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蘭隨著雲初從松瀾院出來，與周氏一行人分開之後，便有些悶悶的。

四個丫鬟里，年齡最大，既不如宮芷面面俱到，又不如角荷敢說敢做，更不如徽竹心思縝。

往常張媽媽總說，是闔府上下最木訥的大丫鬟。

今日，連最木訥的，都能看出來，太夫人在和稀泥，娘子又怎會沒看出來？既看出來了，還能走得這樣四平八穩的，是不是氣極了？

「娘子可要去湖邊走走？」商蘭覺得還是得想辦法，讓娘子把怒氣發泄出來，這樣憋著可不行。

商蘭一向不喜說話，冷不丁的主開口，讓雲初甚是驚訝，不聲地來到湖邊亭中，見一臉鬱悶地絞著帕子，聲問道：「你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心事？」

「娘子，今日之事您別往心裡去。太夫人和老爺鬧彆扭，一時偏袒大房也是有的，若是老爺回來知道，肯定會為咱們出頭的。」商蘭思索再三，還是直截了當開口勸，生怕娘子想不開。

雲初知道商蘭是在安自己，暖心之餘又暗暗好笑。

但轉念一想，今日之事，從頭到尾都是宮芷和角荷安排，商蘭並不知道的計劃，連商蘭都能看出，張媽媽的事和大房有關，可見周氏這次的手段，確實不怎麼高明。

當然，擱前世單純的自己上，也盡夠用了。

又想到上一世商蘭為自己而死，不由眼眸一暗。

「張媽媽中毒的事，是前幾天宮芷、角荷就發覺的，也暗暗告訴媽媽了。不告訴你和徽竹，是怕你們擔心。今日之事揭出來，也是我安排好的。」

「祖母年邁，終是要將府中務，於大夫人之手，如今二房沒有當家主母，祖母按下此事，也是怕大伯與父親的矛盾……進一步激化。」雲初細心解釋。

「捧墨和張媽媽的事，娘子為何不直接給老爺傳信兒？您費這麼大力氣，最後又被太夫人按下了，豈不是白白折騰一場？」商蘭想不明白。

「宅盡在祖母和大夫人的掌握之中，若是祖母想要按下此事，消息八是遞不出去的，即便是遞出去了，又讓祖母與父親如何相？」

「祖母雖曾經厭棄於我，但始終沒有害過我。且一向疼父親，我不想讓祖母與父親之間，再因我走不可挽回的境地。」

上一世，雲頌暴斃，許氏傷心絕，不出兩日便也去了，思及此，雲初的眼神微暗。

「若我料得不錯，父親過陣子就會回來……此次能如願揭開張媽媽的事，讓大夫人措手不及，皆因大夫人不曾防備我們……」

「一個小小媽的生死，當然無法撼未來當家主母的地位，我要的只是祖母能對大房起疑，並將這府中近日發生之事如實告知父親，僅此而已。」

商蘭雲里霧裡地聽雲初娓娓道來，雖不甚明白，但也能聽出，雲初對如此結果還算滿意，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濁氣，一掃先前悶悶之。

「只要娘子不生氣，不覺得委屈就好。」

雲初莞爾一笑，不再言語。

遙遙看見阿晚，悠然側臥於湖邊巨石之上，便遣了商蘭，獨自朝巨石走去。

費了一番功夫爬上巨石，雲初累的氣吁吁，小臉通紅。

見阿晚閉著眼睛睡一般，毫不為所擾，心裡略放鬆了些。

和煦的照在他的臉上、上，泛出珍珠般的澤，像一塊未曾雕琢的玉，又恍若遠在天際的謫仙。

雲初默默調勻呼吸，不忍打破這份寧靜，挨著石沿悠然坐下，兩手撐於側，雙懸空，對著下面一池碧水出神。

阿晚微瞇著眼睛，著眼前子的妙曼背影，本該是春意盎然的年紀，卻有著不相符的沉靜，此刻，雖只是閑閑坐在石邊，卻讓人覺清冷和孤寂。

阿晚嘆口氣，直起來，也如雲初一般坐在石沿。

「我尋著一枚玉佩，是重傷時父親放在我手中的，當日想是那個件將你推出來的。」雲初的聲音婉轉聽，見阿晚坐在邊，又想起他說「詭異」，略顯孩子氣地朝他笑笑。

阿晚側頭想了片刻，「你那父親……有點意思，能拿出這樣的東西，也在理之中。只是，我也曾見過你父親幾次，並未出現這樣的況，若能查出此來歷，或能解。」

「玉佩的來歷我已有些頭緒，待見過父親之後，方能解開謎團。」雲初微仰起頭，閉上眼睛，春日暖暖照在臉上，清風徐徐送來青草的香氣，心頭之事告一段落，陡然放鬆，一切好的如同夢境。

「今日見你，倒是與以往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雲初有些好奇。

「你未傷前，與你那父親有些相似，活一個道士……前幾日，又像個死氣沉沉的老太婆……今日一見，雖有些清冷，倒也有了這個年歲該有的青春之。」阿晚犀利點評道。

「前幾日聽君一席話，如撥雲見日。如今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人在側，當是人生樂事，豈敢不開懷？」雲初轉頭嘻嘻一笑，搖頭晃腦調侃道。

每次看到阿晚，莫名覺得親切至極，在阿晚面前，總能完全放鬆下來。

阿晚睨一眼，微沉了臉，寒之氣撲面而來。

「初時我還以為你乃一奇子，這幾日瞧著，除了能看見我以外，與其它子也沒什麼不同。你這小娘子，倒是一點都不怕我。」

「郎君氣質如此俗，便說是謫仙，也不為過，小子為何會怕呢？」雲初訕訕一笑，想當年自己可是怕他怕得要死。

阿晚嗤笑一聲，寒之氣頓消，懶懶轉過頭去，不再看。

愉悅微勾的角，讓他謫仙般的面容，染上幾煙火氣息，雲初竟不知不覺看呆了去。

「如此悠然自在，無記憶亦無煩惱，看日升日落，花開花謝，豈不逍遙？」雲初喃喃道，若是自己沒有前世的記憶，便如阿晚這樣，孑然一，飄然來去，該有多好？

阿晚聞言，站起來，浮於半空，又出似笑非笑的神，不再言語，轉走掉了。

「還真是格古怪的人吶……」雲初著他飄然遠去的背影，怔怔地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