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進嘿嘿傻笑，貌似憨厚地，大塊大塊地在往自己里塞著糕點，十足一副狗熊嚼牡丹的樣子，甚至于就連遠遠服侍的丫鬟們都在忍不住笑他。然而孫悅卻笑不出來，或者說不敢笑了。

大似忠，大偽似真，大智若愚，古人誠不欺我也。

“孫帥，咱們認識的時間其實也不短了，我黨進是個什麼樣的人您很清楚，我這人啊，是個直腸子，也沒那麼大的野心。”

孫悅笑著話道：“以前我也以為自己清楚的，可現在，我卻不太敢確定了。”

黨進豪爽的大笑道：“孫帥說笑了，我黨進自認是個人不假，可是人也不一定就是個傻子呀。”

“黨帥說的是，您今天還真就給我上了一課。”

“嗯，其實現今這個局勢，天下人心里都有數，我們這些軍時代的老人，實際上已經不適合如今這新軍的模式了，老了，就得服，不服老的他，自然就會為年輕人的靶子。您別看我老黨如今還有幾分兇名在外，但實際上我自己的我自己知道，就你手下的那個楊延昭，我估著十之八九我已經打不過他了。”

“黨帥過謙了。”

“實話實說，令尊和曹彬搞軍改，把我從軍隊里撈出來，我是激不盡的，這一聲戎馬啊，說起來風，但實際上這七七八八的暗傷也不，傳說中秦瓊為李唐流一斗不止，以至于晚年疾，孫帥，我老黨，為咱大宋江山流出來的怕是兩斗都不止了，您看我這胳膊，當年晉城下楊業親自的，到現在，天下雨都要痛我個死去活來，唉，打不了，其實我早就想圖個爵位傳兒孫，自己養老去了。”

孫悅聞言，發自心地嘆了一句：“為三思，思進，思危，思退，想不到朝中想的最的，居然是黨帥。”

黨進毫不謙遜地就認下了道：“這倒是，不過我跟你們都不一樣，你們別人能有今日大半靠的是腦子、機緣、家世、而我卻是靠一勇力，腦子這東西越老越，勇力可就越老越弱啦，所以說實話，三帥的位子我早就不想做了。

按照本朝的規矩，武人在三帥之后，就應該外放節度使了，而且一般都還能放個一點的去，哪知，自打家駕崩之后，這朝中變局就一日過一日，為了維持穩定，我特麼反而還走不了了。”

孫悅笑笑道：“旁人都覺得黨帥與崔帥當三帥一當數年是潑天的際遇，想不到在黨帥心中，還委屈了。”

黨進笑道：“我又不打算黃袍加，便是給我個殿前都點檢，又有何用打仗我去，福就跟我沒關系，家中兒出嫁都不敢給太多嫁妝，至今幾個兒子也沒著實缺，宅子住的不過是個三進，妻妾又大多人老珠黃，稍有放肆就免不了挨史言的一通噴，唉，京師居大不易啊，就連尋常的五品六品小，大多也要以禮相待，鬼知道背后通著誰，哪有外放當節度使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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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你看老石，聽說現在想干啥干啥，想打誰打誰，貪點酷點的也沒人敢吱聲，就算是當街強搶民當地的知府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長子承他的爵位，此子讀了書做了文，老三老四做生意也都賺了大錢，就連他兒現在也天打他婿，就算是將來改朝換代，手里有幾萬人著，新家也不能不給點面子是吧，人老了，還有比這更好的養老方式麼”

孫悅這下更明白了，笑著道：“原來黨帥是想當節度使，這還真是，您早說啊，早說您現在就跟崔彥進相調換了，不過黨帥，您現在可是副使相，這地位也不比節度使低啊。”

黨進聞言直接就罵上了：“不特麼低個屁，你爹和曹彬這是拿老子放火上烤呢，我要當節度使是為了過逍遙日子，你讓我當副使相又有什麼意思跟曹彬掰手腕子麼還是讓曹彬當槍使了去打你爹我是不是當的料，天下人心里沒點數

再說了，我是個人，你讓我練兵馬或是上陣殺敵，我絕無二話，可你讓我坐堂，讓我批閱折子我也得干得了啊你爹和曹彬分明就是讓我上去當擺設的，誰看不出來啊”

見孫悅臉略有點尷尬，黨進繼續道：“當然我也知道，你爹也有苦衷，當時那況，我不上來，老崔就得上，他的資歷比我深，人脈比我廣，腦子比我靈，最關鍵的是，他的野心比我大，若是真讓他上去了，這朝中的局勢興許會變得更復雜也說不定，誰讓我這人給人的印象又又傻呢，理解，理解，現如今我這木偶副使也當了有幾個月了，京中軍改也差不多了，經此一戰之后你孫帥差不多也手握過半兵馬了，能不能跟你爹說說，行行好放我一馬”

孫悅笑笑道：“好說，好說，你現在手里四五萬的嫡系，什麼都好說。”

“好說就行，我看這樣吧，你手里現在不是還有將近十萬的投降漢軍麼，十萬兵馬啊，每個老持重的人統領著怎麼行老夫遂自薦，不知以我的資歷能力，當不當得如此要職”

“然后呢”

“然后人的力畢竟是有限的，我既然上手管了這十來萬的新降之兵，千頭萬緒的肯定會有很多事，京城帶出來的這些兵，自然也就無能為力了，要我看，將他們干脆打散，分別給楊業、韓崇訓等人統領就好。”

孫悅補充道：“好，此戰勝后，十萬新得之軍，當淘老汰弱，獨自軍，鎮守古北口，這節度使之職，想來也沒人會來與您爭奪了。”

黨進滿意地點頭道：“甚好，甚好。”

“只是黨帥，您上可是還擔著監軍之職呢。”

黨進大手一擺道：“我又不是文人，監個屁，再說如今的朝廷誰說了算我又不是看不出來，監軍跟誰匯報去我看啊，一事不煩二主，干脆讓曹璨當了，你跟你爹匯報，他跟他爹匯報，省事兒了。”

孫悅哈哈大笑，與他擊掌相約，這易算是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