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們癱坐在甲板上，天漸亮，雨勢風勢都漸漸小了。陳守序儘管也很疲憊，但現在卻不是可以休息的時候，他走在甲板上，檢查每一名水手的狀態。陳守序走到奇面前，這個有著高大材的黑人上船之後漸漸康復，顯出強壯的本。昨夜的風暴中，就是他勇敢地砍掉固定錨纜的鐵栓。

「你表現很好。」陳守序盡量用簡單的荷蘭單詞表達自己的意思，他遞給奇一瓶朗姆酒。「好好乾。」

奇沒有說話，舉起酒瓶向陳守序致意。

陳守序走上艉樓，風暴過後的空氣是如此清新。妖號早已不見了蹤影，斯特林的船應該是礁了。讓陳守序慶幸的是，自己的船上沒有人失蹤，僅有兩個水手了點輕傷。他左手扶著刀柄，遠朝已經躍出海平面。霞如同水一般涌過他的軀，勾勒出他的剪影。

水手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不知道誰起了個頭，「船長！」起初只有一兩個人發出聲，接著水手們聲音連一片，「守序船長！」

陳守序微微有些訝異，他轉過，包括梅登和酋長在，都在帽向他致意，一說不出的心緒湧上心頭。他知道，此時此刻，他已經真正為水手們心中的船長，而不是被妖號臨時派到戰利船上的指揮。

他看向梅登，當初陳守序初上船自我介紹的時候，堅持了自己的習慣，沒有按西方人那樣把姓名顛倒過來。因此大多數水手都以為「守序」是他的姓，「陳」是他的名。只有梅登等寥寥幾人知道東方是姓在前名在後，但他也沒有糾正水手們的錯誤，而是跟著一起稱呼他「守序船長。」

梅登往前走了一步，「守序船長，水手們已經公推你為他們的船長，我想首先我們需要一個船名，你則需要一面船長旗。」

「暴風號，我們的船以後就暴風號，」陳守序不假思索地道，「旗幟等我想一想。」

風雨雖然過去，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首要的工作是排水，暴風號的船很結實，沒有水，但卷過甲板的海浪還是把很多海水灌進船艙，底艙已經被海水淹沒了。像其他船一樣，風暴號的主桅後設置了手的排水泵。吃過早餐休息了一陣后，陳守序安排了幾個水手開啟排水泵水。

同樣重要的還有救人，陳守序記得昨夜斯特林的船就在不遠角沉沒了。他放下小艇，在海灣里搜救倖存者。

除此之外，砍斷的桅桿也需要修理，被海浪打壞的舷牆也要修補。但這先不急，只能慢慢來。要做的工作很多，陳守序的人手有點張，他只能將包括德國人和印第安人在的所有人分兩班，流上崗。

陳守序下到了船長室，梅登說的對，作為船長他需要一面屬於自己的旗幟，嶄新的旗幟也能激勵船上的士氣。現在他腦子裏只有一樣東西，在鰹魚灣妖號舷側躍出海面的逆戟鯨。海洋之王躍出水面時，那傲視群雄的姿和冷漠的眼神讓他記憶猶新。

陳守序用簡潔的線條勾勒出逆戟鯨的圖案，在旗幟的選擇上費了一番心思。這時代能獲取的染料選擇並不多，歐洲的紋章旗幟一般有六種可選，分別是金、銀白、紅、黑、藍和綠。如果把分為銀白、金和紅黑藍綠兩組，那麼同組最好不要疊加混用，染料的彩會造辨識不清。格羅弗的旗幟在海上航行時間一長就會出現這種問題，整個旗幟的調偏黑，遠看不清圖案。

在海上也不能使用白，時間一長就會變得黑漆漆，失去原本的彩。這樣一來，選擇就比較有限了。陳守序最後選擇的是紅底金逆戟鯨的圖案作為他的船長旗。

在陳守序設計船長旗的時候，有水手敲門報告找到了三名倖存者。收起設計好的圖形，陳守序匆匆爬上甲板。

「船長，我們先是在灣口的礁石上發現了船隻的殘骸，然後順著散落的木板在海灣另一側的沙灘上發現了斯特林和他的兩名水手。」

聽聞斯特林還活著，陳守序心頭一喜。他匆匆走到斯特林旁，二副臉慘白如紙，看上去連呼吸都很困難。

「二副上有骨折。」

看著說不出話的斯特林，陳守序讓水手小心地把他抬下船艙，然後他問起看上去狀態比較好的一個水手，「跟我說說你們怎麼險的。」

水手回憶起昨晚的經歷，還有些心有餘悸，「我們船上反應過來遇到風暴比你們晚，沒有及時降帆，船速有些快。發現海浪把船推向礁石時，斯特林讓我們放下船錨。可我們的運氣太差了，船錨沒有鈎住海底，船還是被巨浪推向懸崖。當時我們都意識到，船肯定沒救了。斯特林命令我們砍斷船錨，他在最後時刻打舵，讓船轉朝向海灘。」

陳守序點點頭，「斯特林沒做錯，他是想給游泳的水手們一個機會。」

水手繼續說道，「船最後還是礁了，所有人都被甩進海浪里，我們比較幸運，被海浪衝到了沙灘上。其他人……是不是都撞上了礁石？」

陳守序派出的搜救隊員搖頭道，「我們在發現他們的地方反覆搜索，只有他們三個還活著。」

陳守序心下黯然，吩咐自己的水手，「下午換班搜救，擴大搜索麵積，我們不能放棄任何救助戰友的希。另外，拿點酒給他們。」他拍了拍倖存者的肩膀，「好好休息，儘快恢復過來。」

抑住心頭的悲傷，在海難中死去的水手中有好幾位是跟著妖號從切薩皮克灣詹姆斯頓啟航的老人，也是船上水手們共同的朋友。陳守序認識他們每一個人，從被救上船開始到現在的經歷一幕幕出現在他的腦海里。如果他不是船長，不用對這一船人負責，他現在寧可用一瓶烈酒把自己灌翻。

妖號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海浪把他們推到了哪裏？格羅弗船長與老師能從風暴中嗎？如果妖號從風暴中倖存了下來，他們會去哪裏，繼續航向庫拉索嗎？暴風號桅桿毀了，在修理以前哪都不能去，就算修好了桅桿，又去哪裏能找到妖號？

許多問題湧上陳守序的心頭，讓他煩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