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的過程出乎意料的短暫和迅速。

在天下都屏息守著的這一戰中,北朝慘敗的速度和結局幾乎人不可置信。

不過短短幾年，曾經勢均力敵的兩方差別竟已經如此巨大。

南朝簡直有如神助一般，將北朝遠遠的甩在了后。

而經此一役,南朝上下自然信心大增,更加確信自己所走的，是一條雖然前人并未走過，但正確的道路。

活捉的高澹被送往南朝首都，他本來可以當做最高級別的戰利品獻給皇帝,連同他的軍旗一起,但是因為他在萬軍之中單槍匹馬，仿若項羽再生一般左沖右突，而被不南朝士兵瞄準，結果中數槍，跌落馬下,因此一路上都在隨軍醫生的看護下治療養傷。

不過沒關系,雖然他人不能作為戰俘出席表彰大會，但繳獲的軍旗依然可以作為獻給皇帝陛下的禮。作為立下如此大功的楊婧等人,自然也會到皇帝陛下的親自接待。這讓他們結束戰斗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往首都趕去,心激非常。

以前在青樓的時候，殷嬈沒聽說高澹這個名字，就連作為家奴的楊婧,也曾聽聞高大將軍如何的戰無不勝、張揚跋扈，可那時們想都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能和這樣的大人扯上什麼關系。

有時候想起他了自己的手下敗將，不人都覺得有些沒有真實。于是三天兩頭有不人,好奇的去參觀養病的高澹，確認他的確是真實存在著的。

楊婧和殷嬈也都近距離的去看了那個渾是，昏迷不醒的男人，兩人都有一種奇妙的覺那個傳言中如此強大、仿佛無堅不摧、無法被打敗的人，其實也和旁人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

長得雖然特別好看，可是被子彈擊中，也是之軀，并非刀槍不。

同樣都是人，他一人曾經創造了那麼多的傳說，今后，們也一定能夠締造不輸給他，甚至是更加讓人塵莫及的傳奇。

一定。

……

高澹一到首都，便被押了天牢。表彰儀式要在第二天舉行，那天晚上，他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自己的妹妹。

雖然已經是皇后，但高簡的穿著打扮并不奢華，素凈，不是什麼特別名貴的面料，黑發上也不見任何別致的裝飾，就那麼素面朝天的裹著一件帶帽披風，走了進來。

站定在他的牢房門口，抬手取下兜帽，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卻并不怎麼擔憂高澹畢竟很清楚，他們的軍隊不會待俘虜，不僅不會，還會免費救治，然后發放錢財，幫助他們能順利回家。

高澹一定能得到最及時和最盡心的照顧，有這個自信。

果然，雖然路途遙遠，但他既然順利到了京師，上的傷勢便早已經穩定了。

此刻他抬起略顯蒼白的臉，目沉沉的看著高簡，見一言不發，想到以往都是自己比更為優越，如今卻在面前如此狼狽，不由得出了一不悅的神。

高澹以為是來看自己笑話的，開口時的語氣便不免有些沖道：“怎麼，既然來了，為何又不說話？莫非是看見我沒死，讓你很是失？”

高簡看著他，怔了片刻。

覺得自己必須要來見他，也覺得自己想要來見他，可見他之后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高簡卻并沒有想好只是有那麼一沖，驅使著來到他的面前。

因此，并沒有蹲下去靠近他以顯示親近，反而刻意隔著一段距離審視他。

“你啊……”過了半晌，高簡才道：“只適合為將軍，不適合為皇帝啊。”

“那又如何？”高澹卻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設定，只以為在貶低自己，當即氣道：“我想當皇帝，就當了皇帝。”?

這話聽起來似乎很厲害，但高簡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西妮爾說，你命中該有一個真正的帝王鎮住你，君臣相得，結局才會圓滿。”

聽見西妮爾的名字，高澹微微一愣，語氣下意識的都變了些許：“西尼爾……為什麼這麼說？”

高簡看著他，沒說言語中那個真正的帝王，指的是已經死去的吳戈。

這時才蹲了下來，近距離的看清了高澹的臉。

有些浮腫，氣萎靡。雖然命保住了，可中數槍不是什麼輕傷，再加上之前他雖然也敗過一次，但是敗在西妮爾手里，他承認了西妮爾的能力后，便也不覺得多麼恥辱，可這一次，卻是敗在一群名不見經傳的“小人”手里。

沒有名將、沒有勇士、沒有旗鼓相當的對手、沒有絕妙的計謀，卻是單方面、明明白白、完完全全的碾，這對于心高氣傲的高澹來說，絕對是一場巨大的打擊。

聞名天下的戰神，居然敗在了一群“泥子”手里。

驕傲的高澹一時半會想不開，也是正常的。

“阿兄，”想到這里，高簡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

“什麼？”

“小時候，你一開始很不喜歡搭理我，但是我一直纏著你，一直纏著你。你還記不記得？”

“……”

“那個時候你對我可不客氣了，后來也對我很不客氣，兇我、罵我、對我不耐煩，總是口無遮攔。你不是不知道你說話難聽，可是你不必顧忌，所以本就不在意別人的，隨意出口傷人。有好幾次，我都覺得我恨死你了。”

“……怎麼？”高澹見這麼說，頓時又是惱怒，又是傷心他脾氣雖然不好，但自認為對高簡還算不錯，聽如此沒有良心，完全不管他的好，好像一直恨著他一般，不由得恨恨想：莫非如今嫁了個好男人，見他落魄至此，想要報復不？

可是高簡接下來說的話，和他想的并不一樣。

緩緩道：“但是，你又肯教我學箭。雖然脾氣壞、毒，可是你是認真的教我，我又很謝你。后來長大了，你很護著我，雖然對你來說，也許那只是占有而已，并不是我有多麼重要，但我的確因為你，食無憂，很苦……比起世上的大多數人來說，吃穿不愁，就已經很是幸福了。”

那些年回憶，當時或許并不覺得有多好，但長大之后歷經種種，才能察覺那時的天真純粹。

高澹一時間也有所：“……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麼？”

“阿兄……”聽他的語氣和緩了些許，回憶著回憶著，高簡心中五味陳雜，“我們兄妹之間，雖說如今分隔兩地，立場不同，但多年相伴相護著長大，如此誼，若有一天，阿兄要在所之人和我之中做出取舍，阿兄會決定犧牲我嗎？”

“……自然不會。”

“如何不會？”高簡紅著眼圈，慘笑了一聲，“阿兄，你那麼驕傲，不屑說謊，那請你告訴我，你這次率兵來攻，是圖謀天下，還是另有私心，是為了西妮爾？”

高澹默然不語。

“你喜歡，是不是？”

之前便約有所覺，此刻見他模樣，才終于確定。

見狀，想起宋簡之前曾告訴的原本命運，高簡嘆息道：“你……做了一樣的選擇……你覬覦我的丈夫，可曾想過我的？”

“他是你的丈夫，我是你的兄長，無論哪一個，總都不會虧待了你……！”

“這就是你說的，不會犧牲我？對你而言，留我一命，保我富貴，便不算是犧牲了？”說到這里，高簡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搖了搖頭道：“可惜了，你不會如愿的。”

高澹的表頓時一冷：“你要殺了我？”

“我不會殺了你，我們南朝不殺戰俘，若你愿意，也許還能去軍校上上課，不過傷好之后，你得先去改造隊。”

高簡慢慢的站了起來。平靜的看著他道：“阿兄，屬于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人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時代，也已經過去了。”

……

高簡走出天牢，呼吸到室外的第一口新鮮空氣時，便不由得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頓覺神清氣爽了不。

這時，才看見門口又多出了一輛馬車，頓時心中一。

提起袂，快步趕去，小聲問道：“西妮爾？”

馬車車簾被掀開，出宋簡俊秀的面容。

長相深邃的子向著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微微一笑，盡管為子，笑容卻英氣颯颯，人心。

“天太晚了，我來接你。”

高簡便立即放棄了自己來時乘坐的那輛馬車，笑著拉住了宋簡出來的手，登了上去。

剛一坐定，高簡便擔心宋簡會多想，而主坦白道：“我和阿兄聊了聊。”

“聊了什麼？”

“你不是跟我說，他之前為了吳戈而不顧我的幸福嗎？然后我就突然想到，他既然是個這樣不管不顧的人，那他這次率軍攻打我朝，有沒有可能，也是因為私心？結果我一試探，果然如此！”

宋簡頓時一愣：“私心？我？”

“沒錯！”

宋簡一時無語了一會兒：“那你告訴他我是子了嗎？”

“沒有。”高簡搖了搖頭：“你的份太過重要，哪能輕易暴，更何況是暴給他他現在可不是什麼值得信任的人！”

“而且，”頓了頓，繼續道：“他還覺得，只要我能活命，再讓我一生食無憂，便算不得是犧牲……又或者是覺得，這樣的犧牲是可以接的。我真恨不得把他打死。”

宋簡笑了笑，知道說的想要打死，不過是一種夸張的發泄說法。

而下一秒，高簡便靠了過來，抱住了宋簡。的額頭靠在的肩膀上，沉默了下去。

宋簡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高簡這才悶悶不樂道：“為什麼那個時候，沒有人去救你……就像你當時救了我一樣……我不想要你最后是那個結局，我不想要你死……”

宋簡輕輕拍了拍的手臂，安道：“都過去了。那個時候我還不，吃了虧也是應該的，但重要的是，吃了虧，長了記，知道改正所以我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呀，對不對？”

“那麼……”

“嗯？”

“你是未來的我，也就是說，將來有一天，我會變得跟你一樣厲害，對不對？”

“對。”

“而更遠更遠的未來，你一定會比現在的你還要厲害，是不是？”

“也許……是？”

“當然會是啊！”宋簡自己都有些不大確定，但高簡卻替篤定的確定了這個答案。“所以，我們要分開，我才能變你，而你才能變那個……更厲害的你，是不是？”

說到這里，宋簡才意識到，高簡已經考慮到了分離：“……我會等你準備好。”

“我覺得我已經準備好了……我之前一直覺得，阿兄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我很怕面對他，也許是因為從小就仰著他，覺得他比我強上千百倍，他下的決定，自然也是最正確的……我一直依附著他，后來又一直依賴著你……你說得對，這樣是不行的。”

“那麼，你還需要我嗎？”

“……可不可以慢慢來？”高簡抿著，過了一會兒，才商量道：“你先離開一周，一周來見我一次，等我習慣了，慢慢的改兩周……然后等我確定我可以獨立一人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可以嗎？”

宋簡微笑著看著道：“當然。”

……

只是，宋簡之前預估這段敏時期大概會有三個月左右，但沒想到當高簡下定了決心之后，獨立的速度非常快。

宋簡退出游戲后，點下了“自推演”的選項，這樣即便不在游戲里，游戲里的時間也會照常推進，而游戲中自己的角，也會由ai接管。

和高簡約好每周一見面，但見了三次之后，高簡便提出可以變兩周一見，又那麼見了三次之后，再一次見面后，思考猶豫了許久許久，才終于下定了決心。

“我……決定不再見你了。”

“我已經下定決心，一個人獨立去面對我的生活，我也不想再讓你被我束縛在過去……不要再回頭來看我了，繼續向前去生活吧。”

那時，ai接管的西妮爾已經退居幕后，作為皇后的高簡正式登基為了皇。而生產力發展起來之后，子參加工作，有了獨立生活的客觀條件，便有了不依靠任何人的資本。

在南朝改造完畢之后，兼并了北朝，并給勞學習結束后的高澹兩個選擇：一是率軍出海，去發現新大陸和新航道；二是率軍西行，去打通連貫東西的商路。

作為將軍，他的確非常好用。

反倒是宋簡，一直以為是高簡離不開更多一些，此刻兩人終于徹底分離，原以為自己會十分欣，卻不知為何坐在電腦桌前，著電腦桌面悵然若失。

就像之前對高簡說的那樣，以為是自己在依賴宋簡，宋簡又何嘗不是在依賴？

高簡自上汲取到了獨自生活的力量，但宋簡一時之間，卻有些迷茫。

這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亮了起來，這些天一直保持手機靜音，沒怎麼關注通訊工的宋簡這才移開了視線，拿起了手機，看見來電顯示上是向嘉玉。

一時間，竟有種恍如隔世的覺。

“喂？”

“喂？師父，是我啊！你終于接電話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最近在家沉迷游戲……怎麼了？”

“什麼！”向嘉玉頓時發出了被辜負一般的聲音：“我們這麼擔心你！你居然在家沉迷游戲太過分了師父！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但他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人奪走了，馮孟的聲音傳來道：“小向的意思是，我們很久沒聚了，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

“唔……好啊。”

若是一個人呆著，也許會沉湎進那些消極空虛的緒之中，倒不如去見見別人。

而直到走出家門，到了真實的世界，見到了久違的朋友，宋簡才有一種確切的意識意識到自己，正活在此刻。

馮孟先發現了，他抬起手來，隔著人群向揮舞，隨即向嘉玉才看了過來，頓時笑容燦爛的喚了起來：“師父！這邊！”

宋簡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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