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不信明珠，可明珠這一番話，霓裳公主卻是深信不疑。但疑的是，明珠一直對外宣稱只是看過幾本醫書。可若真如所言，一個只看過幾本醫書的人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自信？且這自信，令人只是瞧著，就已深信不疑。

明珠眨眨眼，瞧著一臉疑的霓裳公主，“公主可是不信我？”

“若是不信，本公主才懶得聽你說這麼多。”霓裳公主白一眼，見避而不答。也沒追問，誰還沒點？“本公主且問你，若讓你來治皇祖母這病，你可有把握？”

“如果現在給我，我能保證的也只是控制太后的，緩解的癥狀，儘可能預防中風等併發癥的發生。”明珠實話實說。

霓裳公主便皺起了眉頭，“連你都沒辦法治？”

明珠苦笑道：“公主，我只是人，可不是神。”

霓裳公主撇撇，“還當你又有什麼了不得的辦法呢，算了，還是給於院正他們去頭疼吧。”

於院正他們正覺得霓裳公主的胖癥他們沒能治好，反被明珠一個小小的姑娘給解決了，自然覺得面上無。此時是卯足了勁兒也要將太后的病治好。否則他這太醫院的院正還有什麼臉面在這宮中立足？

因此，就算霓裳公主此時勸著皇帝或皇太后用明珠，於院正他們定然會百般阻撓。更何況，太后也並不信任明珠，到時候既得罪了太醫院衆人，又沒能討好得了太后，這無用功不做也罷。

明珠雖然有些憾，但正如霓裳公主所言，太后不相信，就算極力爭取也沒用，說不定還會被人說功利心強，利慾薰心什麼的，還不如靜觀其變。

……

第三週。

霓裳公主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不復之前腫胖的像是白麪饅頭的臉，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著褪去了雙下後顯得仍有些圓潤的下，聲問明珠，“鏡子裡那個，真的是我？”

明珠微笑著站在面前，轉著手中的長把西洋鏡，以方便霓裳公主從各個角度來看已然瘦了不的臉，“公主大可相信自己的眼睛，除了您，這世上還有誰有這般水靈靈的會說話的大眼睛？”

彪悍的霓裳公主也難得的臉紅了一回，佯裝惱怒的瞪了明珠一眼，“臭丫頭，連本公主都敢打趣，可是想挨板子了？”

“公主大人大量，可千萬饒了民這一回。”明珠配合，唱作俱佳的做了個揖，“民以後不敢了。”

“得了。”霓裳公主睨著。“你若認了膽小，這世上怕沒有膽大之人。”

兩人笑鬧了一回，正要讓人傳午膳來，就見霓裳公主邊的大宮紫巧神匆匆的走了進來，“公主，有事發生……”

看了眼明珠，遲疑著沒有開口。

明珠很識趣的要開口告辭。

霓裳公主放下手裡的小鏡子，渾不在意的開口道：“什麼事，說吧。”

一點也沒有將明珠當外人的意思。

明珠聽了這話，也不好拂了的面子，雖覺得不妥，還是隻能留下來。

紫巧這纔開口說道：“將才在花園裡，雪凝公主到了唐世子。”

“唐世子？”霓裳公主還未反應過來。

明珠卻睜大了眼睛，唐遇？

雪凝公主到了唐遇？這本是一句極尋常的話，可紫巧這般模樣，不可能只是爲了說這麼一句尋常的話。說的不是遇到了，而是到了？

明珠心裡咯噔一聲，不會是想的那樣吧？

雪凝公主瞧上了唐遇，竟公然在花園裡以自己的千金之軀去“”唐遇！這覬覦男人的勇氣，不給個贊都說不過去。

這事兒連紫巧都知道了，想來那雪凝公主定然是豁了出去，這事兒纔會發生在衆目睽睽之下。可唐遇是高手，要避開一個雪凝公主本不是難事。難不，那傢伙也存了要娶公主的心，纔會好死不死的被雪凝公主到？

明珠說不清自己此時心裡那酸酸的心算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很有些不是滋味就是了。

顯然霓裳公主也很是吃驚：“到？”

紫巧點頭道：“說是雪凝公主是花園裡賞花，突然竄出來一條毒蛇，雪凝公主嚇壞了，正巧唐世子巡視經過花園，聽見公主的聲便過去了。然後，雪凝公主被蛇咬了，暈倒在了唐世子懷裡……”

“很多人看到了？”霓裳公主頗有些興味的挑了挑眉，“沒想到雪凝那傢伙竟將唐世子看上了，還想出了這樣的招數來，真有點意思。”

故意鬧得人盡皆知，不過就是要賴上人家唐遇罷了。

霓裳公主鄙夷的勾了勾脣角，“這唐遇看著有大好的前程，就這樣被雪凝那蠢貨給破壞了，就算因此得逞，只怕那唐遇也會因此而恨上他。”

明珠一愣，“是不是尚了公主就不能朝爲了？”

“這是自然。”霓裳公主用一種“你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知道”的目瞧著明珠，“我聽母妃說過，父皇很是重唐遇，尤其唐遇拜在了秦老將軍的門下後。雪凝做下這蠢事，父皇那裡只怕還有雷霆大怒等著。”

雖因癡而變得脾氣暴躁過，但這毫沒有影響的智商。在這皇宮裡頭，可以說從來都是聰明而清醒的。就算之前的任胡鬧，也是在皇帝能容忍的範圍胡鬧，從未出過格去，這也是即便癡了，皇帝也沒有徹底厭棄的緣由。

明珠卻憂慮的皺起了眉頭，雖然唐遇從來沒有跟說起過他那侍衛統領做的如何，但從他眼睛裡就能看得出來，他是憋著一口氣衝著做大事去的。雖然不知道他的目標在哪兒，要走到哪一步才甘心，但明珠知道，他絕不是衝著尚公主去的。

“你這是在擔心誰？”見明珠那秀氣的眉頭皺的幾乎要打結，小臉上纔是憂心忡忡的神，霓裳公主長眉一挑，微微笑著詢問道。

看似隨意，然而眼底滿是探究。明珠明白，若的回答不能讓霓裳公主滿意，只怕自己也要招致被厭棄的地步。

想了想，索把心一橫道：“民很擔心唐公子。”

“哦？”霓裳公主大奇道：“你認得那唐遇？”

“靈泉寺太子妃遇難之時，民恰巧也在，若非唐公子從天而降救了民的命，只怕公主也見不到民了。唐公子是民的救命恩人，因而民十分擔心他。”

聽一口一個民，霓裳公主皺了皺眉，卻也明白，是的態度才令明珠變得這般小心謹慎。嘆了口氣，看著明顯拘謹起來的明珠，安了一句，“你也別太過擔心，此事父皇那裡未必就會允準。”

明珠點點頭，只是神仍是十分擔心。

霓裳公主打量了好幾眼，一時覺得自己沒有猜測，一時又覺得明珠年紀尚小，自己這番猜測定然做不得準。

……

此時勤政殿裡。

唐遇一不的跪在皇帝面前，沉默的像是一座大山。

皇帝鐵青著臉，一臉怒氣的瞪著一言不發的唐遇。

如此對峙了半晌，皇帝才猛的一拍鎮紙，“跪在朕面前，卻一句話也不說，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求朕全，這麼多人都看到了，朕難道還能不準？”

唐遇彎下腰，將頭重重磕在地上，“臣愚鈍，求陛下賜罪！”

皇帝眉頭一沉，“這話是何意？”

“臣不能娶公主，求陛下賜罪！”唐遇一字一字，鏗鏘有力的說道。

皇帝臉稍緩，隨即卻將手頭的鎮紙朝著唐遇狠狠砸了過去，鎮紙重重過唐遇的臉，一條猙獰的痕頓時出現。“若你無心，當時侍衛隊裡可不止你一人！”

唐遇心神稍定，皇帝砸的是他的臉而非他的腦袋，說明他氣歸氣，但依然還是想用他的。只要皇帝想用他，就不會真的將雪凝公主下嫁給他！

“當時侍衛隊的其他侍衛都被公主的侍纏住了，臣爲避嫌，本不上前，但臣親眼看著公主被毒蛇所咬，若置之不理，唯恐公主有命之憂，這才上前去查看，卻不想……”唐遇越說越委屈。

當時公主的侍們驚慌失措的跑來求助，說公主被蛇咬了，一個個或衝撞或纏著他的下屬，令得那些老實的小子們臉紅耳赤不知所措。他深覺有異，很想一走了之，但對方是公主，而他的職責就是護衛宮裡這些高貴的主子們的，若置之不理，皇后跟太子首先就不能饒了他！思慮再三，篤定皇帝不捨得棄了他，這才上前去管了這個事。

皇帝見唐遇委屈了，忽然覺得自己這張老臉也有些端不住了，畢竟他是知道，皇后或雪凝對唐遇是有意的。今日這一出，很顯然是自己那個不要臉的兒設計了唐遇。

想到自己曾認真對皇后說過唐遇是他要大力栽培的將才，卻不想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皇帝對皇后難免就有些失了。

就算雪凝算計唐遇這件事皇后不知，但雪凝做出這種事來，便是管教無方，無論如何，也不了關係！

“你先起來，此事朕還需好好斟酌。”唐遇這先後的態度令皇帝很是滿意，語氣也終於完全緩和了下來。

正說著，就聽曹公公在外頭稟告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見。”

“不見！”皇帝正煩皇后，聞言臉又有些黑了，“滾回去閉宮思過！”

堂堂皇后閉宮思過，這可是半分臉面也不給皇后留了。屋外的曹公公靜了靜，就聽得皇后痛聲悲泣道：“陛下，臣妾有罪！臣妾統管後宮，竟讓後宮中出現了劇毒之蛇，若非侍衛隊的侍衛們在，只怕雪凝已經命不保。臣妾此來，一是爲請罪，請臣妾照管後宮不力之罪，二是聽聞唐統領在此，特來道謝，若非唐統領與侍衛隊的侍衛們及時相助，雪凝也不能及時險。臣妾自知罪過深重，陛下罰臣妾閉宮思過也是應當，只是雪凝如今雖已離危險，卻還未醒過來，臣妾想守著，直到醒過來，還求陛下全。”

說罷，外頭響起了皇后咚咚的磕頭聲。

曹公公幽靈一樣走了進來，輕聲說道：“陛下，皇后娘娘簪散發跪在外頭。”

皇帝的臉在聽完皇后的哭訴後，已然好看了許多。皇后將今日的一切歸咎於自己統領後宮不力之上，只說是的罪過，並謝過唐遇與其帶領的侍衛們，並未指出此事是唐遇一人之功，是將唐遇與雪凝公主都將這件充滿了桃意味的事件中摘了出來。此事就只是一件因皇后管理後宮不力而出現的一次意外事故，皇后既敢這麼說，想必私下裡已經雷厲風行的理好了一切有關人等。

唐遇也很滿意，只要不將那渾是心眼又任妄爲的雪凝公主指給他，一切都好說。

他的神放鬆之餘，又有些憾，若太子有皇后一半的城府與決斷，他也不可能會斷送了自己的儲君之位。

皇帝起走了出去，親自扶起地上素素的皇后，“後宮事務繁雜，你一時疏忽也是有的。往後就讓德貴妃替你分擔分擔吧，索一天到晚也沒旁的事忙。”

皇后神一僵，扶著皇帝的手很快笑了起來，猶自帶著淚珠的臉龐看上去弱而蒼白，“還是陛下想的周到，其實臣妾早有此意的，只是德妃妹妹一味推辭，道喜清靜，不心，臣妾這纔不再提了。如今由陛下提起來，想來德妃妹妹就無話可說了。”

皇帝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雖然以德妃分權來懲罰了皇后此次對雪凝公主的管教不當，但還是很滿意皇后的識時務，“朕會頒下旨意，讓躲不這個懶。既然雪凝還未醒，你也不必閉宮思過了，且好好照顧吧。只是雪凝大了，有些事，你這個做母妃的很該爲多費心些纔是。”

“是，臣妾謹遵陛下旨意。”皇后垂頭，朝皇帝恭敬的福了福。

“你且去吧。”皇帝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道：“有些事朕與皇后說的很分明，朕只盼著，往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憾事來。”

皇后長睫飛快的抖了下，“是，請陛下放心！”

皇后離開了，皇帝慢慢踱了回來，瞥一眼唐遇猶在流的臉頰，淡淡道：“既然皇后特地過來謝了你，朕若不賞賜你們還真說不過去。行了，先去忙吧。”

唐遇沉聲告退，“是，微臣告退。”

待他退到門口，皇帝才又淡淡的開口，“別忘了去太醫院拿點傷藥。”

……

進宮這些日子來，明珠頭一次嚐到了食不下咽的滋味。想問吧，又覺得自己本沒有立場。且瞧著霓裳公主時不時投過來的打量目，明珠也本不敢將自己憂慮的問題告訴給知道。

霓裳公主似也有些心不在焉，下午練了會兒減瑜伽後，就突然決定要去德貴妃宮裡坐一坐。

明珠眼的看著走了，心急如焚的在福熙殿裡走來走去，卻始終不知該怎麼辦纔好——這時候連唐遇的面都見不到，事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皇帝有沒有賜婚？唐遇難道真的會娶那雪凝公主？

就在明珠咬著手指頭茫然無措的時候，霓裳公主擺著逐漸顯現的腰款款回來了。

看了眼蹲在角落裡發呆的明珠，沒好氣的哼了聲，揮開扶著的紫巧，漫不經心開口道：“明珠，你給本公主進來。”

明珠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道霓裳公主回來了，更沒聽到的話，直到喬竹悄悄地扯了扯明珠的袖，才茫然的擡起頭來。

“公主讓你進去。”喬竹小聲提醒。

明珠這纔回過神來，頗有些失神落魄的跟著霓裳公主走進了殿。“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方纔我去母妃那兒，得知皇后趕去了勤政殿，簪散發的請罪，只道自己管理後宮不力，才至花園裡出了毒蛇之，並對侍衛統領唐遇表達了誠摯的謝意，若非唐遇與其帶領的侍衛們勇敢救主，只怕雪凝命不保。”霓裳公主冷冷一嗤，“皇后此舉甚是高明，你可從中聽出了什麼來？”

明珠畢竟不是真的蠢笨，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霓裳公主的意思，“皇后撇清了雪凝公主與唐遇？如此一來，唐遇便不用娶那雪凝公主了？”

“連我母妃都知道唐遇如今是父皇重之人，皇后如何能不知道？可見今日花園裡上演的那一出，皇后事前是真的半點也不知道。但能在最短時間堵住底下人的，又想出自請罪責的主意來，可見其城府手段有多厲害。像你這樣的傻姑娘，若不當心與爲敵，早晚被算計的連骨頭都不剩。”

明珠也知道自己於宮鬥上半點天賦也沒有，聞言只是傻笑兩聲，“我不過區區一介草民，哪值得皇后娘娘來對付我呀。”

“這回倒是笑得出來了。”霓裳公主舒服的歪在榻上，“看在本公主冒著瑟瑟秋風走了這一遭，你是不是也該坦誠一點，將本公主不知道的那些都說來聽聽？”

明珠知道瞞不過去，便也不再瞞著是，坦然笑道：“不瞞公主，唐公子幫助我甚多。我知他有鴻鵠之志，可若尚了公主，他的志向便了憾。他是個好人，我實在不願見他憾。”木貞冬號。

“方纔還唐遇唐遇的好不親熱，一轉眼就又變了唐公子？”霓裳公主斜睨著明珠，打趣道：“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與那唐遇，只怕不是你所言的這般吧？”

明珠苦笑一聲，“公主慧眼，可我與唐公子，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這般差距，註定沒有好結果的。我並不強求什麼，只願唐公子他能如意以償。”

霓裳公主嘖嘖兩聲，“說來也是，唐遇乃是未來的宣平王，而你……以後離了顧家，你也只是個平頭百姓罷了。你倆怕真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不過你也別太灰心，你現在還小，說不定過幾年，能遇到比唐遇更好的男子呢。”

雖然霓裳公主這番生的安並沒有讓明珠覺得好過一點，不過明珠還是謝過了的好心，也知道，仗著顧府，還是個沾著顧府名頭的表姑娘，離了顧府，就只是個拋頭面的無父無兄的自立門戶的平民罷了。那時候，與唐遇的距離，就又變得更加遙不可及了。

可明知這是無的，還眼的去奢，這也不是明珠的行事風格。深知，對唐遇是有好的，也知道，唐遇對也未必沒有覺，可是他們兩個人要走到一起，還真是天難地難的一件事。無意爲難自己，也不想爲難唐遇，做人麼，都該選擇輕鬆的路走，明知前面遍地荊棘還孤勇去闖結果印證果然遍鱗傷的舉，除了蠢，明珠沒有第二個評價語。

一直知道，跟唐遇都不是那孤勇的蠢笨之人。

不能在一起又有什麼所謂，知道對方過著他想要的生活，這就已經很好了。

……

雖然想的很豁達，可這一晚，明珠還是失眠了。

翻來覆去輾轉反側也睡不著的正準備起來散散步消消食——將自己今晚的反常歸結於一不小心吃太多了。

剛要起，就聽見窗櫺輕輕地發出咯噔一聲響。

還未回過神來，眼前一花，窗邊便已經站了個黑影，見了那形，明珠提起的心便緩緩落回了原。

趁夜而來的唐遇見明珠正要起，也愣了下，“你還沒睡？”

明珠不知爲何就有些尷尬不自在起來，“晚膳吃多了，正想起來走兩步消食來著——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雖竭力裝作無事人一樣，但閃爍的視線與不敢擡頭看他的模樣還是令唐遇心頭一鬆。他來這裡之前，一直擔心見到的會是毫不在意的明珠。畢竟還小，不知道吃醋也是有的。現在這樣看來，他的小明珠原來已經開竅了。

唐遇的心頓時變得愉悅了起來，玩笑道：“我還當你是在等我呢，正想問你怎知我今夜會來，原來卻是我自作多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