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姮突然往后倒。

舒瑤眼睜睜看著往后倒，下意識手忙腳地去接，看到謝姮冒著冷汗的蒼白臉，嚇了一跳，手拍拍的臉，“謝姮？謝姮你還好嗎？你別死在這里啊，你死了我沒法代啊……”

雪鸮飛快地躥了過來，拍著翅膀在空中撲騰，邊撲騰邊啄舒瑤的那只手，用一對翅膀護著謝姮的臉，兇地瞪著舒瑤，架勢活像是老母護崽。

舒瑤無奈地撇撇，“好好好，我不你主人，誰才救了我的命。”雖然很想打敗謝姮，但也是講道理的。

雪鸮仰著頭，沖著舒瑤示威般地“嗚嗚”了兩聲，便低下頭來，用腦袋拱了拱謝姮，心疼地嗚嗚咽咽。

——主人，你醒醒。

謝姮沒徹底昏死過去。

被白羲這樣一拱，方從沉淀下去的冰冷黑暗中猝然驚醒，宛若即將溺死的人過了一口氣來，臉灰敗，眼前是晃的人影，腔里都仿佛燃燒著殘余的火苗。

有這麼一瞬間，謝姮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我……沒事。”謝姮咽下口中的，撐手要站起來，手在地上用力索了幾下都沒起來，又猛地嘔出一口。

濺了一地，原本滿是污的黑，早已被染了暗紅。

“喂！你別吐啊！”舒瑤嚇了一跳，實在看不過去，連忙托住謝姮的胳膊，把從地上架起來，一邊架一邊嘀咕：“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居然混到這種半死不活的地步，你可別真死了，我還沒來得及打敗你呢。”

一邊別扭地嘀咕，一邊扭過頭去，一副不太樂意幫謝姮的樣子。

“躺好了，別。”

舒瑤把謝姮扶到石床上躺著，聽見謝姮急促的呼吸聲，手去的額頭。

指尖剛到，又唰地收了回來。

這也太燙了，謝姮是火做的嗎？

舒瑤了指尖，只好先醒謝姮：“謝姮，你現在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做什麼？”

謝姮只覺得渾滾燙，仿佛還有火在上燃燒。

肩好痛。

痛苦地咬著，用齒間的痛楚保持清醒，艱難道：“水、給我水。”

“啊？水？”舒瑤困地撓了撓頭，想起自己是水靈，連忙抬手施了個凝水訣。

水是以靈力匯聚而，倒也不能像謝姮召喚火海那麼夸張，一小水流嘩啦啦澆在謝姮上，涼意打散了燙意，勉強驅散了一些痛楚。

謝姮蹙的眉心，這才慢慢舒緩下來。

閉上眼，細細著氣。

額角分不清是冷汗還是水，渾上下早就，干涸的塊被水一淋，在下蔓延開來，更像躺在泊之中。

“舒瑤。”謝姮低聲道：“我如今沒了力氣，勞煩你幫我看看……我肩上的傷。”

舒瑤看得心驚跳，唯恐謝姮真的死在這了，連忙上前去的外衫，謝姮閉著眼睛任由擺布，直到肩頭的衫被褪下，后的人作突然停住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不對。

謝姮遲遲不到的作，剛想詢問，便聽到舒瑤有些驚慌的聲音。

“謝、謝姮。”舒瑤遲疑著說：“你的肩上……有東西……”

的肩？

謝姮艱難地抬頭，側過頭，去看肩上的傷口。

這一眼看去，心里卻是一沉。

不是傷。

也沒有火。

只有一道赤紅的印子。

這印子很深，是一個小小的指甲蓋的形狀，像是從皮里長出來的詭異紋路。

這是什麼東西？

這樣的紋路……怎會在上出現？

謝姮死死地盯著肩上的赤印記，睫了。

舒瑤看神不對，急中生智地拉起的衫，飛快地往肩上一遮，轉過去背對著謝姮。

飛快地撇清關系：“我剛才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發生，你上的傷很多，還是盡快療傷吧。”

舒瑤在表態。

也察覺出了不對，便立刻選擇裝傻瞞，告訴謝姮，自己不會說出去。

謝姮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許久，目才緩慢地收了回去。

攏肩，蜷一團，心緒紛如麻。

卻也還是勉強打起神來，沖著背對著自己的，輕聲道：“舒瑤，謝謝你。”

謝謝你。

謝姮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平靜，字字皆真心實意。

舒瑤背脊一僵，表不自在地天地，假裝自己沒聽見——平時和謝姮作對慣了，今天突然這樣互相幫助，還有點不太習慣。

見如此別扭，謝姮抿一笑。

還未笑完，一落睫，角未盡的笑意又變得沉重無比。

-

謝姮收火及時，那四個弟子并未被靈火活活燒死，卻也了不輕的傷，舒瑤趁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立刻將他們捆了起來，稍后再置。

舒瑤擅闖藏云宗地，按理說應該趕回去，但謝姮傷這樣，舒瑤怕自己走了之后，謝姮又出什麼事，好歹謝姮也救了一命，舒瑤便忍著沒走。

舒瑤去謝姮的住，拿了一道干凈整潔的裳來讓謝姮換上，再施法打掃了一番地，讓外人看不出這里剛發生了一場惡斗。

一邊做，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這森森的地，還想湊過去觀察一下那四個染了魔氣的弟子，卻被謝姮住：“魔氣會侵人，不想和他們一樣的話，就別過去。”

舒瑤嚇了一跳，連忙湊回謝姮邊，又好奇道：“我看這四個人也是藏云宗的弟子，為什麼突然要殺你？難道就是因為被魔氣控制了？”

謝姮正盤膝打坐，聞言角一扯，出一極為冷淡的笑，眸落在上，“所有人都會像你這般以為。”

舒瑤：“什麼意思？”

謝姮說：“在地殺我，事后追究起來，大可推到封印里的魔頭上，說是被魔氣控制，才做出這等事來。但事實上，他們修為不低，即便那魔頭使用攝魂之，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地同時控制四人的心智。”

舒瑤一拍手掌，恍然大悟：“也就是說，他們的確就是沖著你來的，只不過有了魔氣做借口，正好可以藏幕后之人的意圖！”

說完，舒瑤懷疑道：“這不是陵山君派來的人嗎？難道要殺你的是陵山君？他他他……他不是你未婚夫嗎？”

謝姮一滯，斷然道：“不是他。”

涔之是不會這樣做的。

“回答得這麼果斷，你就一定都不懷疑？”舒瑤嘀咕道：“除了他，還有誰能派人來地，如果不是他指使的，難道還有別人可以越過他差遣他的人嗎？”

謝姮搖頭，冷聲道：“一定不是他。”

一定不會是他。

謝涔之斬妖除魔，正直凜然，他的劍尖只會指向魔。

永遠不會與他站在對立面。

除非……也了魔。

長期浸在魔氣濃郁之地的人，就算道心堅定，也極易魔。

但謝姮記得師尊說過，天生仙骨，雖不知來歷，但也絕不會魔，就算長期呆在地，每一滴中都流著魔氣，也只是謝姮，不會為屠戮生靈的魔。

師尊是這麼和說的。

師尊傳授心法劍，更不會騙。

可謝姮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從前那魔頭說過的話。

——“黑暗生于明，長期游走于明暗之間，謝姮，你分得清自己是魔還是人麼？你困住了本君，自己亦被困在此地，你與本君又有什麼區別呢？”

和魔有什麼區別呢？

肩上的印記，又究竟是不是魔紋？

謝姮眼尾猩紅，猛一聲，側的思邪劍突然到主人的氣息波，發出微微的嗡鳴。

舒瑤察覺到的緒不對，驚一聲，“謝姮！你怎麼了！”

謝姮猛地閉目。

那魔頭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

腦海中還不斷地閃現著謝涔之的影。

謝涔之總是拒人千里之外，即便有短暫的溫，卻也像天上的云，若即若離、高不可攀，這樣的人讓無法焐熱，也決不會給予旁人多溫暖。

這就是謝涔之，用了整整一百年，所了解的謝涔之。

所以能等。

只要日子夠長，他總是會喜歡的。

可……可若真的了異類，了魔呢？

謝姮始終忘不了那年，謝涔之是如何一劍斬下魔的師弟的頭顱的。

當時雪下得很大。

謝姮呆呆地看著倒地的師弟，謝涔之冷漠地收回了劍，黑瞳深反著冰涼的雪，他對說：“被心魔驅使，今日不殺他，明日他便犯下殺孽。”

不明白，又不依不饒地問他：“可是，他不僅是魔，他也是我們的師弟呀。”

是他們朝夕相的師弟啊。

謝姮不明白，懵懂地著，沒什麼記憶的，一向有什麼事想不明白，都是這樣直接向謝涔之求教。

謝涔之突然笑了一聲。

他甚笑，薄掠起懾人的弧度，卻比雪還要冷。

他屈指輕彈眉心，說：“阿姮，我是謝涔之，亦是陵山君。”

謝涔之是師兄，可以包容師弟。

陵山君是君上，斬殺一切邪祟。

那個時候，謝姮便明白，原來做涔之邊的人，亦要正直無，只有方方面面與他匹配，才能站在離他最近的距離。

任何任何的變故，都不可以有。

道心永遠都要堅定，劍尖永遠指向妖魔。

可如今……

肩上的印記如鯁在。

這印記到底是什麼東西？

染了一魔氣的，第一次真的害怕起來。

謝姮的子微微抖。

的手索著，直到握了側的思邪劍，這才重新冷靜下來。

謝姮低聲道：“我沒事。”

努力彎了彎角，抬睫一笑，即使臉蒼白，也仍舊不半分憂。

舒瑤一時關心不是，不關心又不是，只好嘀咕道：“你可別是心魔吧？我來之前聽別人說，這里的魔頭擅長蠱人心，我剛才還以為你被控制了，畢竟這一魔氣的。”

被控制嗎？

不會被控制，但也的確是與這魔頭不了干系。

想到這魔頭，謝姮突然發現，魔頭今日好像格外安靜。

平時但凡稍微有一點狼狽，他都一定會狠狠嘲笑。

今天都快死了，他卻不吭聲了？

論一個聒噪的魔頭為何突然閉。

一定有鬼。

謝姮想到那四個弟子，聯想到那魔頭的攝魂之，或許在查出幕后之人上，能找他幫忙。

謝姮決定先試探他一下。

艱難地站了起來，往封印前走去。

謝姮在離封印極近的地方停了下來，想了想，決定先敷衍地招呼一聲：“今日夜不錯。”

封印里的魔頭：“……”

那封印突然藍大盛，魔氣繚繞，地面上的碎石飛沙憑空浮起，對著謝姮蠢蠢。

舒瑤驚道：“謝姮！這魔氣……”

謝姮站著沒。

太了解這魔頭了，手之前一定會囂張地說上幾句，以示他的得意，如果他不吭聲，那一定是嚇唬的。

果然，那藍符紋一閃而過，又沒了靜。

謝姮手了封印，“你今日是怎麼了？”

居然不話癆了？

魔頭：“……滾。”

這魔頭現在心糟得很。

趁著昏迷殺，沒得逞就算了，還差點被的靈火反噬，他為禍三界這麼多年，從來沒這麼憋屈過。

他也是今天才發現，他居然殺不了謝姮。

這魔頭現在正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