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百煉鋼難敵繞指，孫春明不怕符氏撒潑，但他卻真有點不住這樣，人非草木，好歹是名門正娶的妻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就這麼自己把自己給折磨致死，否則自己非得疚死不可，畢竟這事兒本來他們爺倆干的就不咋地道。

只是這人與他見過的聽過的全然不同，后世再怎麼咨詢炸，也不太可能找得到賢惠這樣的人。尤其是他知道，這人跟蠢其實是并不沾邊的，一個琴棋書畫金石玉樣樣通，甚至能寫得一手大好的樂府長調的人，就算稱不上冰雪聰明，也絕不可能被三言兩語就給忽悠了去。

人家只是德而已。

這可真是愁壞了孫春明，百忙之余，又不得不花時間花力花心思地對，可惜收效一般。

一直到孫春收到了孫悅的來信，得知慕容嫣懷孕了的消息，孫春明幾乎是想都沒想，就一咬牙，將信給符氏看了。

果然，符氏舊事重提，說希慕容嫣可以回家安心待產，孫春明也很是心，便忍不住親手寫了封信給孫悅，措辭比較親和的那種，大意就是他這個當公公的愿意伺候兒媳婦生產。

孫悅自然當天就把信給打回來了，他那地方正是忙的時候，如何離得開慕容嫣，再說這又不是二十一世紀，邊丫鬟烏央烏央的，還缺一個公公麼平日里瘋瘋癲癲的慕容嫣現在基本都已經不親自用腳走路了，還有啥可伺候的。

孫春明想了想居然也覺得有道理，親自給慕容嫣寫了封信，見確實不想回來養胎，于是就答應了，只是提出，孩子生下來以后必須得送回到來，小兔崽子不著家，孫子可不能再給帶跑了。

符氏很詫異，想不通為啥孫春明會對慕容嫣如此的縱容，明明都懷孕了，居然還同意不回來要知道這可是孫家的嫡長孫。

孫春明只能解釋，說是他尊重慕容嫣的選擇，孩子固然重要，但也沒必要因為個孩子就毀了事業，現在正是薊州城建城最關鍵的時候，離了一時也沒人能頂得上。

符氏不懂，難道對于一個人來說，天底下還有比傳宗接代更重要的事麼人的意義不就是生孩子麼將這類的問題去問孫春明，孫春明卻理所當然地說，人家是明正娶的老婆，又不是小妾，怎麼讓你說的跟個生育工似的

然后，符氏就懵了，而且是一連懵了好幾天。

幾天后，孫悅回了封信，開篇就理直氣壯地拒絕了孫春明的要求，說他絕不可能把孩子送回來，自己還沒稀罕夠呢，氣的孫春明在回信里破口大罵，說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德，你丫要是不送回來你就是不孝。

對此，符氏更是覺得不可思議，想不到，天底下居然有這麼說話的父子，若是父子關系不睦的也就罷了，可偏偏孫家父子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裝的，這讓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開始特別上心的等待孫悅的回信。

孫悅回信的那天，孫春明正好忙于公務，便由先收著了，孫春明回來后也沒想太多，直接道：“小兔崽子不可能乖乖同意把孩子送過來，又找啥理由了你直接讀給我聽。”

符氏聞言也沒覺得不合適，便將信給拆了，結果還沒

等讀呢，就一臉震驚的，眼珠子瞪的溜圓的，讀不下去了。

孫春明不解，將信取過來只看第一句話心里就是一咯噔，孫悅開宗明義地指出，他寧可讓讓他的孩子野生野長，也絕不將孩子給那個頭發長見識短的人，那人非得把孩子教壞了不可，萬一生個孩，他還要孫春明保證一輩子不許那人跟見面。

那人自然指的就是符氏，孫春明一臉尷尬地瞅了瞅符氏，符氏則依然保持著那個一臉震驚的樣子。

是震驚，而不是憤怒尷尬難堪等緒。

符氏終于忍不住不那麼賢惠了，開口道：“我我不明白，我想不通。”

孫春明只好尷尬道：“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還是個孩子。”

這話口而出，之后就恨不得自己倆子，天底下有當節度使的孩子麼

“我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雖然敬我重我，但你一直都不是真心我，我以為是我做的還不夠好，我我其實已經很努力了。”

孫春明這下更尷尬了，尷尬的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啥，符氏卻干脆攔住了他的，一邊噼里啪啦的就開始掉眼淚，掉的整個人一一的，還強忍著語調的平靜，繼續說：

“我們家出了三個皇后，所以來我們家登門求親的人，很多很多，這卻讓祖父更加的嚴格要求我們，我自小讀德、戒、一顰一笑一，一舉手一投足，都是苦練過的，我自問知書達理，上得廳堂，不敢自稱賢良，卻也稱得上一句大家閨秀，從小家里人都說，誰能娶了我定是極好極好的福氣。”

孫春明說：“確實是好福氣，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而且誰說你不賢良別說見，我連聽都沒聽過比你更賢良的人了。”

符氏也沒再謙虛，也有的驕傲，繼續道：“我得意于我十年苦修出來的教養，然而你們父子倆，卻將之棄如敝履。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嫁進來之前就知道悅哥兒是什麼人，對他這樣的人中龍，我沒指他真拿我當媽，可是，我真的以為他會喜歡我的，也真的以為你會喜歡我的，可結果你們卻喜歡慕容嫣，瘋瘋癲癲的簡直沒家教好麼現在你們寧愿讓孩子跟著那個瘋丫頭教育，也不愿意讓我來帶我想不通，我真想不通，孫春明，你能不能給我解你們父子倆，為何唉。”

孫春明也無奈了，這純粹就是價值觀的問題，將慕容嫣和符氏相比，恐怕十個男人里有九個都會選擇符氏，可偏偏他們父子倆都不在那九個之中，他們都是后世過來的，也看遍了繁華，都能明白獨立上，家庭婦所無法相比的魅力，甚至如果生個閨的話，他也是不太敢讓符氏跟小孫見面的，只好嘆氣道：“為何分不出香臭丑是吧。”

符氏終于忍不住了，大聲道：“是。”

孫春明想了想道：“你會算學麼”

“啊會會一點。”

“我承認，我們父子跟旁人可能確實有些不太相同的地方，我們都認為，人只有先自，自強，自立，才有可能真的擁有魅力，要不你明天開始，就跟著韓德讓學習管賬吧，也許過兩個月，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