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驢跳過菜鏟，還是讓木勺敲到小肚，直疼，「岑小姐病中，我們哪能見得到，爺把我遣出去，單獨和彭氏說話，我聽個鳥啊。」

彭氏是岑雪敏的親姨母，寡，同來趙府照顧侄。

「爺人呢？」泰嬸見門外只有麻雀吵架。

「不知道，他讓我先回來。」眼看泰嬸要扔菜刀，大驢連忙喊，「我和爺離開岑家時，彭氏罵得可兇了，還追出來罵爺癩蛤蟆想吃天鵝，警告他再不準上門，不然就要告訴老太爺。爺哈哈笑，說今後請他都不來。」

趙青河屢屢捧金送銀去討好，多因這貪得無厭的彭氏教唆，拿侄的花容月貌當香餌。

如今彭氏罵得決絕固然好，就怕跟從前一樣惺惺作態，又要好又要臉面的。

可讓泰嬸糊塗的是，趙青河那句答。

看著長大的孩子，最知道秉，請他都不去的那一句，絕非謊話。

泰嬸不像老頭子對爺惟命是從，爺說失憶，診脈卻正常。自己雖不是神醫，可醫者憑聞問切說病，所以就對健康的爺抱持一點點疑心。

思來想去，趙青河若裝失憶，無非想讓家裡人鬆懈，不再阻礙他求親，將岑雪敏快快娶進門。

然而，縈繞七八日的擔心，今日讓爺親手揮散了。

泰嬸糊塗著，又欣喜著，瞥夏蘇，見神怔忡，心念連忙一轉，覺得自己該適時推一把，讓夏蘇對爺有點好。

「看來爺這回真得明白過來，從前都是年輕狂做得馬虎事，咱也別計較了。難得他回心轉意，家裡人得多拉他一把，免得又飄。」

夏蘇發怔，卻與泰嬸糊塗欣喜的緣由不同，想起自己昨晚讓趙青河討回八百兩銀子，今日他就跑去岑家，還被彭氏罵。

可是，他當時又沒應，還潑了他一頭臉的酒，以為不了了之——

不能吧？

趙青河即便不記得他對岑雪敏的熱追求，可是，送出去的東西再去討回來，大丈夫面完全掃地，一般好點面子的男人都不會願意做。

更何況他變了，還絕不是變蠢，是一種盛氣凌人自信自傲的變化，讓無法想象他死皮賴臉向彭氏討銀子的模樣。

因為難得的好奇心，夏蘇本來上午要出門，不自覺留在了家裡，想等某人回來說前因後果。差不多到晌午的時候，撿著豆芽，正有點花眼犯困，忽然聽到泰伯一聲吼，驚得跳了起來。

「老婆子！快！快來看！我們把什麼帶回來了？！」

泰嬸沖夏蘇又眨眼，笑道，「平時不覺得，缺了才知道好，如今人平安回來，這家就好似終於開了運。現在，就等你倆喜上加喜......」怕夏蘇覺得偏心趙青河，「我的意思是，你找個好夫婿，爺找個好媳婦。」

夏蘇對這種容是全不上心的，淡淡一笑，起跟著。

還沒出門，就看到院中除了興高采烈的泰伯，還有趙青河。

怪不得泰嬸說什麼平安開運的，同時眼的，還有趙青河腳邊一隻黃梨木箱子。

泰嬸驚得僵定在門邊，捂睜目，眼睛漸紅，忽然垂頭抬袖點著眼角。

夏蘇一邊扶著泰嬸，一邊冷眼瞧。

那隻黃梨木箱，是趙青河娘親常氏最喜歡的大件之一，做工良，封隔水，因此用它來收藏珍貴的東西。

箱子半年前讓趙青河扛走，裡面裝著常氏留給兒子最後的家財，十二卷古畫，五幅名書，皆大家真跡。

現在，箱子回來了，書畫也回來了麼？

趙青河大步而來，看不出曾經的一莽風沖猛，行似青山出雲水，蒼鬱峻拔。他也來扶泰嬸，無意中卻與夏蘇的指尖相。

夏蘇立刻手。

然而，指尖的涼意停留在他的皮上，遲遲不暖，令趙青河蹙眉。

「穿得太。」他打量一眼，一件里，一件外，均是單薄棉布，由此找出癥結。

並未因他大手的熱溫而有半分緒波，冷冷回他，「還好。」

想說不勞費心，當著泰嬸的面，算了。

泰嬸左看看右看看，兩個讓如待親生的孩子，一個如火，一個如水，難以融洽，心中不嘆息，但不強求，一手拉了一人往箱子走去。

「近來已添置不東西，還要買馬車，哪來的錢贖回箱子？」有生之年，能促兩人為好兄妹，在孤涼世間彼此照應，再去九泉之下，見到夫人就不至於愧。

泰伯呵呵笑起，打開箱蓋，「豈止贖回了箱子？」

夏蘇再不能冷眼旁觀，目充滿驚奇，盯著箱中那些捲軸，口而問，「怎麼贖得回來？」

「當鋪不就是籌急用銀子與人方便的寄麼？如今銀子還上，自然就能拿回東西，有何難為？」趙青河的視線自上而下，隔著泰嬸也無阻礙，落在夏蘇潔的面額。

這人，這眼神，這要笑不笑，是被他看傻瓜了麼？夏蘇心裡油然生出一氣。

趙青河瞧著澈澈的腮幫微鼓，呼吸深長，肩膀都起伏了，就很「好心」地大聲問，「要不要我給妹妹倒碗酒，你再像昨晚那樣，潑我一臉來消氣？不然，氣太足會憋傷的。」

院中，打架的麻雀飛走了，靜得只剩呼吸聲。泰伯的，泰嬸的，夏蘇的。

大驢，「欸，昨晚你倆一起喝酒？孤男寡——」讓夏蘇眼中一道厲嚇得閉牢。

夏蘇竭力維持淡然，折步往堂屋走去，「將箱子抬進來，我瞧瞧有沒有讓當鋪做了手腳。」

趙青河應得乾脆，雙手合抱，把百來斤的箱子輕鬆扛上肩，隨走。

院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換了默契，各自做各自的事，沒一個跟去。

這種時候，火苗子濺，旁觀者只會引火燒，遠離得好。

打罵俏？

想得！

據以往經驗，不拆房子就不錯了。

現在只能期，那位什麼都不記得的主子爺裝什麼都好，千萬別化為熊。

因為夏蘇最討厭的，就是狗熊。

然而，堂屋裡，很靜，很靜，一點煙味也沒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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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親們，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