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其實邵家沒有說錯，杏兒是將軍府出去的丫鬟，出了事，將軍府也是擺不了嫌疑的。

但是在沒有證據之前，京兆也不能貿然上門搜查。

是以，謝雲嫣必定要親自來京兆衙門走一趟。

與其讓他人背地探查，不如大大方方的來，更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程管家曾是謝家家僕，在外院迎來送往有個七八年了。」謝雲嫣一邊思索，一邊坦地說，「只是我爹出事之後……一來是外院用不了那麼些管事，二來邵家姨母說家裡缺個能幫忙的管事，因此程管家便去了邵家，連契都一起帶走了。」

郭毅點頭，這和手下人探聽的況分毫不差，心中對謝雲嫣的懷疑也淡去幾分。

謝雲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繼續說了下去：「程管家在謝府多年，我和娘親想著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做主替他的妻兒也挪了契。可他知曉此事之後，反而對謝家懷恨在心，後來我們才知道，他原是要趁著謝家慌之際，將妻兒留在府中多撈些油水。」

「這般吃裡外的刁奴，合該狠狠教訓才是！」郭毅像是氣極，狠狠一掌排在桌上。

「若我爹還在，那自然是要將他捆起來打一頓軍，再發賣出去的，只是將軍府現在只剩眷，反正事已定局，便多一事不如一事，隨他去了。」謝雲嫣嘆了口氣，輕聲細語地解釋。

在見過前世邵菀和蘇黎湛的演技之後，郭毅在眼中，實在和明人沒什麼區別。

擺出恭敬的姿態讓放鬆，之後提出程管家也好，替謝府生氣也罷，都是在試探在這件事上有無瞞。

謝雲嫣敢來，說出的每一句話自然都不怕查證。

「郭大人，邵家姨母這事當真半點迴轉餘地都沒有嗎？」見郭毅因為自己的話陷沉思，謝雲嫣放下了遮擋笑意的茶盞，出聲發問。

郭毅猛然回神，看著面前滿臉憂心的子，心中暗笑自己多疑。

即便是將軍府大小姐，謝雲嫣實際就是個剛過及笄禮的姑娘，養在深閨多年，是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就算要布局誣陷邵家，也不會縝到連他都無法察覺破綻。

看來杏兒這事，確實是和將軍府沒有任何關係。

尋思了一下，郭毅一開口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您當時把丫鬟打發出去時，替贖了？」

謝雲嫣一聽，全明白了：京兆尹已經對自己疑慮盡消，現在是打算賣給將軍府面子，做個順水人了。

「這也是為了我娘，」謝雲嫣字斟句酌，「有孕在，我怕杏兒懷恨在心對謝家不利，就當為沒出生的弟妹積福，就做主替了奴籍。」

郭毅搖了搖頭：「因此邵家這其實已經是殺害良民了，依律是要打五十板子，流放一千里的，要不是邵大人有個，這事您再急也幫不了忙。」

謝雲嫣神一：「您是說贖買？」

雖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只要是，就能依照律令「八議」來逃過懲罰，再不濟，只要有個，除了謀反之外的大罪，都可以贖買罪。

「是，只不過我也給您個底，錢是可以按拐帶奴婢的給，但是您還是讓邵家找找丫鬟的家眷，給點錢，重新弄個契，不然終究是禍患無窮。」

謝雲嫣雙眼中蒙上了一層霾，起端正的沖郭毅道謝：「多謝京兆，我這就去尋姨母商量！」

看著帶著侍匆匆離去的背影，郭毅想到去邵家認人時周氏等人對將軍府明裡暗裡的攀咬，暗道邵家不識好歹，謝府上下對他們這樣盡心，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想把謝府也拉下水。

真是一窩白眼狼！

謝雲嫣這邊，上了馬車后看著聞秋激的神，好笑道：「現在不擔心你家小姐吃虧了？」

聞秋用力點頭：「您放心，奴婢一定把這消息牢牢捂住，不讓邵家知道還能贖買罪！」

邊的人怎麼一個賽一個的實心眼？

謝雲嫣無語。

「不，契的事瞞著，你找人把其他消息給邵家。」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再把他們要贖買罪的消息散出去。」

「您是說？」聞秋瞪大了眼睛。

「沾了人命司的主家，鋪子自然是要低價拋售。」謝雲嫣的語氣且緩且涼，「東街的兩家胭脂鋪子，邵家該還回來了。」

邵家這些年依附著將軍府，想盡辦法挖走了不錢財鋪面。

前世矇騙，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現在吃了的，都要給吐出來！

這鋪面早已安排好了殺價的幫手，只會用最低價購回，而這銀子，過不了多久邵家也得連本帶息的還回來！

安排好邵家的事後，謝雲嫣陪著娘親吃了晚飯後，便揮退丫環，獨自坐在房裡，思考下一步要怎麼做。

邵家的事足夠他們焦頭爛額一陣，也該到靖國公府了。

而且段神醫給的時限很短，必須開始著手計劃如何得到那張綠綺琴。

本已合好的雕花木窗忽然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

夜風拂過謝雲嫣的後頸，作不變，只是盯著面前的燭火，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

高大的黑影腳步似貓，一步一步地接近了謝雲嫣。

就在抬手就能到謝雲嫣時，低沉耐聽的聲音響了起來：「演技不錯。」

謝雲嫣面前的銅質燭臺剛被磨洗過，銅鏡一樣，早已反出了他的影。

不是沒有設想過再見蘇鈺會是什麼形，可是謝雲嫣做夢也沒想到，這人會再一次爬的窗。

原本平靜的心裡像是被投下了一顆石子，泛起陣陣漣漪。

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睜眼回，依舊是那個艷不可方的謝雲嫣：「多謝蘇公子替我尋人，才讓京兆順利找到程管家。」

蘇鈺自顧自尋了張椅子坐下，閑適慵懶的倚在椅背上，聞言出了淺淡的笑意：「你知道了？」

饒是謝雲嫣見多識廣，而且和他鬥了大半輩子，仍舊被這攝人心魄的一笑攪得有些心猿意馬。

這男人，真是得沒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