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調查王二公子這件事卻進行的並不順利。

首先，這件事不能大張旗?的進行。其次，明珠與顧清婉商量了半天，也沒有商量出合適的人選來。

其實依明珠的意思，最合適的人選當屬顧仕朗。可顧清婉卻一口否定了，說這事兒如果被顧仕朗知道。不出一日關氏就會知道，這就跟直接告訴關氏沒有兩樣了。

顧仕朗不可靠，也不能請外人幫忙，因而此事一下子便陷了僵局中。

別的事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比如槐香的傷好得很快，因爲曲氏爲請了京城裡最有名氣的跌打醫生，力求讓傷好後跟從前一模一樣，甚至還撥了個小丫鬟照顧槐香。

曲氏回了孃家一趟，帶回來一個老嬤嬤，聽說是給顧清月請來的教養嬤嬤。明珠們還猜測以顧清月的子，多半捱不住兩日便要發脾氣，卻不想這一次們都猜錯了。顧清月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天天在院子裡跟著嬤嬤學規矩，鮮再出院門半步。有時候出了院子，也只去顧清怡與顧清蓮的屋子坐坐。很快就又回房了，倒是營造出了些神彩來。

這其中，最安靜的要數顧三姑娘了。自那日跟自己的丫鬟在草廬醒來後，的丫鬟第二日便從顧府消失不見了，而自己也安安靜靜的呆在自己的院子裡，十天半月也見不到的人影。

夜裡，曲氏前來查看顧清月的學習進度。

“娘，這兩日我一有時間就去找大姐姐和三姐姐說話，但提及靈泉寺的事。們卻都異口同聲的道當時就呆在禪院裡，哪裡都沒去。”顧清月有些擔憂的蹙起秀氣的眉頭，“我讓人私底下問了們的丫鬟，說們雖然並沒有一直呆在禪院裡。但也只在大雄寶殿附近溜達了一圈就回去了。”

曲氏微微皺眉，“們去大雄寶殿做什麼？”

“顧清怡的丫鬟說，們原是想去看福王殿下到底生的什麼模樣，不過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又怕出來太久引人懷疑，因而很快就回禪院了。”顧清月頗有些張的咬著手指頭，“照們跟丫鬟們的說法，很可能刺客殺來時，們就已經回到禪院中了。所以福王殿下並不是們當中的誰救下的。娘，您說，不是們兩個，到底是誰呢？有沒有可能是許明珠那臭丫頭？”

曲氏眉頭漸深：“若是，事怕有些麻煩了。不過，該試探還是要試探。若能夠知道當日的經過就好了。”

現在們最擔心的，就是們的說辭與福王殿下對不上。

不過唯一令們慶幸的是那福王殿下是個不靈的，若實在不行，到時候也只能推說是福王記岔了——當然，這是下下之策！

因而，當帶著一神環前來尋明珠說話的顧清月站在明珠面前時，明珠都有些不敢認了。

嘖嘖，不過幾天沒見，這顧清月還真是胎換骨大變樣啊。

摒棄了原本一直偏的華麗華貴的首飾頭面，換小清新的珍珠玉，碧意飄飄，頗有幾分仙意。其舉手投足之間，一一靜皆優自在，讓人一看就覺得賞心悅目。原本只有六七分的姿，也因氣質上的突變而能給到九分。還有那一分的敗筆，則是眼神。

老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顯然顧清月這兩扇窗戶還修煉的不到位，依然像以往一樣帶著些閃閃爍爍的意味。很明顯顧清月也知道自己這個缺點，故而，低眉垂眼的時候比較多。

這樣一來，就能功的讓人忽視的眼睛。

總之，這一連串的變化，還是讓明珠到很驚奇的。

“四姐姐的教養嬤嬤很厲害啊。”明珠由衷的誇讚道。

這般說著，眼神不由自主就向立在顧清月後的老嬤嬤去。這嬤嬤雖然老態盡顯，面上皺紋啊老年斑之類的佈，可卻毫也不讓人覺得面目可憎。相反，盯著那雙似不笑也帶著笑意的眼睛看久了，反還讓人覺得格外親切。的姿亦是十分直，半點不顯佝僂扭曲，即便老這般模樣，也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果然只有這樣厲害的人，才能在這短短時間就將顧清月調教的跟變了個人似的。

顧清月便與有榮焉的笑了笑，嗓音輕甜，不復過去的盛氣凌人，“宮嬤嬤是外祖母尋了許久才爲我定下來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顧清月便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前兩天我去看大姐姐，說夜裡睡不好，總夢見那一日靈泉寺發生的事，經那麼一提，昨夜我也沒睡好，便想著過來跟珠姐兒說說話。”

明珠心頭一，果然來了！

早在唐遇提醒，顧清月定然會貪功冒認靈泉寺裡救福王一事後，明珠就在等這一日的到來。

明珠不聲的勾了勾脣，面上出副驚疑不定的神來，“靈泉寺那日麼，的確十分駭人。我好不容易纔忘記，哪想四姐姐今日突然又提起來，這不是要害我夜裡也做噩夢嗎？”

“是我的不是。”顧清月聞言，忙笑著說道：“四姐姐一會就讓人給你送些安神的香料來，這樣夜裡就能睡個好覺了——珠姐兒可還記得那日的形？”

看著似雲淡風輕的垂眼喝茶，扣著茶杯的手指卻的青筋突起，明珠便知此時心裡已經張了什麼模樣。有心想要逗逗顧清月，看看如今的定力如何，於是一邊搖頭一邊嘆氣，“可別提了，那天差點嚇死我了。”

顧清月聞言，愈發肯定明珠就是救了福王殿下的人，強忍著激與心急，卻忍不住微微往前傾了傾，“我一直忘了問你，那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怎的弄得那般狼狽？”

還不錯，雖然還是能從細微的作間瞧出的心急來，可說話的語速卻是毫未變，依然輕緩和。

這宮嬤嬤果然不是個等閒之輩。明珠忍不住又看了眼眼觀??觀心的宮嬤嬤。

“想到那日的事我就後怕啊，四姐姐，你不知道，險些你們就都要見不到我了！”明珠一臉後怕的模樣，端著茶水直往裡灌，彷彿是要給自己驚。

顧清月見半天也說不到點子上，心急的不得了，好在還能忍得住，“你到底到什麼事了？難不你跟刺客對上了？”

明珠這才嘆道：“可不是嗎？不僅如此，還遇到個氣死人的人。”

“是什麼人？”顧清月終於按捺不住急聲追問道。

明珠便詫異的看一眼，“四姐姐好像很關心這個人？”

“胡說什麼呢。”顧清月一窒，勉強笑道：“我關心的是你，旁人跟我有什麼相關？”

明珠便開心的笑起來，“我就知道四姐姐最關心我了。”

頓了頓，才道：“那天有個小丫鬟，莫名其妙要帶我上半山腰的石頭房子裡玩耍，我不耐煩爬山，就丟下折回去了。”

顧清月的眼睛眨了兩下，頗有點心虛的意味。當然知道那天那個小丫鬟帶著明珠上山爲的是什麼，口中卻道：“是哪個沒眼的丫鬟，明知你不想去還非要帶你去，你告訴我四姐姐，四姐姐替你教訓！”

“算了，都過去那麼久了。”明珠無所謂的擺擺手，這才接著說福王，“其實那個人是誰我也不知道，原本我被刺客嚇壞了，打算往一個破罈子裡藏，哪想到那罈子裡頭竟已經藏了一個人，本來還有容的地方，偏他非要趕我走。我不服氣啊，就跟他爭執了起來，卻不料驚了刺客，那刺客拿著把明晃晃的長劍就要走過來殺我們滅口，給我嚇壞了，立馬轉就跑。等我跑出去回頭一看，先藏在裡頭的那笨蛋竟然因爲張卡在了破罈子口，進退不得好不狼狽，眼看著刺客就要舉刀殺了他，我這樣心地善良的人哪裡能看到這一幕發生啊？因此我就撿起地上的榔頭朝刺客砸過去，幸運的將那刺客砸暈了，然後就拉著那笨蛋一起逃命了。”

顧清月一邊拼命記下明珠說的每一個字，一邊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跟那個人就跑啊跑，後追來了好多刺客，還好有個人從天而降救了我們。”關於唐遇要殺這件事，明珠自然不會講給聽，“總之後來我們就跑散了，也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被刺客殺死，也是怪可憐的。”

“這可真是驚險啊。”顧清月的緩緩放鬆下來，輕嘆著說道：“還好珠姐兒你安然無事。”

頓了頓，又一副好姐姐的臉安明珠道：“事過了就過了，這麼可怕，往後也別再想起了，免得夜裡做噩夢。”

“嗯。”明珠甚是的瞧著顧清月，“其實今日你不問我，我都快要忘記了。”

“都怪四姐姐不好。”顧清月便自責的說道：“好妹妹，往後我再不問你這件事，你就當此事從沒發生過，乾乾淨淨全忘了吧。”

明珠便撇撇，“這麼可怕的事，我纔不會時時記得呢，這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嘛。”

“正是。”顧清月便安心的微笑起來，“我最近新得了些首飾，是用皇后娘娘賞下的南海珍珠製的，妹妹若得閒了去我屋裡，喜歡什麼便挑什麼。可好？”

“當然好啦！”明珠一臉欣喜的笑起來，又好奇的問：“對了四姐姐，皇后娘娘爲什麼要獨獨賞東西給你呢，府上這麼多姐妹，誰都沒有份呢。”

顧清月脖子微微一偏，眼睫垂下，掩了眼底的神，輕輕一笑：“還能是爲什麼，自然是因爲我外祖父的關係了。”

明珠似沒有瞧見那回避的心虛的舉，一臉傾羨道：“我也好希能有個厲害的外祖父呢。”

“說什麼傻話。”顧清月含笑斥道，“這話祖母老人家聽到了，還不得狠打你一頓？好了，我也該回去做功課了，珠姐兒得空就去我屋裡找我玩。”

知道了想知道的事，顧清月自然坐不住了。

明珠也不留，不耽擱趕著回去跟曲氏分這個好消息。

……

在這看似平靜的狀態下，不知不覺就到了夏末初秋之時。

忠勇伯府終於敲定了吉日，因是貴妾，忠勇伯府擡來的財倒也像那麼回事。但顧大老爺自覺沒臉，一大早就出門了。顧老夫人藉口不舒服，免了顧清怡前去磕頭。

雖然顧清怡人緣並不太好，不過想著日後怕是再沒有機會相見，顧清婉還是來送了送，給了幾方帕子幾個荷包，“不是什麼貴重的，大姐姐留著打賞下人吧。”

顧清怡今日穿了件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活潑又不顯得輕佻，襯得愈發白如雪，可人。似有些慨的著荷包上緻細的針腳，微微笑道：“這可都是二妹自己繡的呢。”

顧清婉淡淡道：“大姐姐不嫌棄就好。”

“怎麼會嫌棄？”顧清怡擡頭，粲然一笑間的不可方：“二妹不生我的氣，還肯來送我，就夠我激不盡了。”

“大姐姐往後，好自爲之吧。”顧清婉言盡於此，覺得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便轉走了。

顧清蓮也讓丫鬟送了些零碎小件來，自己並沒有親自趕過來。

顧清月出手最是大方，一整套的碧玉頭面並好幾匹娘後孃娘賞賜的上好料，不過人並沒有過來。

至於明珠，早就將東西送了，故而沒有過來送顧清怡，只留在福安院安心不好的顧老夫人。

曲氏作爲顧清怡的嫡母，雖然也覺得顧清怡去給人做妾令很難爲，但趙姨娘廢了，這個嫡母再不持，也委實不像話。於是只得忍著一肚子不悅，忙前忙後的張羅著顧清怡出門子的事。

好在納妾的程序並不繁複，吉時一到，紅蓋頭往顧清怡頭上一蓋，將扶上紅小轎，便算齊活了。

那頂紅小轎子晃晃悠悠出了顧府大門，一路直奔忠勇伯府時，明珠正跟顧清婉並頭說話。

“你二舅母已經在翻黃曆了。”顧清婉愁眉苦臉的嘆著氣，“聽說八字都合了，王家催的很急，想在年就將事給辦了。”土討醫扛。

“不是吧？”明珠皺眉：“催得這麼急，難不真有什麼問題？”

合了八字，就該換庚帖了，要是換了庚帖，就相當於定下了親事。

顧清婉自然著急了，但又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也只得跟明珠說，雖然其實也知道，明珠再聰明也只是個小姑娘，又能幫得了什麼呢？可不知怎的，那日那場關於自由的談話後，對明珠就莫名多了信任依賴之。

“就怕庚帖換了後才發現問題，到時候怕就來不及了。”顧清婉握著雙手，焦急的對明珠說道：“你二舅母本就是個好面子的人，失了忠勇伯府的事，是斷然不會允許跟王家定親後再鬧出退親的事來的！”

“你彆著急，現在不是還沒換庚帖嗎？咱們還有時間！”但明珠也很抓瞎，本不知道打哪兒下手。就算出府相對來說比其他姑娘更自由些，但就算出去了，也不可能找到王家去打聽王二公子這個人吧。

正在無計可施之時，忽然聽見外頭小丫鬟們驚喜的聲。

“哇，這是哪裡跑來的小狗，怎麼這麼可？”

“會不會咬人啊？”

“不會不會，你看它還搖尾呢。”

槐香見鬼似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吱、吱吱！”

外頭丫鬟們鬨笑起來，“小槐香，你怎麼變結了？什麼吱吱，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變小老?了呢。”

屋裡的明珠眼睛一亮，也笑了起來，“二姐姐莫急，我已經有辦法了！”

……

雖然不知道吱吱這小東西是打哪兒鑽到福安院來找的，但明珠還是對它的到來表示了空前的歡迎與喜悅。

表達歡迎跟喜悅的方式就是抱著小狐貍親個不停，小狐貍十分明珠對它的熱，瞇著眼睛窩在明珠懷裡撒打滾玩的不亦樂乎。

玩夠了，明珠才門路的從小狐貍的上取下綁在那裡的荷包。

依然是上回那個用的舊了的“平安”荷包，明珠甚是小心的將微有些皺褶的荷包平，才從裡頭取出字條來，這回的字條相比之前那張，就顯得從容多了，是十分剛勁的楷書字，一筆一劃似要紙而出，著一子毫不掩飾的鋒利人的意味。

唐遇這個人，從一開始的危險，神，再到沉穩，多智，不論哪一面的他，始終都帶著些沉默是金的寡言冷清，明珠實在想不到，這樣張楊銳利的有些肆無忌憚的字會是出自他的手。

他約見面，地點依然是在若蘭樓。

明珠將手在莫名跳的有些快的小心臟上，距離顧老夫人的壽辰，已經足足過了一月有餘了。

他，終於要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