著站起來主手：“我萬長生，希以後能跟你們做個朋友。”

戴著眼鏡的笑著接了握手：“付仕亮，他丁曉鵬，你真的從來沒學過？”

萬長生點頭：“今天才決定來考學院。”

丁曉鵬不敢相信：“你還是不要好高騖遠，先定個小目標，12月的全國聯考麵向所有高校專業，那個對專業分數要求低些，綜合大學的藝專業、廣告專業之類的也不錯了，學院都是獨立招生考試，難度大得多。”

萬長生不倨傲：“嗯嗯，12月我肯定要盡量去試試看。”

正好那個穿著西裝套頭衫的男生進來，時髦的發型，還把牛仔紮在高幫馬丁靴裏麵，聞言立刻出言諷刺：“試試看？你真當專業聯考是哄兒園玩的？你還不如把報名費丟在前麵噴水池聽個響！嗬，對，你還了幾萬塊的學費，看你這樣子是全村人的希吧？”

萬長生就不主手去自討沒趣了，但笑著點點頭：“這倒是，確實是全村人的希。”

林建偉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更變本加厲：“那還是早點哪涼快哪呆著吧，聯招這種東西不是什麽人都學得來考得上，起碼的文化底子藝細胞都要有，鄉下是沒有的，早點換個方向，還能免得白花這麽多學費，對你們農村人來說，這是賣的錢吧！”

十七八歲的年紀扯著嚨就像小公一樣好鬥。

可能聽出點火藥味，付仕亮收了東西站起來：“這是萬長生他自己的選擇，說這些幹嘛，走走走，吃飯，食堂開飯了。”

丁曉鵬也連忙打圓場，拉著萬長生一起出寢室。

年長兩三歲的萬長生本就懶得搭理，心裏可能隻會嗬嗬，你怕是不知道寺廟有多麽賺錢。

宿舍也是這種以前的倉庫改建，付仕亮還說這LOFT風格，城裏蠻流行的，一共三層樓，下麵兩層居然都是生寢室，食堂也在一樓。

丁曉鵬走進食堂的時候頓了頓低聲八卦：“林建偉跟黃敏比較熱乎……所以有點針對你……”

付仕亮也低聲：“其實也不是多漂亮，矬子裏拔大個兒，還是影視班那邊的才漂亮！”

確實，迎麵看見端了餐盤的那個生，正在對這邊揮手笑。

材勻稱，頭發好像還是染過的，迷彩的風有特，皮略微有點黑，但繃繃的牛仔還是很有青春活力。

萬長生這才算是正眼看過對方，笑著點點頭示意下，就跟著倆室友去端飯菜了。

相比四五千的住宿費，大舅給萬長生在培訓IC卡裏麵充了五千塊夥食費，他也沒想過三個月能吃這麽多？

萬長生都沒法用孫二娘給的卡，還有自己……嗯，是賈歡歡給自己存的銀行卡了。

雖然一直把賈歡歡當個還沒長大的妹妹，但萬長生知道自己應該按照祖訓照顧歡歡一輩子，這是他的責任，他也樂於或者說習慣了跟歡歡在一起。

在碑林和壁畫中浸了二十年的萬長生，肯定還沒會過什麽做。

他的神世界已經太富了，從來沒有什麽早萌芽的衝，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老婆不是已經放在那裏長大了麽，想那麽多幹嘛。

所以他從來不需要想。

等到跟兩位室友吃過飯，學著他們把不鏽鋼餐盤放回臺子那邊，也沒有朝生們聚著竊竊私語的那邊看一眼，就出了文創園區，按照剛才打聽的，先在自取款機上取點錢，再坐公車去兩站路外的學院。

他還是想去買把刻刀。

天曉得萬長生最擅長的，並不是國畫。

他也以為自己學的都是國畫專業的傳統容。

可無論誰看了他那一手白描功底，都會覺得他肯定是要考國畫專業的吧。

這會兒老曹已經把那張黑板上白描的手機照片在酒吧裏推給朋友：“猜猜誰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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