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臨近後門，有幾排房屋，零落幾個小院點綴其中，是雲府下人們聚居的地方，雖在雲府的宅院之，主子們卻從不來此，也稱作雲府的後巷。

雲初的娘張媽媽，原本住在最東邊的房子里，因般若寺救主的緣故，被太夫人許氏單獨指間小院搬了進去，大夫人周氏又遣了兩個小丫鬟服侍著，一時間，讓雲府的下人們羨慕不已。

而後，雲初又指了兩個丫鬟伺候，更是讓人分外眼紅。

這一日，德濟堂的劉大夫要來複診，宮芷和角荷稟了雲初，早早地在張媽媽的小院里等著，正巧，遇上許氏邊的趙媽媽來巡視，便站在廊下多說了會子話。

劉大夫出杏林世家，醫不錯，在京城頗有名氣，也常出員府邸，向來高接遠送不在話下。

張媽媽是僕婦，原是不值得劉大夫上門診治，因是自照看雲初，又救了雲初，雲頌特使人持了名帖請他上門。

劉大夫聽聞同樣病癥的雲初，是太醫院的張太醫診治，存了一較高下的心思，這三個月來，診治頗為盡心，張媽媽恢復的也很是不錯。

劉大夫進了小院，看見臺階上站著兩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並一個頗有氣勢的婆子，那兩個姑娘雖是丫鬟的打扮，通氣派卻與尋常丫鬟不同，便料想是哪位眷的侍婢。

那婆子倒是見過幾面，知是太夫人邊的管家媽媽。

三人見到劉大夫，見完禮，宮芷笑著又福了一禮，「七娘子讓奴婢問劉大夫安，近日七娘子子大好，記掛張媽媽，得知是大夫診治的，特讓奴婢在此恭候大夫，向您道聲謝。」

劉大夫聞言，頗有些自得，「七娘子多禮了。」朝趙媽媽點頭示意，也不再多說什麼，隨宮芷、角荷進了臥房。

趙媽媽原本要走，見狀又改了主意，也跟著進屋。

張媽媽昏昏地睡在床上，面蠟黃，劉大夫細細看了，又診診脈，頗有些踟躕。

宮芷見狀，忙上前問：「前幾日我來看過，媽媽還下得床，和七娘子一樣能在院中走走，這幾日不知何故，卻只是昏昏睡著。」

劉大夫看了宮芷一眼，斟酌著開口：「想是年齡大了，恢復得慢些，病反覆也是有的……」

「您有所不知，媽媽子骨一向康健，頭疼腦熱的極有，前幾日能下床時，說話都中氣十足的。」

「我們娘子還稱讚，大夫當真是聖手，張媽媽一把年齡，傷的重，恢復的比還快些，特意叮囑我們好幾遍，讓我們好好謝謝您呢！」

角荷邊說著邊往前湊了湊，利落地對著劉大夫又福了一禮，轉將張媽媽的被子，看張媽媽睡得極沉，滿臉都是擔憂之，「倒是今日看著……」

劉大夫聞言，心裡熨帖極了，思索一會兒，又看一眼趙媽媽，見也面關切之，不似作偽。

「方子是極妥當的，不然也不會好的如此快。只是……平日里飲食要多注意些，若是誤食了相衝的東西，難免病會反覆。」

「您這話說的極是，我平日里，主要是伺候娘子飲食的，這些日子一得空便過來看看，這院里有四個丫頭看著，但凡飲食方面有不妥當的地方，我都一一讓們糾正了。」

角荷頓頓，又朝劉大夫笑笑，「咱們府里院的幾位主子，從太夫人、大夫人到七娘子，對張媽媽都是極重視的。若您得空，還請看看葯煎得對不對，若是丫鬟笨，把葯煎糊塗了，沖了子，也辜負主子們的心意和您的醫。」

劉大夫經常出達顯貴的宅邸，聞言便心裡有數，又見趙媽媽面上認同之，拈鬚不語。

「這幾日聽丫鬟們說，媽媽不得勁，我便讓們把每日的藥渣都留下，以備您查看，還請隨奴婢來。」宮芷說罷，便引著劉大夫、趙媽媽來到廊下。

只見四個小丫頭在院中站一排，中間那個手裡拿著托盤，托盤上整整齊齊地碼著幾個小碟，碟里裝著藥渣。

劉大夫快步上前，細細查看了約一炷香的時間，期間又是捻又是聞，還喚丫頭取水溶了，如此反覆幾遍，才向趙媽媽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媽媽見事有蹊蹺，又瞧宮芷和角荷臉上，有悲憤之，意識到事有些嚴重，一面將劉大夫往堂屋裡請，一面喚了個小丫鬟，細細吩咐幾句，見小丫鬟出了院門，方才進屋中。

角荷親自捧了茶給劉大夫，宮芷在趙媽媽後站定。

見劉大夫遲遲不語，趙媽媽知其中大有緣故，慢聲細語地說：「太夫人代過，張媽媽忠心護主有功，命我等好生照看，大夫若是發現不妥，還請如實相告。」

「這藥渣與我開的方子有些不同……多了一味合離草……」劉大夫見趙媽媽有茫然之，又細心解釋：「這合離草是風劑，衰及非中風者忌用。若是用了，可見弱、食慾大減……若是持續用，月余……可要人命。」

趙媽媽聽聞暗暗心驚，面上卻不顯，抿一笑，「多虧劉大夫心細，這幾日，太夫人得知張媽媽子又不好了，一直在念叨。可見這院里的丫頭，著實笨，竟把葯混煎了去，真真是該打！」

劉大夫見趙媽媽已經明白，不再多說，起告辭，趙媽媽示意宮芷好生相送。

宮芷將準備好的紅封，於劉大夫的葯，又好生送至後門外，方才迴轉。

進了院門，見院中已站著幾個壯的僕婦，趙媽媽一臉凝重地立於臺階上，角荷叉腰站在兩個跪著的小丫鬟面前，臉上難掩憤憤之。

「是你們自己說，還是要我使些手段才說？」趙媽媽見宮芷在院中站定，方才開口向跪著的丫鬟們說道。

兩個丫鬟低垂著頭跪在地上，渾抖，其中一個年齡大點的，聞言慌忙磕頭，「媽媽饒了我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葯一直是外院的周大，抓來給我們，我們只管按照劉大夫的吩咐，煎了給張媽媽服，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是啊媽媽，若是我們真有那個膽子，張媽媽也不會現在才出問題。」年齡稍小那個丫鬟見狀，也慌忙說道。

宮芷不不慢地走到趙媽媽邊，福了福，「媽媽，角荷這丫頭，通一些藥理，這幾日，來探張媽媽，聞到藥味與七娘子吃的有些不同，覺得有些奇怪，又見張媽媽這幾日上不好，便稟了娘子，趁著今日劉大夫來診脈，讓大夫瞧瞧。」

又指指跪著的兩個丫鬟，「這兩個丫頭是大夫人派來的，一向極妥當，料想也不會有什麼壞心，還請媽媽仔細查查。」

「就是，還請媽媽好好查查，是壞心還是意外，總是有個說法。說句不好聽的，這事出在咱們下人上也就算了，若是哪一日出到哪個主子上，可真是……」角荷憤憤地說到一半，驚覺不妥，閉了，轉進臥房去了。

「張媽媽忠心護主有功，太夫人特別代要好生看顧，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勢必會好好查一查。這二人我帶走，自會去找太夫人稟明此事，你們且先回去讓七娘子寬心。」

趙媽媽面沉沉，一面寬宮芷二人，一面命僕婦綁了兩個丫鬟，凝重地帶著一行人，往松瀾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