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川一中很快迎來了期中考試之后的月考。年級排名大表出來的那天,烏泱烏泱的人圍在公示欄附近等著看，聶清舟也在人群之中。

看到排名之后聶清舟輕松地打了個響指，轉頭對不遠的聞鐘笑道：“位置還給你了,年級第一。”

聞鐘的臉并沒有多好看,相反還更差了。他旁邊一班的徐子涵嗆聲道：“還不是你考不過,搞得像你讓的一樣。”

聶清舟笑而不語。

聞鐘怒喝道：“別說了。”

說完他就黑著臉轉走掉，留徐子涵在原地一臉委屈。張宇坤扶著聶清舟的肩膀，嘲諷道：“哎呦熱臉人家冷屁,還有人上趕著。”

徐子涵瞪了張宇坤一眼，轉頭就走。

賴寧說道：“舟哥，你可以哎，這次年級第三。比聞鐘低五分,比夏儀低三分,比第四高了十五分呢。原來的前二斷層，以后要變前三斷層了。以后還有誰敢說你作弊？”

聶清舟擺擺手并沒有回應，而是彎下腰在年級排名大表上仔細地尋找什麼。

張宇坤和賴寧跟著他俯下,在這張表的下半部分不明所以地看著，張宇坤納悶道：“舟哥，你在看什麼呢？”

“找你倆的排名。”

張宇坤和賴寧愣了愣，然后相視一眼,賴寧立刻拉著聶清舟的胳膊說：“舟哥,舟哥,咱回去吧,該上課了。”

然而為時已晚,聶清舟回過頭看向他們，出食指在排名表上點了點：“張宇坤七百四十五，比上次進步了十名。賴寧八百三十一,還退步了四名。上次買的那些教輔，你們都看了嗎？”

賴寧收回手，支吾半天，說道：“舟哥，你現在真像我媽。”

“……”

夏儀站在教室的臺上，往下去。聶清舟站在公告欄前，似乎在跟張宇坤和賴寧說什麼，深秋的冷風吹來，他就了脖子。

雖然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但還是站在臺上遠遠地看著他們，直到他們離開的視線范圍，夏儀才轉過走進教室。今天的桌子有所不同，挨著拼了另一張桌子。

從今天起，多了一個同桌。

的新同桌，鄭佩琪，從開學到現在只在兩個月前和說過一句話——外面有人找你。那時抬起頭，就看到了揮舞卷子的聶清舟。

之所以能擁有一個同桌，是因為鄭佩琪和一樣，被孤立了。

這個材小可，皮白皙細膩，我見猶憐的姑娘抱著一大摞書，有點怯生生地看著夏儀。仿佛要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出現，惶惶道：“老師讓我坐這里的。”

和班上其他人一樣，對夏儀懷有畏懼之心。畢竟夏儀上有那麼多傳聞，又整天冷著臉不說話。

夏儀點點頭，并沒有歡迎的新同桌，也沒有表現出厭惡。鄭佩琪磨磨蹭蹭了一會兒，終于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

鄭佩琪就如的外表所見，是個弱的孩，因為不好軍訓一直在請假，聲音又偏甜，班上就有些人說是故意裝弱、發嗲。偏偏平時看起來怯怯的，有時候又會突然發，上次不知道怎麼和別人起了沖突，直接把一瓶牛從人家頭上澆下去。

干完這一壯舉，鄭佩琪立刻就哭起來。

這件事之后，就被徹底地孤立了。凡是集活都沒有人愿意跟一組，同桌也從不搭理，還找老師說要換座位。

最后鬧來鬧去，鄭佩琪就調到了夏儀的座位旁邊。

鄭佩琪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書桌，一邊悄悄打量著夏儀。天氣已經有點冷了，但是夏儀還是把袖子挽到肘部，細長的胳膊放在桌子上，指間翻著一本皮的筆記本。

那本筆記本翻頁的時候，鄭佩琪好像看見了一些類似于音符的東西。然后夏儀的目就轉過來看向，鄭佩琪一個激靈，趕低下頭默默收拾書包。

午休的時候聶清舟拿了一本單詞書，在自販賣機前看著各飲料，盤算著這個月的零花錢除了分期還給夏的還剩多。這是知行樓背后的小花園，傍晚時會有些小在這里拉著手散步，各年級的教導主任就會在此神出鬼沒抓早。但是現在畢竟是午休時間，天化日之下，只有兩三個人懶散地在這里晃。

聶清舟算了算，覺得自己還有幾瓶飲料的結余，于是手摁下按鍵，買了一罐咖啡。

“聶清舟”有煙癮，而他自己有咖啡癮，之前學習和工作的時候熬夜喝咖啡太多，已經喝了習慣。現在換了個，沒了生理上的癮頭，但是看到了總覺得心。

他拿起從自販賣機里滾落的冰冷咖啡，探出頭往販賣機后，果然看見了夏儀。

——我剛認識夏儀的時候，午休不喜歡在教室里待著，要麼在實驗樓要麼在小花園，去這兩個地方準能找到。

上次一口氣跑到七樓那事兒之后，他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在十年后的綜藝里，聽見聶清舟這麼說過。也就是很久以后的他自己，向現在的他傳遞了一些信息，因為綜藝的剪輯，有很多信息可能并沒有傳遞到。

他每次想到這件事都會到無比怪異，覺得自己活了個莫比烏斯環。

聶清舟嘆息一聲，又摁下自販售機的按鍵，再買了一聽咖啡。他拿著兩杯冰冷的咖啡走近坐在長椅上的夏儀，拿咖啡冰了冰夏儀的臉。

夏儀瑟了一下，抬頭向他，校服外套里出一截棉質駝襯衫領子，一雙眼睛烏黑烏黑的。

聶清舟不由在心里嘆，最開始的時候夏儀對他何其防備，走的時候都要先離開他手可及的范圍才轉，現在他靠近都沒察覺了。

聶清舟把咖啡遞給，笑道：“債主，請接我的賄賂。”

自從他發現他稱呼夏儀為債主時，夏儀比較會接他的好意后，他就開始時常喊債主。

夏儀看了他一眼，就不客氣地手接過了他的咖啡，然后轉回了目。

在目所及之，鄭佩琪在高大的銀杏樹底下，褐的長椅上小小的一團，肩膀時不時抖著，頭發上藍的蝴蝶結也跟著。手里拿著一張面紙，哆哆嗦嗦地著眼淚。

聶清舟順著的目看去，驚訝道：“哎，你剛剛是在看啊，這不是你的同桌嗎，是在哭嗎？”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同桌？”

“路過你們班的時候看到的。被誰欺負了？”聶清舟才不會說，他沒事兒經常觀察樓對面的夏儀。

夏儀遠遠地看著的側臉，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或許沒有人，或許又是所有人。

夏儀看著自己手里的冰咖啡，沉默片刻后抬起手，把咖啡舉到聶清舟面前：“你把咖啡給吧。”

聶清舟指指自己：“我？你在這里看看半天了，結果這好人好事兒讓給我做？”

“嗯。”

“這不好吧，小姑娘也容易誤會。”

“誤會什麼？”夏儀耿直地發問。

聶清舟皺起眉頭，他微微俯下，想著如何跟夏儀說像這個年齡的孩會有的正常心理，卻看到夏儀的臉微變。

突然靠近他，鼻尖幾乎要到他的領口，嚇得他直起子倒退一步。但夏儀也站起來，向他步步近。

“你干嘛啊？你這樣我都要誤會了。”聶清舟不斷地后退。

“你鎖骨下面有淤青。”夏儀這麼說道。

聶清舟臉一變，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口，笑道：“不小心撞到的。”

“你這幾天，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回家？”

“啊，我不是說了嗎，這段時間想早點回家，打掃收拾一下家里。我這傷就是搬柜子的時候撞的。”

聶清舟四兩撥千斤地回復，他拎著自己沒打開的咖啡晃了晃，岔開話題道：“既然要做好人，那肯定要拿自己的東西，貪你算是怎麼回事。”

說罷他就拿著自己的咖啡，大步流星地朝遠的鄭佩琪走去。

夏儀看著他的背影，目沉下去。

聶清舟走到鄭佩琪面前，鄭佩琪嚇了一跳，地抬頭看向聶清舟，眼睛紅得跟小兔子似的。

聶清舟把咖啡懸在鄭佩琪面前，輕輕晃了晃：“有個人看你在這里哭了很久了，讓我把這個給你。”

鄭佩琪愣了半晌，才懵懵地接過了咖啡，然后被冰得嘶了一聲。

“你用它敷敷眼睛，下午上課，腫著眼睛不是更讓欺負你的人開心嗎？”聶清舟笑了笑，然后小聲說：“那個人不想讓我說是誰，但你可以回頭看看。”

鄭佩琪回頭看過去，眼睛尋找了一會兒之后，驚訝道：“夏儀？”

聶清舟笑而不語，他直起來沖擺擺手，轉離開了。

鄭佩琪怔怔地拿著那罐冰咖啡，然后把它在眼睛上敷著。就這麼愣了一會兒，癟了癟，突然哭得更兇了。

晚自習的時候鄭佩琪一直有意無意地瞄夏儀，想尋找合適的時機跟說謝謝。但夏儀卻有些心不在焉，目總是向窗外，鄭佩琪納悶地看過去，對面十三班已經放學了，燈黑了一大片，但還有個人留在座位上。

當那個人起開始收拾書包時，夏儀也開始收拾東西，然后對看晚自習的老師說：“老師，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早點回去。”

夏儀從不請假，老師關心了幾句，就讓先回去了，鄭佩琪就這樣詫異地看著夏儀消失在了教室門口。

常川黑暗的巷子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你躲啊，你前幾天不是躲得好嗎？我看你還往哪里躲！”

又傳來一聲嘩啦，似乎是有人踹了什麼東西。

在黑暗之中，聶清舟靠墻站著，他的自行車倒在腳邊，踏板還因為慣繼續旋轉。他微微抬起下，說道：“錢風揚，你腦子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