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的冷清安靜，一湖靜水，小榭亭軒。若是夏日尚有蓮花盛開，但荷香清苦，亦是不喜。到了秋日，滿池枯荷，愁苦梧桐，細雨沙沙，整個庭院都浸染上化不開的淒涼，逢上雨夜隻怕一晚都難以睡。

王婉不又想起原來方才南苑裏的景觀布置，雕梁畫壁，牡丹盛放，高大的鬆柏歲歲常青，水晶簾流溢彩。這西苑的布置比之謝府其他地方豈止寒酸百倍。固然知道謝謙之喜靜，也從來不在意這些，可到底心不甘，意難平。

“你不想改變嗎？你甘心永遠做一個任人踐踏的庶出嗎？”恍惚間，王婉似是又聞到了那濃烈腥味，那人的一雙眼眸仿佛藏著無盡的魔力，引著……

王婉陡然駐足，不能想了，不能想下去了。

盼夏堂裏，一局殘棋未解，溫潤的棋子被煨得暖暖，瑩瑩發亮。

那公子的指尖夾著一枚瑩白的棋子，可他的手指竟比這棋子還要白上幾分，落在棋盤上，白與黑，形極強的對比，越發的襯得他的手骨節分明，瑩白如玉。

“你方才說誰來了？”謝謙之漫不經心得回頭問道，繪著青竹的發帶輕飄飄的落在青的深上，許是失過多，他的臉分外蒼白，抿的也著淡淡的紫。

“是王家姑娘”書言換了他手邊的茶，一邊看他的臉一邊低聲答道。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公子醒來之後整個人都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他不自覺的畏懼，就好像是在相爺麵前一樣。書言不搖搖頭，公子分明還是公子啊。

王婉，謝謙之的手不由得一頓，棋子與棋盤相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竟覺得這名字恍如隔世，他自醒來竟一直都沒想起過這個人，王婉。

“讓在花廳等著吧”書言已經拿來了外袍，卻忽然聽得他這麽一句，越發訝異起來，公子竟會有讓王家姑娘等著的一天？

“公子，你說讓王家姑娘在花廳等著？”書言不又問了一句，隻恐剛才是自己聽錯。

“嗯”謝謙之冷冷應了。

他還沒想好怎麽麵對王婉，手心裏的棋子被攥得很很。他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他記得這年春宴太子遇刺，他被誤傷，靖安替他擋住了那奪命的一劍，王婉因為和太子離得近，不顧名節舍相護，亦是了輕傷。

他到現在都記得那一日，穿著自己最的，畫著最妍麗的妝容走到他麵前，笑得肆意而麗。

“謙之哥哥，你退婚吧，我要嫁給太子殿下了！”

“謙之哥哥，公主是天之驕，對你又深意重，怎是我一個小小庶可以比的，你應當惜福才是。”

“謙之哥哥，小婉不想死，小婉想活著，把曾經踐踏過我的所有人都踩在腳底的活著。”

“謙之哥哥，小婉也想你活著，開開心心的活著，所以退婚吧。”

那時的他被憤恨不平蒙住了雙眼，因為那子舍相救的一也消失得毫無蹤影，他隻恨，恨他的命運，他的婚姻從來都不到自己掌握。

可現在想來，當初的每一句話都在把自己往這條路上引，不愧是王婉，知道謝謙之所有的弱點與痛，也知道怎樣會讓他失卻一貫的冷靜與從容。

“春宴那日，王家姑娘在何？”謝謙之飲了口茶，拉回自己的思緒。

“啊”書言愣了下，方才回道“也在春宴裏啊，那會兒離公子還近的，也險些被傷著了，後來就護著公子去竹園了，隻是……隻是後來有些奇怪，王家姑娘去替公子拿藥，可是就再沒回來了。”

“是嗎？”謝謙之放下手中的茶盞，眉頭微皺卻又轉瞬即逝，拿過一旁的外袍“走吧。”

自春宴後，這是王婉第一次見謝謙之，也是第一次要在花廳等候他的到來。

麵前的男子除卻清瘦了些，蒼白病弱了些一切都如往常一般，甚至連角的笑容都是再悉不過的弧度，可說不出為什麽，王婉卻覺得眼前的謝謙之似乎多了些什麽，他的態度分明也沒有原來那般親切了。

“謙之哥哥，你的傷好些了嗎？”眉尖顰蹙，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滿是憂慮。

“沒什麽大礙了”謝謙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叩著扶手，麵上含笑，仍是一派溫潤公子模樣，隻是一雙眼睛猶如這一池湖水，沉靜漆黑，讓人捉不他的緒。

王婉果真有些無措了，在謝謙之這裏從未過這樣的冷遇，不咬著思索著自己是哪裏到他的逆鱗。

謝謙之冷冷的看著，現在的王婉啊，一副無害的模樣騙過了多人，有誰又能想到那纖纖軀，弱之下包藏著怎樣的野心。他從來都不認同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甚至於他對王婉的心疼大部分都在於不甘現狀，心比天高。可是如今再看，當初自己喜歡的所有模樣竟無一不是自己厭惡的偽裝。

“謙之哥哥，我後悔了，後悔嫁了他。謙之哥哥，我……我恨不得當初替你擋那一劍的是我”那窮途末路的子曾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淚眼婆娑，他從未見哭這般模樣。所以他心了，他默許了所做的一切，他想著就算他欠了靖安的吧，人死不能複生，待他完自己的夢想，他就帶靖安離開吧，從此安穩度日，算是彌補他和小婉欠的一切。

可他忘記了，在那八年的溫時裏，他漸漸習慣了的示弱與毫無原則的退讓，所以他忘記了靖安是何等烈的子，就這樣讓他措手不及的離開他的生命。

我從來沒有默許過你害死啊，小婉，你讓我欠的永遠都還不清了。

所以，小婉，我向你討還一切也都是應該的吧。

“謙之哥哥，怎麽你這一傷竟與小婉生分了呢？”著帕子，諾諾的開口，話裏滿是委屈，連眼圈都紅了，像是你再多說一句眼淚就要掉下來了一樣“謙之哥哥可是怪我，我當時也是被嚇壞了，待我反應過來，那劍已經……已經……”像是真的被嚇壞了，不敢再想當日的景一般“謙之哥哥，幸好你沒事。”

嚇壞了嗎？前世的你卻是怎麽鼓起的勇氣對太子舍相護還能隻點輕傷呢？

再來一次，你依舊不會擋在我的麵前，無關其他，隻因為你是王婉，在你眼裏，謝謙之不值得你冒生命危險。

這世上再沒一個靖安了，能那樣無畏的，不假思索的擋在謝謙之的麵前。

“嗬，小婉多慮了，我約是剛好，神還有些不濟，難免疏忽了些，你莫要多想。”溫和親切，分明還是所悉的謝謙之，王婉眼看他，見他眉眼溫不似作假，一時也覺得自己多想了。

“謙之哥哥，你嚇死我了”半半怒的嗔道“我當真以為你惱了小婉呢。”

“怎會？”謝謙之溫和淺笑，隻是那笑容卻像水墨煙雨，清清淺淺，不達眼底。

“公子，夫人邊的釆珊姐姐來了”接到通報，書言亦是訝異，引了人進來。

“釆珊見過二公子！見過王姑娘！”來的子雙十年紀，卻是極為端莊穩重，除卻謝家主母陪嫁來的老人，年輕的丫頭裏就屬最得嫡母重了。

“起來吧”謝謙之懶懶的靠在椅背上，低聲咳了兩下“不知母親有什麽吩咐？”

“無事，隻是王夫人子有些不適，眼看著時辰也不早了，譴我來尋王姑娘罷了”釆珊神恭謹，落落大方。

“我竟忘了時辰，既是母親不適，那我就先回去了”王婉此時已掩去了淚痕，起向謝謙之半屈行了個禮“謙之哥哥靜心休養，莫要多想，我改日再來看你。”

“去吧”謝謙之眼中閃過一抹深思，見王婉嫋嫋娜娜的走了，屋子裏靜了，才冷著一張臉看向書言“去問下方才王家是不是有誰來了。”

清河郡主的子好著呢，怎麽會突然不適？

馬車裏的氣氛接近冷凝，王婉尚不習慣嫡母用這樣嚴厲的目打量著，一點一點像是要過的子看到心裏去。據說這位郡主出嫁前也是極為厲害的，做了王家主母之後更是雷厲風行，將王家後院整治得妥妥當當。

這樣的目與記憶裏的那個子莫名的重疊在一起，也不知宮裏的那位是生是死，這一點讓莫名的忐忑不安。◆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春宴那日，是你送了謝家公子去竹園的”王夫人忽然開口道，發間的步搖隨著馬車搖搖晃晃。

“是”王婉的心下意識的一，低頭答道。

“我聽你院子裏的人說，你回來時上沾了許多？”王夫人不不慢的說著，可響在王婉耳邊卻有如驚雷，指甲陡然掐進了掌心，誰？是誰說的？

“嗯，當日謝家公子傷得極重，母親也知道的，他昏迷了這些時日才清醒過來”王婉小聲答道，言語恭順，眉眼間更著恐懼“小婉當日也是，也是嚇壞了，所以才連染上都不曾察覺。”

“當真？”王夫人細細打量著眼前的，思考著話裏每一個字的真假。

“小婉怎麽敢欺瞞母親，我當日當真是嚇壞了”王婉漸漸鎮靜下來，說得更加誠懇。

“如此便好，宮中傳召，一會兒回府你自個兒準備準備，收拾妥當”王夫人不假辭。

“什麽？”王婉驚得陡然抬頭“母親，誰要傳召小婉？”

“這如何得知，如今公主蘇醒，太子殿下已經開始著手查當日的事”王夫人思考著宮探的時機，這會兒隻怕帝後尚在惱怒之中，去了怕是容易黴頭，可是若去晚了又顯得不恭敬“這都城除卻幾大世家，當日牽扯到這事的人都被，如今不過是傳召罷了，你怕什麽？”

“無”王婉低下頭，隻覺得自己的手心都是一層冷汗，真的隻是普通的傳召嗎？還是……

下意識的抓了袖子裏那枚玉玨，隻覺得有如火燒一般，眼前又是那浴男子的一雙明眸“王婉，你甘心嗎？”

不甘心啊，所以當時就做出了決定，救了他，明知道被人發現，不隻是命不保隻怕整個王家都要元氣大傷，還是幫著他躲過了衛軍。

“拿著它，我欠你一個人呢，你總會有用上的一天的”漆黑的夜下，他笑得那樣篤定，竹在。

是啊，我不甘心呢。

王婉的目漸漸平靜下來，可那異樣的平靜之下卻是孤注一擲的決絕與瘋狂。

你，會是我王婉翻的機會嗎？三皇子殿下，楚。

☆、第十四章

“宮中傳召？”低沉的聲音在盼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