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長生這個考生，來到大強化培訓班不到24小時，簡直有點為全班眾矢之的的覺。

隔壁兩三個教室的考生都聞訊過來看熱鬧了。

這是哪家達貴人的X二代麽？

還要趙磊磊這樣的大腕來蹲在旁邊悉心解說？

眼前看到的場麵很容易讓他們覺得不忿！

他們的當然不知道這條脈絡，是因為外麵黑板上那幅丁頭鼠尾描帶來的關注。

看看萬長生畫出來的這唯一一張複印件或者照相機作品，隻能說是技法很驚人，沒誰能不顧大關係的這樣從一邊掃到另一邊，還有模有樣的不出錯。

但是單論畫本，這些培訓過幾年的考生都能鄙夷他不過是畫得像罷了，參加考試能不能得高分都看老師的心。

藝，不是畫得像就行。

曾經有個市麵上的老行當，做炭像，現在很多旅遊風景區的古街上還能看見，招攬生意的樣品以小燕子或者馬爸爸居多，就是把炭末，用筆或者別的工，甚至就是手指，抹出來畫人像，這在以前相機沒有發明乃至普及的時候，很多人掛在家裏的祖先像甚至像，都是用這種方式畫出來的。

古時候的文人墨客就極為瞧不起這種有點西洋畫特點的玩意兒。

所以到現在學院派的藝家都會無比鄙夷這種手藝人活計，認為沒有藝。

這當然有門戶之見，但也說明了區別。

藝必須得提煉，哪怕是考生這個時候都在灌輸這種要提煉重點、最閃點的意識。

萬長生不問三七二十一，看見什麽畫什麽的照相掃描式做法，自然會被考生們嗤之以鼻。

肯定是閉門造車的練了好些年，現在遇到瓶頸，積習難改了吧？

任你來什麽大神，這種深固的歧途，一旦走進去就很難走出來了。

曆史上，能從手藝人轉變大師的，隻有一個。

六七十歲以前都是炭畫級別的民間藝人，後來卻老來俏的齊白石。

其他人一輩子都擺不了手藝人的命運。

因為手上的活路一旦形習慣，特別是這種明顯有很多年功底的習慣以後，很難改。

不由自主的就會畫以前的樣子。

這種走岔道的考生，其實真的多，也許就是啟蒙老師帶錯了路，又或者是一直憑著好自學。

以為畫得像就是好。

那不如買個拍照手機啊。

藝就等於是得有P圖的功能！

趙磊磊很喜歡拿手機來打比方：“P圖你都不懂？”

萬長生其實是很尊師重道的，但他覺得趙磊磊明顯是喜歡這麽蹲著，所以他也沒在意這個細節：“我沒用過手機……但我可以馬上去買個，也沒啥用啊。”

趙磊磊確實很舒坦的把手擱在自己膝蓋上，好像跟一起大便的老朋友聊天：“一堆東西裏麵有主次關係，同一個件上又有主次關係，再細化到哪怕這點石膏上被傷的痕跡也有遠近關係，西洋畫素描訓練的就是這種不斷理清主次關係的觀察力，從而對形結構無比清晰，剝繭的一點點把簡單複雜化，這樣你遇見複雜的人和更多時候，才能遊刃有餘的簡單化理，明白了嗎？”

周圍站著的學生其實有些已經在頻頻點頭了。

很多培訓班的老師自己都說不出來這種東西，隻會示範怎麽畫，然後讓孩子們自己悟！

他們大多是從十四五歲開始學畫畫，能悟出來的都是有天賦。

很多孩子畫到這個時候，都隻能說是老師怎麽教我怎麽畫，為什麽就說不出來了。

但趙曉磊就真的像玄幻小說裏麵的天階高手，跑到這初級學堂來，由淺深的給萬長生說了這番道理。

萬長生二十歲年了，高考績還很不錯，已經有了完整的思維學習能力，又浸了畫筆十多年，這時候再讓他看那示範畫冊上的素描範畫，就和昨天晚上看到的覺是另外一本書。

昨晚看的是黑白灰關係，他以為照著這樣畫出來就可以糊弄考試。

當然，憑借他這種讓人驚豔的照片打印，沒準兒他真的能糊弄過去。

但趙磊磊卻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告訴他門道在哪裏，不啻為讓無字天書多了說明書。

也讓萬長生那種糊弄文憑的初衷，有了點變化。

就在補習生們驚歎大師的獨特視角時候，趙磊磊還笑言：“歪果仁其實蠻傻的，他們就喜歡把畫畫也搞得像科研似的方法論，隻要掌握好這個方法論，無非就是個看誰能堆砌更多主次關係的畫麵遊戲罷了。”

萬長生的反應是淡淡的：“嗬嗬，還有點意思……”

然後在後麵一大群補習生差點被他這種很LOW的裝給翻倒，有幾個生甚至想破口大罵他不尊重趙老師的時候，這貨已經埋頭從那半張白紙的另一邊重新開始畫！

當然他畫的是麵前的另外半邊，同樣還是那種唰唰唰的打印模式，可容卻變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虛虛實實！

趙磊磊不得不半蹲起來，才能看到萬長生在另一邊繪製的畫麵，臉上的笑就有點按捺不住那種，把手機舉起來拍攝！

就像昨天晚上自己對著示範畫冊參悟了一陣，萬長生就自以為搞懂了什麽素描，不就是黑白灰的影關係麽。

現在他又秒懂，哦，原來不是要所有地方都畫得清晰，遠的虛點，近的實點，這多簡單。

走著！

那些關注著趙磊磊態的補習生，這下是真的下都要掉地上。

誰特麽說習慣養以後，走岔道很難改的？

眼前這個怪簡直就是即即用的那種知錯能改，馬上換了個打印模式的覺！

最讓人無語的是，明明從另一邊畫過來，最後竟然在畫紙中部和之前的畫麵無對接上了！

嚴合的那種對接！

覺他腦海裏麵似乎有張誰都看不見的底稿。

這麽看似信手拈來的唰唰唰，卻極其嚴謹的跟底稿分毫不差。

而且兩邊有截然不同的畫風，判若兩人的味道。

就是剛才趙磊磊拿手機拍兩張不同效果照片，再這麽切換對比的覺。

看似接上的中，卻有一邊是高清畫麵，另一邊帶點朦朦朧朧的對比，畫質不同步啊。

趙磊磊一直忍住要笑，穩穩的舉著手機俯拍萬長生打印畫稿的視頻，這會兒心滿意足的哈哈哈結束。

低頭指著萬長生新的半邊畫：“你懂了我的意思，但表達還有錯，虛虛實實應該有層次，分出最實最虛然後各自一級級往下推，整幅畫最重點最閃的地方最實最細，然後次之，直到和虛接上，反過來虛也是從最無關要的虛無，逐漸變實，你現在就是要麽虛要麽實，跟手機算法一樣的機械，沒有分出層次來，懂了嗎？”

萬長生認真的再看眼那張範畫，右下角花簽著趙磊磊的名字，確實是十多年前，可能他還在讀附中時候的習作了，到現在還足以當做考生範畫。

畫麵中確實充滿了紛繁複雜的虛實變化，靈氣十足！

昨天萬長生還看不懂這種虛實變化的覺，這會兒他就能融會貫通。

這一切都來自於他紮實的基礎，還有足夠的領悟力。

放下畫板跟筆，站直了對著趙磊磊，雙手抱拳深深的彎腰鞠躬：“謝老師教導。”

看著下腰下得都要折了的樣子，趙磊磊哆嗦下趕站起來，哈哈哈的笑著拍拍萬長生的肩：“好，等你考上了院，我們再來喝兩杯酒！”

說完竟然擺擺手就走了，走出去一步，又笑嘻嘻的倒回來：“這張作業給我留著。”

不由分說的拆了用明膠帶粘住角的無對接打印件，就樂淘淘的走了。

直起腰來的萬長生比趙磊磊還高點，對這莫名其妙來的老師，又莫名其妙走得還有點古人之風，角忽然笑笑，在那楞了一會兒才追著出去，好多學生跟看戲似的，以那個黃敏為首，都跟著追到門口。

可這教室外就是電梯，隻耽誤這一會兒，看見電梯數字正在往下降。

萬長生二話不說就順著四樓樓梯衝下去。

剩下其他補習生，除了黃敏他們幾個湊到窗口去。

其他人都在歎氣：“臥槽，這是拜師抱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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