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他才笑了一聲，回答道:「怪道這些年怎麼就沒個人看上我，敢是因為那幾個人？」

謝雲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睛裏卻帶著一冷冷的。

正好有灑在他們的迴廊里，蘇鈺偏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略帶殺氣的眼。大概是格原因，謝雲嫣上有天生的殺氣，只不過平時藏的好好的，不大能讓人察覺出來，只有偶爾那麼幾刻，會出一點兒說不出的涼意來。

好像某種稀有的食植，長在一片危險的花紅酒綠中，卻開出了帶著淡淡香氣、溫無比的白小花來。

「我跟他們不一樣。」蘇鈺收起了玩笑的表，低聲說。

「我跟他們認識的時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也曾和其他人一樣，認為我們這幾個公子哥上都帶著不明就裏的高傲吧？」蘇鈺頓了頓，慢慢地往下說。

謝雲嫣笑了笑。

「你也不用否認，你曾經頭一次拜訪靖國公府的時候，表面上是面面俱到又有禮貌，心裏肯定想，這些生在富貴鄉里只會吃喝玩樂的人，憑什麼這樣高傲？」

再往後就要扯到自己後來為了融長安貴圈子是改了格的事了，謝雲嫣連忙說:「我就是想問問，你還能不能從他們裏打聽點消息，雲芷的事，也許還是得從權貴圈子裏查。」

「雲嫣，讓我把話說完。我不知道他們幾個怎麼想，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路要怎麼走，」蘇鈺很認真地說道，「所有那些本來不屬於我，廢了好大力氣才得到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珍貴的。謝雲嫣，我跟你想像之中的其實不一樣。」

謝雲嫣追問:「那你覺得自己對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我是個人，」蘇鈺說，「我想好好活著。」

謝雲嫣一震，愣了好一會兒。

每個人都明白這句話，可是好多人都已經忘了這句話。

「你呢？」還沒等謝雲嫣反應過來，蘇鈺就反問了一句。

「我？」謝雲嫣看了蘇鈺一眼，「我要是想像其他人那麼活，又怎麼會在臨關守城？」

「我是問，如果你站在邵菀或姚玥立場上，你怎麼辦？」

謝雲嫣愣了一下，隨後突然搖頭，笑了起來，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

「我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也得實話實說，」蘇鈺說，「基於你一致推崇的公平易原則。」

謝雲嫣想了想，品味著前世因為蘇黎而留下的徹骨傷痛，然後說:「不怎麼辦。」

停頓了一會兒:「我什麼都能搶，什麼都能爭，也不怕和別人爭，王敗寇，勝者為王，贏了不會同輸家，同了沒準下一次輸的人就是我，輸了也是自己功夫不到家，該怎麼樣怎麼樣，只要還有心相爭，就抓住一切機會等著東山再起。唯獨不和人搶男人，這個沒人教過，不會，嫌跌份兒。」

「我做我能做的，」謝雲嫣說，「我不算計自己人，別人對我真心，我也對別人真心，我不會沒理攪三分，也不會在外面故意掉誰的面子，如果他還是認為別的人比我好，那隨便——我的價值本就不現在男人上。」

蘇鈺懷疑的地看了一眼:「真的？我就不信你心裏沒有什麼仇怨。」

「當然有，我又不是什麼觀世音菩薩轉世。」謝雲嫣說。

「我聽你的意思就是好聚好散，再聚不難。」

「你聽錯了，」謝雲嫣有點兒森地笑了一聲，「我的意思是，老死不相往來，並且在時機合適，不損失太多時間和力，不和我個人還有謝家起衝突的況下，適時地不讓對方好過。」

蘇鈺覺得自己好像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但是謝雲嫣卻看著蘇鈺，眼睛裏沉澱的緒男人始終沒有發覺。

在心裏苦笑了一聲，然後轉頭向了院裏已經徹底枯死的草木——總算是狠下心來作出決定了啊。

人間說白了就是許許多多的不同圈子組，它們一環一環地套在一起，有時候有些人走不出去，就困在一個圈子裏，有些人出去了，進下一個圈子。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有人真的能足夠強大到打破所有的圈子，原地飛升仙，得出一些很了不起的結論，諸如到底怎麼樣才能夠死而復生。

可這終歸只是一個也許。

但絕大多數人，還在這個漫長的過程當中，慢慢長大，然後老去，並永不停息著。

有的人生而平淡，只要給他一個好的家庭，質上能夠吃飽穿暖，不用吃飽了上頓沒下頓，他就能高高興興的過上一輩子，有的人一定要要求有很高的質條件，昂貴的金玉珠寶對於他來說就是必需品，必須要穿最貴最時新的裳，必須戴最昂貴緻的首飾，男人要有好幾匹值得誇耀的高頭大馬，而人就必須要有一柜子能夠一件就讓一戶普通老百姓一輩子吃穿不愁的，還有些人專註於詩作對，他們總是有很多很多的慨，需要說給那些所謂的懂他們的人聽，不然就會這日子過得索然無味。

但是還有一種人......他們分不清鐵力木做的床和酸枝木做的床睡起來有什麼區別，認不清所謂新流行的蘇繡花樣和去年的有什麼兩樣，給他們一件普通金釵還是給他們一匣子西域進貢的寶石對他們來說這些終究都不過可以用來換錢的外之。

但是他們唯一想要的就是要站到很高很高的一個地方，不一定要流芳百世青史留名，可是依舊要看到很多人窮盡一生都看不到的遠方。

他們能用讓人覺得從骨子裏出來的優雅和閑適來睡高床枕，也能用同樣的姿態睡得了邊關守城月下冷的城樓。

他們眼中向的是無盡的未來，因此路上即便荊棘叢生，也會赤腳踏過，百鍊鋼。

只要能往前走上一步，再多的苦痛也不會抱怨，咬牙關自己扛過去。

謝雲嫣就是這麼一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