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姮盯著那株天樞草。

握著劍的手，了又松，松了又。

江音寧擅闖地，沒有拿到天樞草便被帶走，但謝姮記得，他們都說過，生長于地的天樞草靈氣充沛，能祛除的寒之氣，利于謝涔之恢復元氣。

罷了。

只要能幫到他。

謝姮彎腰，將那株天樞草連拔起，放了儲袋之中，才劍而起，匆忙趕回了住。

謝姮不記得自己一路是怎麼回去的。

被封印傷得不輕，魔氣，攪得五臟六腑鉆心地疼，劍一半已是極限，待到趕回去，剛泡進后山靈池之中，便嘔出了一口猩紅的。

中泛著魔氣。

痛仍未消減，謝姮抿，緩緩吸收著靈池周圍的靈氣，強行制翻涌的魔氣。

雖說常年累月鎮守封印，對吸收的魔氣，早已十分稔。但今日實在是超乎意料，謝姮接連被傷兩次，已是有些吃不消。

即便已一腳了道虛境。

如今修仙界下階修士實力等級頗多，往上的強者，據自修為、所佩神劍、上古靈、所修流派的不同，各有本事，實力劃分倒也不那麼嚴明，但仍然有三個壑分明的境界。

其中最低等的上階修士，便是道虛境，隨后便是化臻境，最終便是歸元境。

再往上，便是無可估量的大境界，往往便是上古神祗所擁有的實力。

但，對修仙界來說，神族已算是極為陌生的名詞，千年之前神界便日漸式微，無數真神相繼隕落，上古神族逐漸銷聲匿跡，只有極北之境，羽山之外，才有罕見的神族蹤跡。

那些神族高傲，行事狂放不羈，多于世間，極再手三界之事。

如今，即便是三個境界中最低等的道虛境，人數也不多，藏云宗便占據天下七，乃是整個東域最強盛的勢力之一，其門徒遍布天下。

化臻境的修士更是麟角，除了幾位蓬萊北海的仙尊勉強越這個門檻，便只剩下唯一一個化臻境大圓滿的人——謝涔之。

年紀輕輕，便能超越蕓蕓眾生登頂至尊之位，謝涔之的天賦可以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世間已找不出第二個如此骨的奇才。

至于歸元境，也不是沒有，只是那些人修煉早已千年，比起與才兩百歲左右便能達到化臻境的謝涔之，也算不得什麼了。

他如此之強，強得讓眾生甘愿俯首拜。

謝姮也時常覺得自己追趕不上他，甚至會覺得，他就像是一座大山橫亙在眼前，之可及，實則相隔千里。

就算天生仙骨，天賦極好，在失憶后重新修煉的前提下，歷經百年，也在幾天前才剛剛道虛境的門檻，基都還未穩。

其中也不乏暗中，無法言說的努力。

謝姮被封印所傷，已無力再斬殺那些被魔氣侵染的妖，需要讓謝涔之親自派人解決，拖久了怕出什麼岔子，那封印里的魔可不是好對付的。

惦記著地之事，謝姮不敢療傷太久，等到稍微恢復力之時，便匆忙出去。

走出靈池之時，已是兩日之后。

這個時辰，謝涔之應還在議事的明宸殿。

謝姮換了干凈的裳，不讓自己顯得狼狽，便悉心包好采來的天樞草，徑直去了明宸殿。

此刻，明宸殿正劍拔弩張。

右尊使殷晗正與人高聲爭論，神冰冷，“只要是妖，便該殺！闖天溟山的妖，一定就是殺了那些人的禍首！如今妖魔沆瀣一氣，依我之見，便該肅清天溟山周圍的所有妖！”

“荒謬！”與他爭論的老者沉聲道：“萬皆有靈，在調查清楚之前，不可妄殺生靈，更何況，天溟山靠近北域神族，那些妖或許只是為了吸取神族氣息修煉，若是錯殺了當如何？”

殷晗拂袖，反相譏，“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就算他們沒有殺人，那也絕非善類，若地封印被那些妖解開，問虛長老可擔得起這責任？”

謝姮正好走到門口，聽到這些話，皺了皺眉。

如今三界仍不太平，仍有魔族不斷作，大肆報復諸多仙門，想要解除封印，救出鬼都王，許多地方都陸續發生了蹊蹺之事，有許多人慘遭毒手。

近來人心惶惶，想必最近又出了什麼事。

謝姮進門檻，揚聲道：“地有我看守，右尊使是看不起我麼？”

一說話，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包括上方，背對著眾人、負手而立的謝涔之。

今日他著一玄，墨發玉瞳，披鶴氅，金藍袖淡淡垂落，之高不可攀。

謝姮和謝涔之對上了視線。

一見到他，的心便倏然暖融融一片，化了一灘水。

揚起角，水亮的眸子落在殷晗上，笑道：“只要我還活著，封印是不可能破的。”

用命去守護封印，便是的職責。

殷晗面一僵，又不悅道：“謝姮長老太過自信，話可不要說的太早，將來若是封印破了，你可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

謝姮一頓，剛想說話，便聽到一道悉的子嗓音，“謝姮師妹是師兄邊最信任的助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麼厲害，一定能守好封印的！”

這聲音……

謝姮一頓，循聲看去，這才注意到安靜坐在角落里的小人影。

江音寧。

江音寧披著厚厚的鶴氅，像是大病初愈，長發散落在肩頭，小臉素白，不施黛，如一朵風中搖曳的出水芙蓉。

這鶴氅……

謝姮認得。

這是謝涔之的服。

他的所有裳，都有過手一遍，會仔細在上面繡好的紋路，一針一線，用那只拿劍除魔的手，仔細制對他的喜歡。

在這個議事的正殿，除了謝姮，旁的無關子，素來是沒有資格進來的。

可……怎麼在？

謝姮盯著江音寧，眸，一時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只覺得心里倏然塞了一塊巨石，極重無比，得不過氣來。

袖中的手越攥越。

謝姮垂下眸子，抿了。

下一刻，手臂卻一。

謝姮一僵，下意識掙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抬眼，正好看到挽著自己、笑靨如花的江音寧。

江音寧親昵地挽著謝姮，仰著小臉，一臉天真無邪的可，“謝姮師妹是我師兄的人，那一定是極好的人，我相信，殷晗哥哥，你該收收自己的暴脾氣，怎能這麼懷疑別人？”

原本聲冷厲的殷晗，此刻突然緩和了神，無奈地說：“你這丫頭，議事殿上，也由得你。”

江音寧笑嘻嘻道：“那也是我師兄肯帶我來的，況且，我只是打抱不平而已，誰你欺負我的救命恩人。”

江音寧說完，轉看向謝姮，小臉紅彤彤的，興雀躍道：“謝姮師妹，是你救了我，我還未曾向你道謝呢！你那日真的好厲害啊！”

謝姮：“……雕蟲小技罷了。”

謝姮有些不太自在。

從未見過有人如此親昵地稱贊，仿佛和江音寧，是認識許多年的朋友。

江音寧又搖著的胳膊，順勢道：“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斬妖除魔就好啦，你可以教教我劍法嗎？”

教劍法？

這一瞬間，謝姮腦子里下意識浮現師尊和謝涔之的訓誡。

必須時刻鎮守封印。

若有違背，則是守不住道心，對不起天下蒼生。

莫說是教導旁人劍法，這些年的謝姮常年守在地，其余時候便是在謝涔之邊，所接的人也不多。

便連能說話的朋友，除了聶云袖，也再也沒有旁人。

謝姮尚未拒絕，一邊有人笑道：“你這小丫頭片子，能學會如何劍就不錯了，還想學斬妖除魔？以前看到一只小妖，只會嚇得往別人后躲。”

江音寧瞪了過去，抬著下輕哼一聲，“那是因為有你們保護我呀！我以前不會，那也是我師兄慣的，要怪也怪我師兄，我才不是學不會呢！”

說著，江音寧朝上首看去，“師兄！你說是嗎！”

話題忽然轉到了謝涔之上，眾人神微微一變。

氣氛忽然有片刻的安靜。

江音寧這話，雖只是開玩笑，但拿到議事正殿上來說，也有些許大不敬的意味，陵山君冷漠嚴肅，甚有人敢在他跟前如此放肆。

方才大家都比較稔自然，此刻一提及陵山君，周圍的人便下意識往上方覷了一眼，紛紛面恭敬張之，低下頭去，不敢再多開一句玩笑。

這下完了。

這小丫頭沒個分寸，玩笑開過了。

眾人正焦慮張間，便聽謝涔之淡淡道：“無妨。”

他說無妨。

謝姮驀地抬眼。

突然想起，上次謝涔之懲的一位弟子，便是因為在議事殿上儀容不整，出言不遜，被罰了整整面壁三日。

但也許，就像江師姐口中的從小溺一般，謝涔之是這樣寵的。

他們嬉笑著說著從前的事，謝姮卻從不知曉。

謝姮覺有些頭暈，猛地閉目。

謝涔之又道：“阿姮無暇教你，你若想學，便讓殷晗空指點一二。”

殷晗無奈一笑，江音寧興地點頭：“師兄最好了！”

謝涔之目從上掠過，眼底有了星零笑意，又看向其他人，繼續下令道：“天溟山靠近北域神族，況特殊，關于天溟山之事，本君先令左尊使宋西臨前往天溟山調查，今日之事，不必再議。”

宋西臨出列俯首：“屬下遵命。”

“都退下罷。”

眾人面面相覷，但誰也不敢再多置喙一句，便漸漸地退了下去。

謝姮想著稟報地之事，便站著沒走。

與謝姮一起沒走的，還有江音寧。

江音寧似乎有話想說，等所有人散去，這才放開挽著謝姮的手，把上的鶴氅取了下來，塞到了謝涔之手中，“謝謝師兄！我已經不冷啦，師兄這幾日照顧我，實在是讓寧兒到過意不去。”

江音寧說著，便愧疚地低下了頭去，失落道：“都怪我沒用，從前都是師兄照顧寧兒，寧兒第一回想為師兄做些什麼，卻反倒給師兄添了子，連命都差點丟了……卻還是未曾從地里拿到那株天樞草，不能幫到師兄……”

“我不如師妹厲害，連拿一株天樞草都做不到，真沒用……”

說著，吸吸鼻子，眼眶以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天樞草。

謝姮突然想起來此行的目的，便將手袖中，連忙要掏出天樞草。

“我不需要。”

謝涔之看著江音寧，淡聲寬道：“下回不可再胡鬧，也莫聽旁人胡說，我不過是些小傷，并非一定要用天樞草療傷，你與其做這些無用的功夫，倒不如好好練功。”

謝姮正要拿出天樞草的手，就這樣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