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姮半跪在地，一只手死死握著劍，指里都是黏膩的的。

因為方才拼殺過猛，此刻又突然停了下來，一紊的氣息，像烈酒一樣猛地躥上來，后勁十足。

間一陣腥甜。

倉促把咽了下去，盯著眼前的那雙悉的云靴。

謝涔之的嗓音就在頭頂響起。

可知錯了？

有什麼錯？

只是為了救人而已。

若能再選一次，謝姮還是會選擇救江音寧。

不管里面是誰，只要那人是藏云宗弟子，謝姮在此位，既然看見了，就一定會救。

有錯嗎？沒有錯。

可臨走時，他令迅速回去閉關，莫讓魔氣顯現于人前，一轉眼，就放出了全所有的魔氣，甚至被劍靈當了魔，害得他親自趕過來救，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狼狽。

也的確是違背了他的命令，給他帶來了麻煩。

謝姮松開手，掌心的思邪劍消失，低聲道：“對不起。”

謝涔之垂目看著，神冷漠，不置一詞。

謝姮艱難地撐著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抿著蒼白的，低頭道：“當時況急，我只想救人。但……為鎮守封印之人，我不該將魔氣帶到外面來，我會立刻回地閉關，魔氣不除，便不會再出地一步。”

謝姮認錯認得坦然，甚至將對自己的罰也一并說了。

平時便從不給旁人添麻煩，就連犯了錯，都不會讓別人為難，自己便會將自己理好，等過幾日，仍舊是那個安靜溫順的謝姮。

總是這麼懂事。

謝涔之將此刻的狼狽盡收眼底，見如此，方才微微的慍怒消散無蹤，卻又沒了什麼多說的興致。

一場鬧劇。

他冷聲拂袖道：“那便如此。”

謝姮轉，艱難地往外走，想快點離開。

“等等！好端端的，這六道殺星陣為何會突然開啟？”周圍有人突然說了一句，轉瞬嗓音冷了下來，“只有這里的劍到威脅之時，此陣才會開啟！所以到底是誰啟了大陣？”

謝姮聽到這句話，腳步稍慢。

這件事，也想不明白。

若江音寧只是單純地靠近這里，以的修為，并不會引起那些劍的。

江音寧正站在一邊，聽到這句話，子了，小聲道：“都怪我……是我本來想來這里看看，因為這是我和師兄小時候練劍的地方，我只是想看看這里變了沒有……我也沒想到這些劍會突然攻擊我……”

委屈地噎了一聲，目里含著淚，看向謝涔之，“師兄……寧兒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應該不是寧兒。”

王乾沉道：“寧兒不過是個小丫頭，如今修為這麼弱，哪里有刺激大陣的本事？”

“更何況，一般的強者進萬劍臺，也斷然不會引出六道殺星陣，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讓這里的靈劍察覺到了威脅，才會出手攻擊。”

威脅。

所有人的目，都齊刷刷地看向了謝姮。

只有謝姮本實力不弱，還一魔氣，如果不是謝姮，那還能是誰？

如果真是謝姮喚醒了六道殺星陣……

“謝姮！”殷晗率先抑不住怒意，猛地沖上前來，連聲質問道：“是不是你喚醒了劍陣，才害得寧兒突然被襲擊？所以你才會心虛沖進去救人！若不是你染上這一魔氣，寧兒又豈會深陷危險之中！”

謝姮腳步一頓。

早就用鎮魔符將魔氣掩蓋得干干凈凈，絕不會被靈劍察覺毫，就算沖進了劍陣，若不是后來已經虛弱到維持不住鎮魔符的力量，也不會暴魔氣。

怎麼可能是？！謝姮微微一震，難以置信，他們怎麼會懷疑到的上？

殷晗見謝姮不說話，便當是心虛了，冷哼一聲，轉看向謝涔之，單膝跪地道：“若是如此，謝姮便是鎮守封印不力在先，又引出大陣，差點害死同門，而后欺瞞君上，罪加一等！還請君上立刻罰謝姮！”

殷晗話一出口，周圍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

“若是如此，僅僅只是在地不出，未免也太輕了些。”

“謝姮長老這次闖的禍不小。”

“會不會是故意的？畢竟云錦仙子和也算敵吧？”

“……”

謝姮背對著所有人，聽著那些話。

有些頭暈，袖中的手攥得死。

“不可能！”

一道白影忽然如一道星般掠了過來，一個年出現在謝姮的后，手擋住后的謝姮，憤怒道：“你們都住口！怎麼可能是我主人！我主人明明才是那個拼死救了江音寧的人，你們不激就算了，居然還反過來懷疑是做的？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

這突然出現的年相貌雋秀，穿著一白，連頭發和睫都是白的，也白如玉琢，正憤怒地盯著所有人。

“除了謝姮，還能是誰？”殷晗冷笑，毫沒將他放在眼里，“區區一個靈，也敢在此放肆！”

年怒不可遏，梗著脖子罵：“我是靈怎麼了？靈也比你這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好！”

年說完，猛吸一口氣，扭頭看向一邊的江音寧，焦急道：“大陣啟的時候，我主人明明也是才到，怎麼可能害你？！明明是我主人救了你！你倒是說句話啊！”

年黑眸著怒意，因為憤怒，脖子上也繃著青筋，語氣兇得江音寧往后微微退了一步。

“我……”

“寧兒別怕。”

江音寧和殷晗幾乎同時開口。

殷晗慢慢擋在了江音寧的跟前，聲安了驚慌失措的小姑娘一聲，又轉頭，手已握住了側的佩劍，眼帶殺意地盯著年，“寧兒斷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你不許嚇唬。”

不可能，謝姮就可能嗎？

謝姮是什麼樣的人，他們這些年看得不清楚嗎？！

年越發憤怒，額頭青筋直跳，正要繼續理論，突然聽到后的謝姮淡淡了一聲“白羲。”

年一頓。

“退下。”

謝姮轉過來。

手指一抬，眼前的年被契約控制著化為一只雪鸮，不甘心地拍著翅膀，落在了一邊的樹上，耷拉著頭，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

謝姮看著他們。

方才聽了那麼多，從一開始的懷疑揣測，到后來的被議論污蔑，也從難以置信到逐漸平靜下來。

的目從所有人臉上劃過，一字一句道：“不是我。”

王乾說：“你說不是你，也須拿出證據，否則你讓我們怎麼相信你？”

謝姮的手在袖中探了探，又停住了。

沒有證據。

那鎮魔符燒完便化為了灰燼。

謝姮抿，正在遲疑間，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不急不慢道：“的確事先用鎮魔符制魔氣，魔氣不可能外泄。”

是謝涔之。

聽到他的聲音，謝姮心頭一震，突然抬眼，看向一邊的他。

謝涔之垂袖立在一邊，雙目漆黑深沉，也正看著。

和謝涔之的目在剎那間錯一秒，那一秒，極想從他眼里探尋到什麼，盡管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想看到他的信任，還是他的安，還是別的什麼？

但無論如何，他至……肯為說一句話。

便很開心。

謝姮的眼底逐漸有了一點微，如星辰的影子墜海洋，沉沒在一片秋水漾中。

說：“是，我事先用了鎮魔符。”

陵山君親自開口，無人敢懷疑真假。

王乾又問：“那你怎麼證明，不是你故意揭開鎮魔符，用魔氣引大陣？”

謝姮搖頭。

王乾正要立刻說什麼，謝姮又好笑一般，輕輕反問道：“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做的呢？”

有人突然說：“除了你，難道別人有這樣的本事？”

謝姮看向那人，繼續反問：“右尊使當時也在場，你的意思是說，殷晗的實力比不上我麼？”

那人一噎，殷晗的臉也黑了，“謝姮，你在懷疑我？”

謝姮說：“不是你先懷疑我的麼？”

殷晗：“你！”

謝姮無懼無怕，就這麼平靜地看著他。

一連三個反問，問得他們啞口無言。

直到現在，謝姮其實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懷疑。

但又看了一眼被護在殷晗后江音寧。

這樣乖巧無害、率真活潑的孩子，大概就是會讓所有人都會喜歡吧，他們都下意識護著江師姐，不會懷疑到江師姐上。

所以那個被懷疑的人，只剩下了謝姮。

謝姮沉默了一會兒，又突然緩緩抬手。

的掌心忽然放出一道白。

眾人被的作吸引得看了過去，看清這是什麼時，都猛地一驚。

這……這是誓？！

若說有什麼證明清白的方式，其實方法不，但最直接有效也最有威懾力的方式，便是立下誓。

可誓的代價太可怕。

越是狠毒的咒，越會引起異象，對自的修為產生反噬，一般人就算想要證明清白，也會采取其他更迂回的方式，給自己留一個退路。

而不是像謝姮這樣。

直接立下天地間最狠的誓。

干脆果斷，毫不猶豫。

若違此誓，必將遭天譴，灰飛煙滅。

謝姮瘋了嗎？

就因為這件事，至于立下誓嗎？

四周一片嘩然，所有人都震驚地著。

這下誰都笑不出來了。

每個人的神都變得無比嚴肅。

連樹上的雪鸮都開始拼命拍打翅膀，發出尖利的聲，恨不得立刻飛下來阻止謝姮。

就連謝涔之，也猛地轉，瞇眸盯著。

謝姮神蒼白，背脊仍舊筆直，沒有任何遲疑，強忍著的不適，一字一句道：“與其被人污蔑，背負莫須有的罪名，我不如立下誓，以證清白。”

謝姮朝同樣震驚的殷晗微微一笑，笑容蒼白又倔強，“不如右尊使也一起立誓如何？”

殷晗：“你……！”

謝姮也不再搭理他，緩緩閉上眼。

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今日他們就算沒有證據說是做的，就算涔之沒有給定罪，往后這樣的流言，也仍舊會如影隨形。

謝姮明磊落，做過的就是做過的，沒有做過，就是沒有！

不想被人誤會，更不想被涔之誤會。

“我謝姮今日對天立誓，從未起過任何害人的心思，也從未有過任何害人的舉，我所做所為，皆是為了藏云宗著想，如有違背此事，我定——”

話未說完，只覺手腕一。

“夠了。”謝涔之握住的手腕，沉聲道：“阿姮，莫胡鬧。”

周的淡白咒法突然破碎，發誓被打斷，謝姮只覺得五臟六腑一陣翻涌，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接往前一栽。

謝涔之立刻手，手臂從腰間橫過，將往后一帶。

謝姮就這麼直接地撞進了他的懷里。

謝涔之的懷里。

一僵，意識混混沌沌，轉瞬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想起自己一魔氣，便立刻掙扎著站穩了，往后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形，倉皇抬頭的時候，謝涔之已收回了手。

收手的時候，突然覺方才過謝姮的手，有些不對。

，黏膩。

他猛地低頭，只見一片。

謝涔之瞳孔一。

謝姮……居然傷得這麼重？

冷風吹面，謝涔之蜷了蜷指尖，突然抬眼看向眼前倔強虛弱的，今日穿著一樸素的黑，那些在上看不明顯，他再細細一瞧，這才發現，竟一是。

認錯，辯解，反駁，立誓。

但從頭至尾，沒有提一句自己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