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投一顆再小不過的沙石一樣，明明沒有起毫漣漪卻還是真實的劃過了。

淩煙閣外是大片的桃花林，正是花開時節，風過，花如雨，化了淩煙閣的威嚴大氣。皇子公主們三兩群的到了，逐一見禮之後就各在一，看似雜無章卻又井然有序。

“二哥，你觀這天家景象如何？”說話的謝家的嫡子謝弘，不同於他的哥哥，也不符合謝家詩書世家的氣質。謝弘更像是將門出的男子，健康的，有力的臂膀，明亮的雙眼，笑起來有如初升的朝。

椅上的男子直裾綸巾，一派謙和，輕笑“妄議皇家是不敬”談不上責備也不算勸說，他謹守著自己的分寸，隻是用再平淡不過的口氣陳述著一個事實，聽在別人耳中卻已含著威懾力了。

“不過就是不寵的避讓著寵的，位份低的避讓著位份高的。聰明的依附人，不聰明的也知道忍，謝爺在家中看得還不多嗎？”

“無趣！”謝弘倚著樹挑眉笑道，接話的是王家的嫡子王顯，生母是河間王之，年十八，大他一歲。謝謙之見了來人，亦是低頭打了聲招呼。

此次聖上共篩選了五人，謝家二人，王家一人，張家一人，還有太子的母家朱家一人，除卻謝謙之一個，其餘四人皆是家族嫡出。王顯記得家中庶妹是與謝謙之有婚約的，在崇德書院中又久聞他盛名，不免多看了他幾眼，心中雖有輕視之意卻仍是不得不歎服一聲，好一個世家公子，魏晉風度。

靖安掀起車簾，遠遠看著，花中喧嚷裏，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那個人，眉眼依舊，一如當年。心一點一點的酸痛起來，腦海裏所有的記憶像水般向湧來。

“謙之，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謙之，我終於嫁給你了！”

“謙之，你嚐嚐我做的芙蓉糕！”

“謙之，你哪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改，你別生我氣了。”

“謙之，我不知道你這麽喜歡這把琵琶，我不是有意弄壞的，我賠你好不好？”

“謙之……”

夫妻八年，再見陌路。靖安克製不住的全發抖，低聲道“阿，你下去和他們打聲招呼吧，一會兒再來接我，我有些累了。”

“好”聽見阿低聲應了，手拍了拍的背，什麽都沒有問。

看著阿下車，向人群走去，眾人跪了一地，隻有他，獨坐在桃花樹下，拱手行禮。

“你是何人？見了本公主為何不跪？”

車簾緩緩放下，隔絕了謝謙之的麵容，也隔絕了滿臉的眼淚。靖安像是癡了一般呢喃出當年樹下問他的話語，隻是再說時已是眼淚行，哽咽難言。他不知道的是當年的那個小公主已在車上看了他多時，隻覺得那麵容，那眉眼無一不是似曾相識，無一不是喜歡的模樣。未顧上阿，就率先下了宮車，徑直走到他麵前，那樣無禮的一句話，想問的不過是他的名字。

“太子侍讀謝謙之，患疾，不良於行，請公主恕罪。”

那聲音仿佛還在耳邊，記得一字不落。靖安埋首膝上，拚命的把自己抱，眼淚洶湧而出。割舍吧，從現在開始，把所有和他有關的記憶一點點割舍吧，好的壞的，一丁點都不能留了。

“謝謙之，我是靖安，我是靖安……”近乎哽咽的重複著“公主靖安。”

“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免禮”楚信步走來，手掌平抬。待走到王顯他們邊，才道“不才，久聞諸位之名卻不得深，今日得父皇恩旨，得與諸位同學於此，之幸也。”

“太子殿下謬讚了。”王顯等人忙答道。

“這位，便是崇德書院第一人謝公子吧”楚的目轉回謝謙之上，頗有些打量的意味，皇姐方才便是看著他才緒外的嗎？該是喜歡吧，可若是喜歡以皇姐敢敢恨的子怎會逃避呢？

“一介布謝謙之，大儒在此，崇德書院第一人在下愧不敢當。”楚觀他眉目清俊，言語得，形容舉止自是一派優雅，儒士風範。

“謝公子謙虛了”楚應了句，又對著一旁的藍公子道“表兄有些日子未進宮了，母後一直掛記著呢，不知外祖近來可好。”

那藍公子正是皇後母家朱家的嫡子“勞皇後娘娘掛記，祖父尚康健，隻是也惦念著娘娘和公主殿下，今日怎不見靖安公主。”

眾人亦是側目。聖上春秋已高，膝下兒不，其中榮寵不衰的隻有這位靖安公主了。世人耳聞的除卻教人又羨又妒的榮寵，其他便是這位公主如何的肆意妄為，如何的囂張跋扈，如何的作惡多端……隻是流言也好惡意揣測也罷，都不曾搖這位公主長達十七年的榮寵。

“皇姐有些不適，一會兒便來。”

“太子哥哥，皇姐莫不是在崇德書院外摔壞了，不敢出來見人了，這可怎麽是好？”那著宮裝的一派天真，掩而笑，正是王貴妃的兒，琢玉砌的六公主楚雲。

“六妹妹既然擔心，怎麽不親自來問我？”子的聲音清亮，輕易的便穿人群。靖安抬著頭，臉上是再輕慢不過的笑容，驕矜傲慢，一步步走來，環佩叮當，仿佛響在眾人的心上。是帝後唯一的兒，是東宮太子的姐姐，是天家最榮寵的公主。的尊嚴便是天家的尊嚴，便是父皇母後的麵。

☆、第七章

這是謝謙之第二次見到這個天之驕了，第一次還是在崇德書院，一男子打扮摔得頭破流，邊的婢嚇得臉慘白。

過斑斑青竹，在風中沙沙的搖曳金黃的斑斑點點。西窗下謝謙之手握書卷，眉目清淡。北苑的喧鬧之聲似乎都能傳到這裏了，往年能到北苑議書的隻有各世家的嫡子嫡，今年帝王頗有不拘一格錄人才之意，竟允了庶出也可北苑。老師勸了他許久，小婉也說了好幾次，可這算什麽？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啊！”一聲痛呼打斷了他的思緒，謝謙之不皺眉，竹園是崇德書院予他的私院，他素好清靜，不喜他人踏足。心中一鬱氣上湧，謝謙之丟了書，示意後的書僮推了他出去看看。

青石板上隻聽到椅滾的聲音，兩側遍植翠竹，溫暖，竹葉沙沙，直教人覺得心中一片寧靜。牆角卻有人摔得頭破流，擾了竹園的清靜。

“有沒有人啊，救命啊！”梅香已顧不上偽裝，都怪方才一遲疑不曾扶住公主，公主竟摔得頭破流，若是回到宮裏……若是回到宮裏這條命都保不住了“來人啊，救命啊！”就在滿麵驚慌，六神無主的時候看見了緩緩行來的謝謙之，竟然就那樣怔住了，忘了懷裏已經昏迷過去的公主，就這樣愣在了當場。

“你們是什麽人，放著好好的正門不走，為什麽的翻牆。”問話的是那個小書僮，謝謙之卻是連表都不曾變一下的。

梅香陡然反應過來，隻覺得懷裏的人呼吸漸弱，不由得慌張道“我們不是有意的，人命關天，這位公子你先救救我家小姐吧。”

“我非醫者，如何救？書言，趕出去！”謝謙之冷眼看著，他本就不是管閑事的人，何況們擾了他的清靜。他後的書僮卻是一愣“公子，看們打扮也不像是壞人，那姑娘像是傷得很重啊！”^_^思^_^兔^_^網^_^

“我說趕出去。”見他依然不為所，那書僮隻好上前“姑娘，你還是趕扶你主子出去就醫吧。”“什麽？”梅香看著臉越發蒼白的靖安，公主如今的況，要是再挪，怕是……

“這位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是飽讀聖賢書之人，怎能見死不救？”

“與我何幹，天下可救之人何其多，就因為我是讀書人，便都要救嗎？”謝謙之角微勾，嘲諷道“你不願走隨你，書言，推我回去！”

“是，公子！”書言有些同卻也無奈，誰讓們正撞上公子心不好的時候。

“站住！”梅香陡然喝道“這位公子，你若不怕崇德書院大禍臨頭就隻管走！”

“無稽之談！”他冷笑，不曾多停留一刻。

“地上躺著的是當朝的靖安公主！”梅香近乎聲嘶力竭“如此，公子還不怕嗎？公主若在這裏出了事，別說我們三個命不保，隻怕帝後的怒火會波及整個崇德書院，還有公子你的家族。”

“嘎吱”椅在石板上留下一聲刺耳至極的響聲。梅香看見那一直麵不改的公子終於皺著眉正眼看“書言，你和這位姑娘把人扶回屋裏，再去請院長夫人，讓帶安大夫過來，就說我疾犯了，快去！”

“是、是！”書言慌慌張張的奔了過去，隻恐慢了一步，這姑娘出了什麽事，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竹屋裏，謝謙之取了藥箱和繃帶。

“你這是做什麽”梅香守在竹榻前，靖安被平放在竹榻上，臉蒼白，頭上磕到的地方一片紅，目驚心。

“止散”謝謙之冷冷道“放心，我雖不在乎你們的命，可還在乎我自己的命。”梅香這才尷尬的讓開了子，看他擰幹了巾，細細的拭著靖安額上的跡，心裏不有些酸酸的。這公子雖厲害了些卻是個細心的呢“桌上還有藥，我看你手臂也被劃傷了，自己去理下吧。”

“哦”梅香應了聲，咬了咬才沒泄出毫笑意，轉跑了出去。這是怎麽了，公主還生死不知的躺在床上，卻在想些什麽呀。

“嘶”似是被他弄痛了，靖安下意識的哼了一聲，謝謙之放輕了作，不打量起昏迷的靖安起來。非是他對這人有什麽好奇心，隻是那句“以一家書院之言，吾不知何以聽天下之論，待天下之人盡數教化於崇德，吾姑來聽之”名聲實在太大。

他以為說出這話的該是個多麽彪悍的母老虎，卻原來還是個弱弱的兒家。看年紀，似是比小婉還小些，眉間盡是不解世事的憨，果然是被寵長大的子啊，不知道這世間一切的無奈與煩惱，還真是……想讓人毀掉呢。如果有一天能看這樣的天之驕在痛苦無奈中掙紮，想來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呢。

謝謙之不能預料的是，終到了他看著痛苦掙紮的那一天，看著葬火海的那一天，先痛的人卻是他。

這是謝謙之第二次見到靖安了。漫天的白花瓣裏，一明豔，角是再輕慢不過的笑容，的驕傲來自於這天家的榮寵，來自於與生俱來的尊貴地位，而這些，恰恰是謝謙之最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