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風雲》第十九章 燒碼頭

「袁彰武這次用了個招,耍了一招借刀殺人。讓日本人穿上便服待在場子里,等你的人手時,看場子的蘿蔔頭必然出面干涉。不管你打傷或是打死他們,袁彰武都能冠冕堂皇找日本方勢力介,結果不問可知。」

南市三不管一家小戲園子,臺上正在唱三岔口。借著鑼鼓經作為掩護,一便裝的寧立言將破草帽擋住自己半邊臉,忍著難聞的氣味,與同樣裝束的劉海低聲談著。劉海點頭道:

「三叔那張紙上的況我記了,保證讓弟兄們躲著那幾地方。再說,既然知道袁彰武這招,我們手下就有分寸,不會鬧出大事。我們這回跟您干算是對了,您這手眼通天,連白帽衙門都能掃聽到消息,我算是徹底服氣。今後三叔您一句話,讓我怎麼干我怎們干,跟您走肯定沒虧吃。」

寧立言笑而不語,心卻在也在狐疑。到底是誰在暗中出手,幫了自己這麼個大忙?

由於眼下的形勢與前世不同,所以很多事都發生了變化,前世經驗可借鑒的地方不多。袁彰武請日本人的事,寧立言事先並不知。只是在早上出門取報時,發現在報紙里夾著的一張便箋。上面不但列出袁彰武的作,就連他請了幾個警察幾個日本人,分別在哪些地方坐鎮,都羅列得一清二楚。

今天本來就是劉海準備開始行的日子,一連幾天他和他手下的人養蓄銳,每天白面饅頭加牛放開肚皮吃,自然就等著今天的襲擊行。如果沒有這份及時的報,寧立言的行只怕還會節外生枝。

后怕之餘他也在琢磨,到底是誰肯為自己幫忙,提供了這麼重要的消息。只是想來想去,想不到合適的人選。

依靠前世在軍統接的特務訓練,對這張便箋研究了半天,也找不到多有用的線索。這種便箋公司、政府機構都在使用,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自己又沒有一個明確的嫌疑目標,無從查起,就只好當作老天爺幫忙。

這種事自然不能對劉海說,相反他還要刻意營造出這種無所不能的神讓劉海對自己心服口服,不敢生出二心。戲臺上劉利華和任堂惠已經開始黑打鬥,寧立言指著臺上道:

「屋子裡黑咕隆咚,手不見五指。這時候多好的功夫都沒用,誰死誰活比的不單純是武藝,更多是心眼。你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你,誰出招都要小心謹慎,生怕暴行蹤而喪命。你說這兩人里,假如有一個和說書的裡那位北俠歐春一樣是夜眼,這比試是個什麼結果?」

「這……小侄覺得,肯定是有夜眼那個兩三刀就把對手給剁了,折騰不了這麼半天。」

「正是如此!」寧立言一笑,「現在你就是有夜眼的北俠,有沒有把握剁了對面的袁彰武?」

「三叔放心,您這又是錢又是人,都安排得妥當,我要再辦不事,也就沒臉見您的面。其實我原本預備著今個一天,就把他所有在華界的碼頭都砸了。您說就砸六合一家,那我就聽您的,等完事之後您再看,我劉海夠不夠資格給三叔辦事!」

六合碼頭是華界里數得著的大碼頭,袁彰武在華界控制的十幾個碼頭裡,以這個碼頭最大,也最為重要。混混控制碼頭,主要是控制住苦力工人。船隻往來貨裝卸,全靠力夫賣命。天津衛這個地方自明清時便是指漕運為生的碼頭城市,自然而然便誕生了專門的一路吃苦力飯的行當:腳行。

腳行的頭目自己肩不擔手不提,全靠從苦力工人上賺錢。不管裝貨卸貨,東家船主只能找腳行講價錢,由腳行出面雇傭工人裝卸。一進一出,便有好大一筆紅利。即便貨主船東自己帶了裝卸工,沒支付腳錢的時候也不許一下,否則便要出人命。

貨主不許從外面僱人裝卸,那些苦力也不許自己接活,從車站運行李到碼頭裝貨,都是腳行的活計。從事腳行的,基本都是混混,靠著中間的差價,養活了天津城百上千的綠林好漢。

這種平地摳餅拿傭的工作,自然離不開暴力護持。吃這碗飯與人打架手是最尋常的事,為了奪碼頭出人命也不稀奇。為奪這座六合碼頭,袁彰武也扔了幾條人命進去,自然也要防範著別人來奪。碼頭上常年有二十幾個打手護場,這次為了防範劉海襲擊,更是把打手人數上升到五十人。

按說這種重要地方,應該請幾個警察或是日本人護場,只是袁彰武雇傭日本人和日租界巡捕的計劃進展的並不順利,實在不出人手往這裡安排。劉壽延眼下忙著在日租界搜捕抗日團反日人士,手下的巡捕全都忙的腳不沾塵,不出那麼多人手跑到華界來幫他看場子。

這個乾兒子無非是利益結合,收錢辦事,兩下的並沒多深。就算是袁彰武出錢出的痛快,又答應每借一個巡捕,就給乾爹每天孝敬二十大洋的茶水錢,也只借了六名巡捕出來,而且聲明不出租界。

日本人倒是不,尤其是那些沒有正事,天為非作歹的日本浪人,雇他們辦事不費勁,只要有錢要多有多。可問題是那些人要價太高,原本每人每天四十大洋就夠,現在開口就要八十大洋,頓頓要吃鴨魚,還要找花姑娘。

這幫人在國都是吃不上飯的小地,眼下隨著日軍在戰場上佔上風,就也擺出大爺派頭,一個子都不幹。袁彰武捨不得那麼多開支,就只雇了四個日本浪人看賭廠。

再說六合地華界,日本人和巡捕在這裡的威風都要打個對摺。袁彰武就只安排了自己人坐鎮,不過還是雇了兩個在幫的巡捕看門,算是聊勝於無。

碼頭上,赤著上,肩膀上搭一條破巾的苦力,頂著火紅的日頭蹣跚而行。麻包摞的就像小山頭,把一個個單薄的了弓形。

汗水從黯淡乾癟的皮上流過,從細長的脖頸到肩胛再到瘦弱如柴的臂膀,日照耀下,工人單薄的軀映襯出一纖細羸弱的肋骨。整個人就像是被一火柴拼搭而的脆弱工藝品,一陣風就可能讓他們垮塌。沉重的貨與瘦弱的軀形鮮明對比,讓人忍不住懷疑,這些的主人又能堅持多久。

滿面紅材健壯的打手是不需要工作的。這些滿刺青的大漢,穿著黑紡綢褂,挽著白袖頭,十三太保的疙瘩袢敞開,掌寬黑布大帶上著的斧子、匕首。

手中或提著皮鞭,或抱著肩膀走來走去,用兇惡的眼神瞪著那些走來走去的工人,看誰不順眼便一鞭子過去,再罵一句:「快點走!都跟你這麼磨蹭,不得干到後半夜?誰陪你跟這耗著?乾的了就干,幹不了趕滾!」

李子揚與碼頭的幾個小管事坐在木箱上,茶缸子里是新沏的高碎,手上則是一副滿是汗漬油漬的骨牌。幾個人一邊推骨牌一邊罵罵咧咧,時而咒罵老天,時而咒罵那些辛苦的工人。

這些管事也都是袁門弟子,不過論份地位不能和李子揚這種心腹相比。一人邊看著手上的牌邊罵道:「這幫窮骨頭天生就是要飯的命,不能給他們好臉。這兩天咱剛說別惹事,消停兩天,他們就跟著來勁。昨天跟我說嘛,棒子麵又漲錢了,掙的工錢不夠養家糊口的……你說這不難為人麼?棒子麵漲價又不是我攛掇的,憑什麼找我要工錢?」

李子揚哼了一聲,「慣的!要我說誰再要工錢二話不說上手就打,打殘廢幾個就全老實了。劉海跟咱怎麼鬧,和他們有嘛關係,他們還想借劉海的勢力嚇唬咱?做夢去吧!我跟你個底吧,這工錢不但不能漲,還得往下落。」

「還落?」小管事一愣,「師哥,再落我這可就真不好乾了。這幫人現在就有點不服管,真要是落大發了,他們不幹了怎麼辦?」

干不幹,有的是人願意干。這兩年打仗,從關外跑進天津那麼些人,還怕沒有幹活的?不算東北,從安徽、河南逃難來的還啊?慢慢找去吧,指定有人來。潘七爺那邊要債要的,利息又大,不想法弄點錢,這關怎麼過?潘七爺可不是劉海,欠他的錢不還,那是自己找倒霉。再說和劉海開打,咱也離不開錢,別的不說,就咱這幫人一天三頓大餅管飽,這就得多錢?不從他們上弄錢,錢從哪來?」

幾人點著頭,小管事道:「師哥你就放心吧,我指定把這事辦了。」

另一個小管事道:「師哥,跟劉海這回,得打到嘛時候是一站?」

「不好說。」李子揚邊說邊點燃一香煙,「師父說找劉海的師父王文德了這個事,可是兩下不見幾陣,王文德也沒法說話。劉海不知道吃錯嘛葯了,非要跟咱板。就他那兩錢還架得住折騰?看吧,用不了幾天他就該吃不住勁了,他那點家當都不夠他手下人塞牙的。到時候他就得乖乖認慫,說不定是王文德得主找咱師爺求……」

「聽說劉海可不好惹,當初那是敢油炸人的主。你說……他不至於真往這來吧?」小管事說著,向四下看著,眼神里著恐懼。李子揚哼了一聲,

「尿了?尿了別吃這碗飯啊。他劉海比別人多長個腦袋?怕他幹嘛!我就不信了,他還能是咱師父的對手?再說了,他上這幹嘛來,跟咱師父鬧事,必然去租界,砸咱家的買賣。那邊都給他預備好了,敢去就弄死他。咱這邊是華界碼頭,沒事……」

他話音未落,卻聽一聲慘響起,這聲音赫然是袁門在附近安排的旗弟子發出的聲。李子揚一愣神的當口,就見一大群穿青布褂,手上拿著棒刀槍的大漢如狼似虎般衝進來,為首一個大漢材高大,如同半截黑塔,前猛虎下山圖猙獰可怖。

男子手上提著一口大砍刀,刀鋒上已經見了,人如同前刺青一樣勇不可當,兩個打手剛一上前,就已經被砍翻在地。至於把門的巡捕,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不見蹤跡。

「劉海!」李子揚下意識喊出來人的名字,幾人手上的骨牌已經灑落一地。劉海朝李子揚這邊看了一眼,用單刀朝這邊一指,一群提著各的大漢就朝著李子揚這邊衝來,隨即人便將這幾個小小的木箱以及木箱上的人淹沒。

幾條跟在劉後的大漢,脖子上都掛著玻璃瓶子,這時只見他們把瓶子取下來隨手丟,一刺鼻的汽油味道在碼頭上瀰漫開來,不多時,熊熊烈火升騰,黑煙直衝雲霄。

那些瘦骨嶙峋的苦力工人早早地便放下了手上的麻包,在劉海部下的招呼下,撒往外跑。這幫人剛跑出去不久,後便傳來陣陣驚天地的炸聲,如同白日驚雷。

眾人沒命地跑著,有人疑地看著劉海,後者的臉上卻同樣充滿迷茫。他只知道寧立言讓他來放火,又囑咐他點完火趕跑,也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此時聽來,這靜來的不正常,鞭炮絕對沒有這麼大靜。自己到底是點著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人正在閲讀<津門風雲>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