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蛛》四、2008年3月8日夜

邱元元心神不寧地把車停好,剛走進家門,妹妹趙依依就把拉到一邊。「剛剛有人打電話找你。」

邱元元一驚,連忙問:

「是誰?他說他是誰了嗎?」

「他沒說,只是問你回來了沒有。我說你還沒回來。」

「後來呢?」

「後來他就掛了。」

「不是袁之傑嗎?

「不是。袁之傑的聲音我聽得出來。」趙依依說。

是誰打來的電話?只有兩種可能,不是他,就是警察。

而這隻能說明一種可能,他逃跑了。

啊!他跑了!他會不會來找?一想到這裡,就覺得心跳加速,激萬分,連站都站不穩了。

「你說什麼?手機?!」岳程盯著羅小兵,皺了眉頭。

「對,我的手機不見了。」

「你剛剛為什麼不說?!」

「剛剛我沒注意,去找院長的時候才發現……」

岳程沒等羅小兵解釋完,就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總部的電話。

「請幫我查一下,這個號碼在過去的二十分鐘,有沒有通話記錄。」

五分鐘后,回復過來了。

「有兩條通話記錄,八點零五分,對方號碼是78889,八點十分,對方號碼是6345668。」

岳程知道前一個電話是出租汽車公司的訂車熱線,而後一個號碼,他更悉,這就是他幾分鐘前剛剛查到的邱元元家的固定電話。

計程車!媽的,陸勁居然大搖大擺地了輛計程車!岳程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八點四十分,如果那輛計程車在十分鐘之趕到神病院門口的話,那麼現在這輛車應該已經開出這片區域了。這裡地偏僻,本就沒堵車的問題,車可以開得飛快,而且,他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中途換車,他上有錢,沒準還會去某家商店買些替換的服。另外,從五里橋這個地方開車去別的省也非常方便,只要有輛計程車,只要有錢,什麼都能辦到!

當然,這混蛋未必會去別的省,他最可能的就是去找!只要看看他今天那副粘在上不肯離開的臭德行就知道了!他八會去找,就算要逃亡,他也會先去找

「元元,有些事,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這是陸勁對邱元元說的最後一句話。

媽的!他肯定記得家的電話號碼!也記得住在哪裡!

也許他們會約好在某個地方見面!也許他還會再度綁架,雖然是心甘願的,但是並不排除他把當做人質。該死的!不知道有沒有接到這個電話。

想到這裡,他不假思索地拉開了車門。

「頭兒,我們去哪兒?」羅小兵急急地問道。

「去邱元元家,快上車!」

「那這裡……」

「別管了!」羅小兵還沒來得及關好車門,岳程就踩下了油門,汽車飛一般沖了出去。

岳程一邊開車,一邊命令羅小兵:「給總部打電話,要求他們查一下計程車的車牌!」

看地址,邱元元家不能算太遠!不知道陸勁的車到哪裡了!

邱元元可以肯定他是用發卡打開了手銬,這是他的拿手好戲,好多年前,他曾經表演給看過。

「寶貝。如果你有我這招,你就能離開。」他得意地說,一邊給了一個發卡。

可是怎麼試都打不開,當氣急敗壞地把發卡扔還給他時,他大笑。

「這得練習,還要有耐心,知道嗎?以前別人教我的時候,我練了很久。」他把發卡藏好了,後來只有他在的時候,他才會給發卡。

「誰教你的?你還學這個?」

「我的筆友,一個自稱犯罪大師的人。他天生就是個罪犯,他最大的興趣就是研究犯罪和被抓了之後怎麼逃。打開手銬就是他教我的。」他說話的時候是夏天,穿著件白汗衫坐在方桌前,一邊吃西瓜,一邊拿出封信來,「這是他給我寫的信,你要不要聽聽?」

興趣,但還是沒好氣地說:「你念不念!」

別過頭去,不想看他,卻偏偏無意中瞥見了他的腳。他赤腳穿雙拖鞋,腳很白,腳背上有塊凹凸不平的傷疤,看上去特別刺眼。很想問問他腳上的疤是怎麼來的,但又不願意讓他知道注意到了這個,所以最後只能什麼都沒問。

他念起信來:

「陸勁,我覺得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無法把別人當人看,無論是我的父母、姊妹兄弟還是朋友,我無法把他們當做一個有生命、有的人看待。你應該吃過花鰱魚吧?就是一般人說的胖頭魚,我們常常會把它的頭切下來燉湯,所謂的魚頭湯就是用花鰱魚頭煲的。你在品嘗魚頭湯的時候會想到花鰱被殺時的痛苦嗎?當它的頭在湯里翻滾時,你會想到它被殺時的心嗎?當你的筷子進它的眼眶,把它的眼珠子摳出來丟進裡的時候,想過它也曾是有生命的東西嗎?對,也許你想過,但你想到這些無非只是想確認魚是不是新鮮,而不是它是不是個生命。我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我跟別人的不同。對我來說,我周圍的人就跟花鰱魚一樣,就算吃了他們,我也不會有任何覺,我是不是很怪?

打個比方說,我最近就幹了件不太厚道的事。我把一個鄰居弄死了。是我們那裡最孩,在學校也是校花,人漂亮,功課好,脾氣也好得很,我特別討厭,因為我不可能像這麼活著,跟比,我既沒教養又變態,是白雪公主,我就是蒼蠅了。那天,我把騙出來,把砸昏后,推到了鐵軌上,後來,被火車碾了,真憾,我不能在現場觀那慘烈的場面,因為我得去上班,我得掙錢,我跟可不同。」

「他說的是真的假的?」聽陸勁念完,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

「你上次念給我聽的,蒙面強孩的那封信也是他寫的?」問道。

「對,就是他。」

「他為什麼要給你寫這些?他不怕你告發他嗎?」

陸勁笑了笑說:「他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的。」

「哼,看來你肯定也寫過很多類似的變態故事給他看,否則他不會那麼大膽,這是對等的!你們可真是以類聚!你以前還殺過多人?」說到最後那句,好像看見陸勁的腦袋突然變了一個可怕的骷髏,於是不自覺地渾發起抖來,他立刻就覺到了,連忙把信收了起來。

「在王麗君之前,我沒殺過任何人,只有在心煩的時候才會想一些事。我想他應該也是這樣,過過癮罷了。」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王麗君是我朋友。」

「王麗君就是你在廣州的那個朋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接著問下面這個問題,「你到底有幾個朋友?」

「就一個。在跟好之前,我還是小男生呢,除了一件事,其他什麼都嘗試過了。」他笑瞇瞇地說。

「說說,是怎麼會喜歡你的?」

「深更半夜,把鑰匙掉在房間里了,我給弄開了鎖。於是就不讓我走了。」

他爽朗地笑起來,又繼續吃他的西瓜了。

發卡,發卡,他肯定是用發卡打開了手銬。

「頭兒,回復來了。」羅小兵的語氣有些沮喪。

「怎麼說?」

「計程車司機說,他跑空了,神病院沒人上車。」羅小兵一臉疑

「你說什麼?沒人上車?」這句話差點讓岳程忘記開車,他的腦子好像被槍把砸了一下。為什麼計程車沒人上車?為什麼?難道是我猜錯了?難道那兩個電話只是圈套?難道計程車只是為了迷警方?難道陸勁仍然躲在神病院?想到這裡,他差點掉轉車頭,但他立刻又冷靜了下來。他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他離開時,警方的人已經把整個神病院全部封鎖起來了,四周也加強了警戒,路口又有人盤查,如果陸勁還在那裡,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也難以

那麼,他到哪兒去了呢?他能到哪裡去?

假設計程車是幌子,那給邱元元家打的電話也是幌子嗎?

難道他不是去找嗎?

陸勁應該很明白,他這樣逃走,沒多久,印有他照片的通緝令就會遍布大街小巷,他是跑不了的,無論他到哪裡,都會被人認出來。所以,對他來說,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找一個安。而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大概邱元元是唯一可能接納他的人。不僅喜歡他,還有相當的經濟實力,的父親是資產雄厚的實業家,又是遊廣闊的電臺主播,有能力幫他逃跑,並把他安頓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所以,岳程相信,陸勁一定會去找邱元元,這不僅是因為他喜歡,還因為他得依靠

假設他的確是要去找邱元元,但卻沒有乘上他預訂的那輛計程車,那麼他將如何離開被封鎖和嚴加盤查的五里橋區域呢?

突然之間,他眼睛一亮。

在陸勁失蹤后的那段時間,只有一輛車離開過神病院。就是他們這輛車,而他們這輛車並沒有被檢查。剛剛在神病院,因為事出突然,他也沒有好好檢查他們這輛車。

媽的!後備廂!

如果他現在開車去邱元元家,而這混蛋就躲在後備廂里,那麼就等於是他們親自送他去見的。媽的!

岳程一個急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

「怎麼了,頭兒?!」羅小兵張地問道。

「別廢話,快下車!」他低聲命令道。

羅小兵聽話地下了車。岳程拔出手槍向車後備廂疾步走去,羅小兵跟在他後。

陸勁,陸勁!別以為世界上你最聰明!岳程一邊在心裡詛咒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走到後備廂邊上,他將手槍上了膛,同時朝羅小兵使了個眼。羅小兵對他的意思心領神會,把手放在了後備廂的開關上,他一隻手用槍指著後備廂,一隻手跟羅小兵做著手勢,「一、二、三」,羅小兵猛地按下後備廂的開關,後備廂的門「嘩」地一下彈開,岳程用槍指著後備廂裡面,大吼一聲:

「舉起手來!」

可是,後備廂里卻什麼聲音也沒有。

他只看見裡面放著陸勁外面穿的那件藏青中式棉

他現在會在哪兒?會不會來找?他本不知道現在的手機號碼,按理說,他也不會給家裡打電話的,他知道那樣會給帶來麻煩,而且,父親以前跟他同是收藏傢俱樂部的員,兩人很,說不定還能聽出他的聲音。他該知道,父親該有多恨他,但他一定會來找,他一定會來的。只要看看他最後看的眼神就知道,他本放不開,是的,他也想放開的,知道,但是他就跟過去無數次一樣,殺,他下不了手,,怕傷害,離開,又做不到。所以,他一定會來。

邱元元心裡一陣興又一陣擔心,既想哭,又想笑。

「姐,你愣著幹嗎,快去客廳跟李震他們打個招呼吧。」依依推了一把。

「嗯,好。」隨口應了一聲,剛想跟著依依進客廳,忽然就想到了樓上的窗子。

他們家住的是老式獨立樓房,沒有花園,的閨房在二樓,二樓並不算高,他會不會,會不會從窗子外面爬上來?

「等等,依依。我先上去一下。」顧不得解釋,推開妹妹,直衝自己的房間。

一進房間就把門鎖上了,免得依依跑來煩現在有重要的事要做。

打開玻璃窗和紗窗,從書櫥旁邊拉出平時找書才用的小梯子,把它搬到窗邊,已經大致算過,踩著梯子的最上格,正好可以夠到空調架。把梯子從窗口猛地一推,只聽到「嘩啦」一聲巨響,梯子掉了下去,聲音夠響的,接著,聽到樓下打開玻璃窗門的聲音,依依的驚聲和一連串小聲的議論聲。對自己說,「我太魯莽了,可是我沒別的辦法把梯子弄下樓。」

知道,妹妹很快就會來敲的門,所以在這之前,得把什麼事都安排好。從柜子里拿出一件男式襯衫、一件雪衫和一雙運鞋,這都是袁之傑留在家的,還沒來得及還給他,不管了,先借一下再說。把這些服放在床上,又在那堆服裡面塞了一疊錢和一個平時不用的小靈通手機。

「咚咚咚」……「咚咚咚」,傳來一陣敲門聲。

「開門,開門!老姐,你在幹什麼?!」是依依怒沖沖的聲音。

「馬上來,馬上來。」隨口答應著,站在房間中央,仍在想著還有什麼可以給他準備的。對了!水!他一定需要水,急匆匆把一瓶沒開過的礦泉水放在那堆服旁邊,這才開了門。

「姐,你到底在幹什麼?你的梯子怎麼會掉下去的?」趙依依皺著眉頭問道。

「我覺得它好礙眼,不想看到它!」滿不在乎地說,一邊走出房間,隨手帶上了門。

「不喜歡就扔出窗?我真服了你這小姐脾氣,要是砸到人怎麼辦?你不知道媽媽已經睡了嗎?要是吵醒怎麼辦?」

對了,這才想起來,下午離開醫院后不久,妹妹就接媽媽回家了。

「媽現在好些了嗎?」

「還有點痛吧。」趙依依不安地瞥了一眼,問道,「你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把梯子扔下來?」

「不是跟你說了討厭它嗎?」想了想又提醒道,「你不要告訴別人啊。」

「我不告訴別人,別人也知道是你扔的,那東西也太大了。」

好像是大了點,還沒回答,又聽妹妹說:

「梯子扔在外面也太不安全了,我得讓李震把它弄回來!」

大驚,連忙說:「你別瞎這心了!怎麼還沒結婚就像個管家婆了!」

「可是……」

「人家要闖進來,撬樓下的大門就行了,還用梯子?那不是太明目張膽了嗎?」佩服自己能馬上想出這麼一個合適的理由來,不由自主地笑了。

「這倒也是,明天再說吧。」妹妹被說服了。

「行,明天我來想辦法理,」說完,便催促道,「好了,別多想了,客人都等急了。」

忽然之間,的心莫名地大好起來。一邊飛奔下樓,一邊在想,今天是什麼日子?人節嗎?我不僅跟闊別多年,以為已經不在人世的心上人深相擁,而且這男人還可能會乘著夜爬進我的房間跟我約會!

噢,MyGod!這時候該來杯啤酒才對!

「我們現在去哪兒?」羅小兵甕聲甕氣地問。

「去邱元元家。」岳程一邊開車,一邊回答,他現在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他明白,不管陸勁耍什麼花招,到最後他還是會去找的,這不僅是的需要,還是生存的需要。

「頭兒,他應該知道我們會去找那人吧?這樣他還會去?」

「他只能去找,只有才會幫他。」岳程的腦子裡又閃過把臉在陸勁脖子上的景,在那一刻,他幾乎可以通過想象知到這種之親產生的熱量,如果陸勁不是殺人犯,如果邱元元不是那個令他心的帥郎,他也許會網開一面,給他們幾分鐘單獨相的時間,但因為是他們,於於理,他都不想再看到他們在一起了,他不想對這份沒有未來的寄予希,更不想因為這個男人而坐牢,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阻止他們再見面,即使阻止不了,至也該給一個警告。這樣想著,他又加快了車速。

「不知道這個混蛋現在在哪兒,他到底是怎麼從五里橋這個地方逃走的。」羅小兵在旁邊嘀咕了一句,他現在已經銳氣全失,語氣里充滿了沮喪。

「他是乘計程車離開那個地方的。」岳程注視著前方答道。

他已經猜到陸勁是怎麼做的了,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是很聰明。

「可計程車司機說,他沒在神病院接到人。」羅小兵爭辯了一句。

「司機沒在神病院接到人,並不代表他沒在神病院外面接到人。陸勁完全可以趁計程車還沒到神病院的時候,跑到外面的街上,等計程車從神病院跑空出來后,他再上車,這樣他就可以冒充是路上的行人了,這個混蛋打了個時間差!」

聽了他的話,羅小兵愣在那裡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聽明白了嗎?」

「他為什麼非要上這輛計程車?他完全可以上別的計程車。」

「你也看見了,那地方很偏僻,通往神病院的這條路又是單行道,如果不計程車,本就沒有計程車會去那裡,就算有,也得等很長時間,他可不能等。」

岳程覺得最大的可能是,陸勁曾經去過那家神病院,所以他悉那地方。

「你現在打電話給總部,讓他們聯繫那個計程車司機,問他從神病院出來后,在哪裡接的第一個客人。這個客人著打扮是怎樣的。」岳程嘆了口氣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早已經換過車了。媽的!」

羅小兵立刻接通了跟總部的連線,大約十五分鐘后,回復過來了。

「是嗎……啊……他長什麼樣?……噢……燕平路……噢……好的,明白,明白。」羅小兵接了電話。

「怎麼樣?」羅小兵一放下電話,岳程就問道。

「頭兒,你猜得沒錯,司機是在通往神病院那條小路的路口載的第一個客人,他說這個男人穿了件白格子襯衫,滿頭白髮,他在燕平路附近下了車,下車時間大約是八點五十分。」

「燕平路?」岳程皺起了眉頭,如果沒記錯,那條路在D區和C區界的地方,是個小小的商業中心,他看了看錶,現在是九點二十分,雖然已經不早了,但那個地方應該有很多大商場仍在營業。陸勁到那裡不僅可以立即買到一件寒的外,還可以隨時到計程車。他順手拿出張地圖丟給羅小兵,「查一下,燕平路離邱元元家有多遠?」

「大概還有十五公里。」羅小兵道。

岳程在心裡快速算了一下,他認為不管陸勁的作有多迅速,買服和計程車怎麼都得花上十分鐘左右的時間,由於燕平路一帶是全市最堵的路段之一,即便是晚上也不例外,所以,陸勁買完服從燕平路趕到邱元元家,至需要二十分鐘。而他呢,直接從神病院趕到邱元元所在的兆路,由於是抄近路,頂多還有二十多分鐘就到了。所以,也許,他們還有可能趕在陸勁之前到達邱家,他不知道先到是不是會更有利,但如果能趕在跟他見面之前,給些警告應該不是件壞事。

簡東平還是老樣子,乾淨時髦的打扮,新古怪的鞋子,清瘦實的材以及略帶狡黠的眼神,只不過,現在他邊的已經不再是那個曾經麗得讓人不過氣來的小模特江璇了,他現在的朋友是一個中等材,長著一對大眼睛,梳著馬尾的漂亮警察,他一會兒凌戈,一會兒圓,口氣裡帶點親昵,又帶點戲弄,雖然坐在邊,但有時候好像是在故意跟錯開距離,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但還沒決定要跟走多遠,這跟以前他跟江璇在一起時的覺完全不一樣。

在他們唯一的一次聚會上,簡東平對江璇表現出來的是徹頭徹尾的迷和毋庸置疑的,「我們會很快結婚,結婚後,我得把養胖些,這是我的目標和任務。」邱元元記得他在飯桌上把這句話說了好幾遍,還總是忍不住回頭看,不時握住的手,他眼睛里流出來的那份火辣辣的曾讓們兩姐妹羨慕不已,們曾經以為,他跟江璇真的會很快結婚,但誰知眼等來的不是喜帖,卻是他們分手的消息。

「那真是他的朋友嗎?」在廚房洗水果盤子的時候,輕聲問依依。

「他是這麼說的,不過那個的又說他們只是好朋友,」依依聳聳肩,「誰知道啊,他能帶來,就說明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看上去好像還沒到那程度。」

「他想要忘記江璇可沒那麼容易,畢竟像江璇那麼漂亮,又那麼他的孩不多。」趙依依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趙依依和江璇曾經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可自從江璇吸毒后,兩人就漸漸疏遠了。今年春節前夕,江璇被發現死在自己借住的出租屋裡。邱元元知道這件事一直讓妹妹難以釋懷。

「我前幾天在網上搜到江璇的博客了,看了之後,我難過死了。」趙依依的眼圈紅了,「我既恨不爭氣,又為,我真不明白,後來怎麼會變那個樣子。」

眼看趙依依就要哭了,邱元元連忙勸道:

「依依,江璇的死,自己要負主要責任,你對已經盡到了一個好朋友的義務,我記得你曾經借錢給過,還曾經幫聯繫過戒毒所,但後來怎麼樣?還不是自己放棄了?」

那時候是有點破罐子破摔了。你不知道,那時候,其實是想戒毒的,跟簡東平分手后,曾經去戒過毒的,但是……」趙依依忍著淚說,「但是,在戒毒所檢查的時候,發現自己患了,患了那種病……我是說,病。」

「真的?!」邱元元大吃一驚,隨後輕聲問道,「那麼簡也有可能……是不是?」

趙依依重重點了點頭。

「江沒敢問他,但說八是傳染給他了,因為那時候他常住在那裡。知道他們的關係是徹底完了,你想想,簡東平第一次住在江璇家時,連家的馬桶都要換,像他這麼自負又有潔癖的人,到這種事能原諒嗎?我想,如果沒這事,如果江璇真的戒了毒,他還是會回到邊的,但是出了這事,的確是不太可能了。江璇就因為這後來才完全放棄的。不想戒了,覺得戒了也沒用。他不會回來了。」

「這個江璇,的腦子是不是吸毒吸傻了?既然這麼在乎簡東平,怎麼還會跟別人……」江璇在邱元元眼裡可不是那麼隨便的孩。

說那可能是在沒意識的況下發生的,們那堆人不是都很嗎?有幾次那些朋友在夜總會裡狂歡,醒來的時候,發現服沒穿好,他們那堆人男男都有,不知道是跟誰,都記不清了。」

被依依這麼一說,邱元元從心裡同起簡東平起來,憤憤不平地說:「那你還怪簡東平幹什麼?他那麼江璇,但他得到了什麼?」

「我知道江璇是咎由自取,也知道傷害簡,傷害得很深,但是看見他現在有新朋友,我還是覺得心裡不舒服,我總覺得他即使不跟江一起去死,也應該孤單一輩子,這好像才是真正的,我是不是很惡毒?姐。」趙依依皺著眉頭說。

剛想回答,就聽到背後傳來李震的聲音。

「依依,你們在幹什麼?客人都要走了。」

「走就走唄,你送送他們不就得了?」依依又耍小姐脾氣了。

「別鬧了,我也得走了,出來送送我們。」李震笑嘻嘻半帶命令式地把依依拽了過去,接著他又看看邱元元說,「姐,你也來吧。」

「好了,這就去。」邱元元笑著答應道。

「叮咚——」

外面傳來一陣門鈴聲。

「這麼晚了,誰會來?」趙依依嘀咕了一聲,奔了出去。

難道是他?邱元元心裡先是一陣興,隨後馬上又冷靜了下來,知道,不可能是他。這個家的人都認識他,如果他貿然闖進來,那未免也太冒險了。那會是誰?莫非是警察?一定是的。今天親眼目睹他們擁抱在一起的那一幕後,警察一定認為,他會來找本來也希如此,但心裡明白,如果警察已經注意到了,那麼他還是不要來找為妙。因為,警察肯定會派人日夜監視的家,沒準還會監聽的電話,為了他的安全,他最好還是離遠點。人節的喜悅和興心頭散去,現在只覺得煩躁不安、失、惱火和氣憤,並且發瘋一般想去自己的房間看個究竟。

走到客廳里,趙依依已經打開了門,果然不出所料,進來的就是今天遇到的那兩個警察。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個略微年輕的小警察,他燒也認識!今天就是這個人用警打了最喜歡的人,現在想到陸勁彎下子那痛苦的模樣,心裡還疼得發。此刻,這個人正在客廳里東張西,像是在尋找什麼蛛馬跡,真想放條藏獒去咬斷他的,可惜沒有。

「能跟你單獨談談嗎?」岳程無視所有人的存在,走到跟前,看著的眼睛問道。

臉一板。

「有事嗎?」問。

「沒事我不會來。」

旁邊傳來輕輕的咳嗽聲,是簡東平。

「元元,既然你有客人,我們就先走了。」他說。

別過頭來,為了顯出區別對待,很熱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James,我送你出去。」

把簡東平和凌戈送到大門口。

「留步留步,你家還有客人哪。」簡東平說。

「你的車呢?停哪兒了?」邱元元知道簡東平開輛吉普車。

「在對面,看見了嗎?」簡東平朝對面馬路一指,果然看見對面的飯店門口停著輛吉普車。

「James,你有我的手機吧。」說。

「當然。」

「給我打電話,我們個時間好好聊聊。」

「好啊。」簡東平笑著說。

看見他笑得那麼開朗,邱元元心裡微微有些難過。依依剛剛向的心酸往事,讓對這個自負聰明的男人有了新的認識。江璇的墮落,本來一直認為他有很大的責任,總覺得,對自己深的人,無論做什麼,他都應該不離不棄,如果吸毒,他就應該幫戒毒,但今天的事卻讓徹底原諒了他。因為明白,世上沒有什麼無條件的,假如到同樣的事,假如是簡東平,就算有再深的,到最後,恐怕也一樣會放棄,因為是底線。

可以容忍的男朋友是罪犯,可以容忍他的殘暴,但卻不能容忍他的放縱,不能容忍在跟往的時候他還染指別人,即使是無意識犯的錯也不能原諒。

幸虧陸勁不是這樣的人。

在他跟的那段日子裡,大部分晚上,他都睡在沙發上,偶爾他也會躺在邊,但總是背對著。有時候,他每個孔都在訴說著他的需求,但他並沒有因為難耐就對來,更沒有去找別人,他始終在邊,有時畫畫,有時洗澡,有時喝冰水,只等著的烈火慢慢熄滅。

正因為在他囚的那段日子裡,他忍住了自己的慾,正因為他明明,卻什麼都沒做,現在才會那麼他。他以他的忍耐,換回了的心。

送走了簡東平和凌戈,回到客廳里,看到岳程正在跟妹妹趙依依說話,走近的時候,妹妹忽然回過頭來,用一種異樣的目看著立刻明白,警察已經把陸勁的事告訴了。妹妹的目里既有擔心,又有警告,彷彿在說,姐,我快結婚了,你可別鬧出什麼事來啊。

「依依,你先去送送李震。」對妹妹說,現在沒工夫解釋。

依依好像還想說什麼,但看了一眼那兩個警察后,出了一個笑容。

「好。你們先聊。」跟李震一起出了門。

待依依把房門關上后,邱元元對岳程說:

「好吧,你想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陸勁來找過你嗎?」

「陸勁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他跑了。」岳程直截了當地說。

回頭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們多厲害啊,又有手銬,又會打人,怎麼就讓他跑了?也太大意了吧。」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羅小兵衝口而出。

「我就這態度!怎麼樣?是不是也想打我啊?連個犯人也看不住!還有資格朝人嚷嚷?!」鄙夷地橫了羅小兵一眼,再次產生了想襲警的衝

「沒錯。我們是大意了。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岳程倒沒有發火,但口氣里卻有種不容小覷的威嚴,「我想去看看你的房間。」他說。

「你說什麼?!」又驚又怒,「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你有搜查令嗎?」

「沒有。但我會補給你的。事關重大,我想你會理解的。」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對這兩個人的仇恨又增加了三分。

「你的房間在哪裡?帶路吧。」岳程漠然地注視著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抗爭是沒用的,如果今天不讓他看的房間,他就不會走。

「好吧。」遲疑了一會兒,終於不願地作出了讓步。

心想,如果他沒來,他們就會在床上發現那些錢和,繼而會發現開著的紗窗以及窗下面的小梯子,他們會以此推斷有意助他逃走,於是他們就有了對嚴加監控的充分理由,他們會監聽的電話,派人跟蹤,還會埋伏在家周圍,而這樣就意味著,他離越近,就會越危險。忽然之間,發現自己剛才做的一切非常失策。

在公在私,岳程都很想參觀一下邱元元的閨房。

雖然他明知道,他的這個要求會引起的極大反,但他還是提了出來,並毫不猶豫地付諸了行。他跟著登上了樓梯,羅小兵照例也在一起,走了幾級,忽然迴轉瞪了羅小兵一眼。

「輕點!想把我媽吵醒嗎?在睡覺!」斥道。

的目差點沒讓他笑出來,如果目能殺人的話,已經殺了小羅三百遍了。

的房間大約有十五平方,很整齊,但稍微顯得有些擁,這可能是因為這間屋子裡有整整一堵牆全做了書架的緣故吧,書架上放滿了書,他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偵探小說,看來天生就冒險,喜歡刺激。房間里並沒有掛任何裝飾畫或者照片,陳設也算簡單,一張床,一個大櫃,一張書桌和一個小小的梳妝臺。

床是雙人床,上面鋪著淺藍的床罩,床罩上面放著件黑短皮和一條深藍的細條紋,這大概是為自己準備的第二天的裝束,他能想象穿上這服時的模樣,沒錯,一定帥呆了。

他回過想跟搭訕兩句,問問為什麼把這服放在床上,卻發現正盯著書桌發獃。書桌上除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外,什麼都沒有。在想什麼?他還來不及解讀臉上的異樣表,就發現書桌旁邊的那扇窗有些異樣,玻璃窗和紗窗都開著。現在雖然不是寒冬臘月,但天氣還算冷,窗門大開本來就很奇怪,更何況,紗窗還開著。他知道很多人家的紗窗長年都關著,為的是防蟲。他從窗口探出子,低頭一看,窗子下面什麼都沒有。

「邱小姐。」他道。

「嗯?」猛然醒過來。

「可以告訴我,這扇窗為什麼開著嗎?」

瞥了一眼那扇窗,輕描淡寫地說:

「我想保持空氣流通,不行嗎?」

「那麼……」他迴轉,抬頭看了一眼書架的最高層,「如果你要拿最上格的書,你怎麼拿?」他目測了一下,那一層接近屋頂,即使踩著椅子也夠不到。

「用梯子。」道。

「梯子呢?我怎麼沒看見?」他沒在這房間找到梯子。

這個問題沒回答,也許是,本沒聽到。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瓶礦泉水,過了會兒,他發現臉上慢慢浮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並朝書桌走了過去。

「我喜歡開窗。」像是在證明自己剛才在耐心聽他說話,心不在焉地又回答了一句,結果是答非所問。走到桌邊,慢慢擰開了那瓶礦泉水,對著喝了一口,接著,又是一口,然後,注視著那個礦泉水瓶,笑了。

他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的一舉一的笑很,非常,但是看著的笑,忽然之間,他覺得渾發冷。

他明白,陸勁來過了。

那瓶水就是他留下的。

這個混蛋!又被他搶先了一步!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難道他到燕平路后並沒有去商場買服?而是穿著薄薄的襯衫直接了輛車到了這裡?但即便是這樣,他也很難以這麼快的速度趕到。燕平路可是著名的堵車路段。他到底是怎麼做的?對了,托車!汽車開不了的路段,托車可以照樣通行無阻,也許,托車還能抄近路,他需要花的時間比想象中得多……岳程的腦子像被什麼東西了一下,一時間,沮喪、愧、惱怒一起湧上了心頭,看見手裡仍舊拿著那瓶礦泉水,想到正借著這個礦泉水瓶在跟那個殺人犯來什麼隔空接吻,他真恨不得劈手把它奪過來,扔出窗外。

但是當然,他什麼都沒做,等他的緒稍稍恢復后,他朝走了過去。

「邱小姐。」他說。

轉過臉來看著他,目冷冰冰的,等著他發話。

「他拿走了警槍。」他說。

的眉向上一挑,並沒有驚嚇,反而好像還覺得有趣,但沒說話。

「如果你見他,請你轉告他,如果他不在二十四小時把槍還回來,我就會申請特別行令。這樣的話,他一旦被我們的人抓住,他將會被就地槍決。」他平靜地說,眼前彷彿出現一顆子彈穿過陸勁心臟的場面,不錯,他現在很希這個場面能為現實,他希這個混蛋能被槍斃,越快越好。

他的這兩句話讓有了點反應,但不是他想要的反應。

「他拿走了誰的槍?你的?」一歪,笑了。

「我沒在跟你開玩笑。元元。」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直呼其名,也許是因為惱火,也許是因為想引起的重視。

對他自己的名字,倒不太介意。

「好吧,」道,「如果我到他我會轉達你的意思,但是他未必會來找我,因為那太危險了。」

他笑著瞥了一眼手裡的礦泉水瓶,這表立刻被逮到了,當他再度抬起頭看著時,的臉變得非常難看。

「我對你的忠告是,別犯傻。」他說。

「簡東平,我覺得那個人好面。」凌戈說。

「誰啊?是後頭來的那兩個人嗎?」簡東平一邊開車,一邊回頭看了一眼神有些張的凌戈。

「嗯,就是。我怎麼覺得那人有點像B區警署的岳探長啊?」凌戈歪頭琢磨。

「你說他們是警察?」被凌戈這麼一說,簡東平也覺得那兩人的舉止和神像是有公幹在的人,只是,警察這麼晚來找元元幹嗎?

「我沒見過他本人,只看見過照片,他不常到我們局來。我真的覺得他很像。不過,他好像比照片里顯得年輕些。聽說他才三十歲,已經立了不功了。還聽說,他跟高競高科長在競爭同一個位子,不知道是不是他。」

「是警察又怎麼樣?跟我們沒關係。」簡東平不想讓凌戈為這種無關要的事費神,他回頭看了一眼道,「圓,我有話要跟你說。」

「你說吧。」的小進包里索著。

「這個周末有空嗎?」

「我不知道,也許有事,也許沒事,當警察的說不準。」掏出了自己的小賬本,借著車裡的燈看起來,隨後嘆息道,「哎呀,今天超支了,我中午請我中學同學吃了肯德基,好貴啊。又特別能吃,一下子就花了50塊。」

「小心眼睛,別看了,聽我說話。」他騰出一隻手來,一把奪過了手裡的小賬本。

「有什麼就說唄。」嘀咕了一句。

「我想帶你去我朋友的農莊度周末,在那裡可以自己釣魚,能吃到農家散養的土,還可以到大棚去摘黃瓜和番茄。怎麼樣?有空嗎?」他問道。

「真的嗎?」睜大了眼睛,興趣十足,接著又問,「那……要不要買門票?」

「你跟我去還要買什麼門票?」他笑道,「不過,我們可能得住一個房間,因為我跟他說,你是我的未婚妻。」

這句話顯然把惹惱了。

「簡東平!你為什麼老是到說?你這樣,別人都會誤會我們的!我們是……」

「我們是預備夫妻嘛。」他哈哈大笑。

「誰跟你是預備夫妻!」白了他一眼。

不知不覺,他已經把車開到了家門口,最近這段時間,凌戈一直借住在他家。自己那套房子自從去年遭遇電視機炸后便面目全非,現在仍在裝修。

「你找來的裝修公司為什麼作這麼慢?可不可以換一家?照他們這速度,我幾時才能住回自己家啊。」對此怨聲載道。

「已經簽了合同,付了大部分錢,如果現在反悔,可能要賠錢。再說住在我家有什麼不好?你有自己的房間,萍姐做的菜又好吃,你只不過是偶爾為我端端茶,洗洗服而已,又沒讓你付房租,你說呢?」他每次這麼一說,就不做聲了。

「到家了,上去吧。」他把車停在大樓門口。

「你不上去?」

「我得去買點東西,馬上回來。」他拍拍的肩。

「好吧。」地看著他,剛想轉開門,他就從背後抱住了,並不由分說地親了一下的臉和後頸。

「簡東平,你幹嗎呀!」想推開他但沒功。

「你好香啊,圓,你怎麼會那麼香?」他咬著的耳朵輕聲說,忍不住將越抱越,一開始很順從他,任他親吻自己的脖子和臉,任他自己的頭髮,任他把整個背上,但很快,就像意識到了什麼,開始拚命掙紮起來,最後用盡全的力氣把他推到一邊。

「你,你這麼對我算什麼?算什麼?你不要以為我是好欺負的,什麼預備夫妻!誰跟你是預備夫妻!」說話帶哭音。

「對不起。」他道,心瞬間低落到了極點。

「我明天就搬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說著,整了整服,氣急敗壞地下了車。

他坐在駕駛座上,回頭看著奔進大樓的背影,有那麼一刻,他很想追過去,他明白,現在等的就是他的一句話,但是……算了。他發了車子。

他一邊打開車窗,讓夜裡的冷風吹進車裡,一邊打開了音響,一曲狂囂的重金屬搖滾樂驟然響起。以前他痛恨搖滾樂,總覺得聽搖滾樂無異於自我待,甚至認為這種嘈雜刺耳的聲音本不能稱之為音樂,但後來他發現,當他心很糟糕的時候,這種震耳聾的聲音恰恰能幫他擺痛苦,他記不得有多次,是這恐怖怪異的音樂為他驅散了心裡的苦悶,把他從深淵中拉了出來,他的神經正是在這種音樂的折磨中漸漸擺了另一種折磨。

自從跟江璇分手后,他就上了搖滾樂。

好吧,再響點,再響點,他把音量開得很大。

他腦海里又出現了剛剛凌戈那張傷心的臉,他知道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對覺,但是,他還是下不了決心,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擋在了前面,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喂,關小一點行嗎?」他聽到有人在說話。

也許聲音是大了點,他想。

等等!誰在說話?!車裡只有他一個人,他並沒有說話,那麼是誰?難道是幻聽?或者……有人在我車裡?他驚恐地想著,啪的一聲,關掉了車的音響。

「謝謝。」一個聲音從車後座傳過來,不輕也不重。

果然,有人在我車裡!他抬頭朝後視鏡看去,這一看,他差點把車撞到一棵樹上。他來不及細想,趕調整方向盤,猛地一踩剎車,把車停下,接著,他懷揣著一顆跳的心慢慢回過頭去,迎接他的是一張悉的臉。

「陸勁?!」他了一聲。

「好久不見了。」陸勁朝他笑了笑。

簡東平看見陸勁時的第一個覺是,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個人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怎麼會在這裡?他是不是真的撞見鬼了?於是他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你是人是鬼?」

「你見過鬼嗎?」陸勁問道。

他茫然搖搖頭。

陸勁把一隻手搭在他上,他覺得一熱氣從對方的手掌向他傳來。

「你是熱的。」

「對。」

他清醒了。

「你怎麼會在我車裡?」

「我逃出來了。」陸勁用再平常不過的語調說。

「你越獄了?」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多慢,這個人之所以會出現在他的車裡,這才是最大的可能,他開始考慮如何報警。

「差不多吧。把手機給我。」陸勁命令道。

無奈,他把手機朝後遞了過去。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你怎麼沒死?」他忍不住問道,他實在太好奇了。

「我慢慢再告訴你,今晚我需要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能幫我嗎?」陸勁一邊說,一邊掏出一把槍來指著他。

「你在脅迫我。」他提醒道。

「很抱歉。」

好吧,他有槍,現在只能見機行事了。

他很清楚陸勁是什麼人,當年警方就是在他的協助下抓住這個連環殺人犯的。他知道,對於犯八條命案的陸勁來說,多殺一個人,只不過是數字向上跳一格罷了,他連眉都不屑抬一下。所以首要原則是,不要激怒他,否則隨時可能惹來殺之禍。

「開車。」陸勁命令道。

這裡的確不能停車,他相信如果再多停五分鐘,就會有警或別的人上前盤問,但是現在陸勁手裡有槍,他只能乖乖地把車開走,因為他很清楚,即便引起警的注意,對他本人來說也一點好都沒有,他很可能最先喪命。

他用五秒鐘整理了一下心,又活了一下手和,剛剛因為過度張,它們有些僵,隨後他重新啟了車子。

「我怎麼幫你?幫你找旅館?」開出幾分鐘后,他問道。

「幫我找個住,不要去旅館。」陸勁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看來他是急需找個地方休息,他今天忙於逃亡一定累壞了。

「除了旅館,我還能找什麼地方給你住?」

「你好好想想。」

他想到了一個地方,那就是他自己家,父親不在,除了他以外,只有凌戈在家,但今天凌戈在生氣,按理說,只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生悶氣,這樣的話,如果他把陸勁藏在自己房間,應該不會被發現。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自己在發瘋,難道他現在真的準備幫這個殺人犯找住嗎?

「我真的沒辦法幫你,我看你還是走吧。」他覺得假裝沒看見陸勁是最明智的做法,但那把槍馬上就頂在了他的腦殼上。

「沒人可以幫我。」

「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

「我沒朋友。」

這倒是,幾年前他就知道陸勁是個非常孤僻的人,一向獨來獨往。

「你可以回老家,回你父母所在的安徽農場,那裡地廣人稀……」

「他們都死了。我獄后不久,我父親來看過我一次,他告訴我,我媽在我被抓后不久就上吊了,我父親去年病死了,我沒親人。」

雖然陸勁很懂得掩飾自己的,但簡東平還是約從他那四平八穩的聲音里聽出了幾分抑的悲傷,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殺人犯並不是在脅迫他,而是在求他,他現在的確是走投無路,沒人可以幫他了。

「陸勁,你這是在害我。你是不是想報復我?」他問道。

陸勁沒說話。

「喂,陸勁。」他催促了一聲,他想知道答案,有了答案,他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沒恨過你,我知道,或遲或早,總會有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出現的,這就是命。就像我的那個朋友一樣,他或遲或早,都會到一個像我這樣的剋星。」陸勁說完,自顧自低聲笑起來,這幾聲笑讓簡東平聽得骨悚然,他完全不明白陸勁在說什麼。

「你到底為什麼要越獄?你有沒有想過你遲早會被抓住的?他們會發A級通緝令抓你。到時候滿大街都能看見你的照片,你逃不掉的。」

「我有要事做,顧不上這些了。」陸勁咳嗽了兩聲。

簡東平瞥了一眼反鏡,驀然發現陸勁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舊襯衫,而且幾年不見,他竟然已經滿頭銀髮。看來這些年的牢獄生涯給陸勁帶來的除了錮外,更多的是心靈的折磨。這不又讓他想起,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陸勁邊喝咖啡,邊吃起司蛋糕的景,那天他起離去時,陸勁跟他揮手道別時曾說過一句話,他說,「你空氣嗎?離開的時候,也就是該死的時候了。」那時候,所有人包括他陸勁自己,都認為他必死無疑,但是,他居然沒有死,不知道這是不是天意。

「你有什麼要事做?」他問。

「這事牽涉到很多條人命和一大筆錢。」陸勁又咳嗽了兩聲,「我考慮一下是不是要告訴你,但你得先幫我。」

好奇心,真是個害人的東西,簡東平想。在那一秒鐘,他驟然作了一個令他自己都覺得無比荒唐的決定。

「好吧,你有槍,我也是沒辦法。」他道。

陸勁著面前熱氣騰騰的蛋炒飯和紅燒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已經好久沒吃到像紅燒這樣實打實,香味俱全的葷菜了,而且自今天中午到現在,他只在元元的家裡喝過兩口水,現在早就飢腸轆轆了。

「吃吧。」簡東平道。

「謝謝你。」陸勁看了一眼飯菜,有些猶豫,他問道,「你朋友呢?」

在樓上自己的房間生悶氣。」

會下來嗎?」

「如果下來,就說你是我的朋友。」簡東平很平靜地說。

陸勁沒想到簡東平會帶他到自己家來,不過仔細一想,也只有這裡最安全,警察應該沒那麼快想到這個地方,他們首先應該會盤查所有的旅館。他一進門就對簡東平的家作了一番觀察,這套複式兩層樓的房子,位於這棟大樓的頂樓,有兩個臺,一個曬臺,地方很大,但他無法從臺或曬臺到別的樓里去,也無法通過空調外機逃離,如果警察有備而來的話,樓梯和電梯又都走不得,所以他想,到時候除了束手就擒外,他恐怕只能挾持簡東平和他的友才有可能逃了。

「怎麼還不吃?怕有毒嗎?」簡東平催促道。

「就我一個人吃嗎?」陸勁問道。

「我吃過了。」

「吃一口。」陸勁覺得還是最土的辦法最安全。

簡東平無奈,夾了一筷子蛋炒飯又撕了一小塊放到裡。

「別忘了這杯水。」陸勁朝那杯水瞄了一眼。

簡東平不了,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在裡面放了安眠藥。」他說。

「為什麼,想趁機告發我?」陸勁也笑了,他喜歡坦率的人,但是他一時還分不清對方是真坦率還是假坦率,他了解簡東平,這個人非常聰明,懂得識破謊言和裝傻,他懷疑自己可能是一腳踏進了一個自己挖的陷阱,但是現在他別無選擇。

「那倒不是。我只是不希你為了自安全,在今天晚上對我和我朋友不利,我希你睡得沉一點,不想你綁住我們。我不喜歡被捆綁的覺。」簡東平看著他,隔了一會兒,他舉起雙手道歉,「好吧,對不起,我不該耍詐。」他站起,從牆角拿出瓶未開的礦泉水來。

「這個我沒過,你喝吧。」他說。

他看了看那瓶礦泉水的口,的確沒開過。

「多謝。」

陸勁知道,簡東平從遇見他的那一刻起,就在盤算怎麼報警了,但是他也知道,簡東平之所以想報警是出於對自安全的考慮,並非為了什麼好市民的義務。他畢竟不是警察,先前之所以會參與破案,完全是因為他喜歡這種智力遊戲,如果變單純的追捕犯人,他恐怕就會興趣索然。更何況,剛才自己說的話已經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現在他一定有大堆問題等著要問,所以一時半會兒,他應該還不會有所行。當然,還是得小心提防……

「那是我們家今晚的剩菜,我家保姆做的,你吃吧,我保證沒放什麼東西,我保證。」簡東平友善地朝他笑了笑,忽然站起道,「你等等。」

他上了樓。

陸勁沒有跟上去,他想,簡東平不是去打電話報警了,就是去準備什麼捕他的工了,算了,不管了,防不勝防。現在他真是又又累,就算要逃,也要吃飽飯再逃。這樣想著,他毫不猶豫地舉起了筷子。的味道真不錯,蛋炒飯也很香,雖然在微波爐里轉了轉,不能跟現炒出來的相比,但是對他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味了。

樓梯上響起一陣腳步聲,他抬頭一看,是簡東平,他手裡拿著件深藍雪衫。

「給你。」簡東平把雪衫扔給他,說道,「記住,這是你持槍在我家搶的。」

「你真。」陸勁笑道,趕服穿上了,這正是他現在需要的。

雖然在元元的房間里,他也看見一件男式雪衫,但他怕沒得到服主人的允許就穿上它會給服的主人和帶來麻煩。

其實,在那扇小窗下面,他一看見那把梯子就已經明白了元元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先前的那個電話,已經讓聰明的元元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等他到了的房間,看到床上的錢和服,就更加確定了元元的心意。當時他不住在心裡罵道,傻丫頭!你做的這些不是等於在告訴警方,你是我的同謀嗎?!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擰了一把,又酸又痛,他開始懊悔自己不該給打那個電話。本來他也不準備貿然造訪的家,如果不是有重要的話要問,如果他知道的手機號碼,他本不用那麼冒險,更不會讓為他冒險,現在這狀況並不是他希的。但他沒有多時間嘆息和後悔,他馬上意識到,他還算走運,他比警方早到了一步,還來得及把元元做的一切都抹去。

於是,他迅速把為他準備的塞進了櫃,把小靈通手機扔進了屜,並且以最快的速度給配了套服。這件皮和馬還是四年前,他給買的,現在看來仍舊很新,保存得很好。那一年,他把服給時,曾拒絕穿它,還惡狠狠地說:「我不穿!我在坐牢,我要買囚!給我去買囚!」

他希看到這套服,能記得他當時說的話,但願記得。最後,他在房間里只拿走了1000塊錢。

「好吧,現在你可以說了吧。」簡東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能不能等我吃完?」因為太,他已經吃了一半了。

「那讓我來猜猜好不好?你只要說是還是不是,怎麼樣?」簡東平道。

又來這一套,這人最大的好就是揣測和推理,想攔也攔不住。

「行啊。你說。」陸勁掃了一眼飯碗里的半個,寬容地說。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越獄的,但是我知道,你剛剛肯定是去過元元家,否則,沒那麼巧,你怎麼會正巧在那裡上了我的車,我保證之前後座沒有人。是不是這樣?」

「是。」

「你也看見了,有兩個警察去找元元,他們其實去找你的,是嗎?」

「是的。」

「這麼說,在這之前,你跟元元曾經見過面,否則,他們怎麼會找上?」

「是。」

「你的越獄應該算是大事,按理說應該得發A級通緝令,但現在通緝令我還沒看到,這說明,你的越獄剛發生不久,也許剛剛發生。是嗎?」

「是。」他笑了笑,簡東平思路很敏捷。

「你去找是想見,對嗎?」

「對。」

「看來你沒有現在的電話號碼,否則你沒必要冒這風險。而你又說,你跟元元見過面,這說明你們見面的時候,時間很來不及給你留電話號碼,也或許是因為不方便,旁邊有人。」

陸勁笑而不答,他不得不承認,四年不見,簡東平仍舊沒讓他失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麼況下跟元元見的面,但那兩個警察顯然知道你們見面的事。我想,你要從守衛森嚴的監獄逃不大可能。那麼……」簡東平停頓了一下,「他們是不是今天把你帶出了監獄?他們就是押送你的警察?」

「是。」

「我跟我朋友在車上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何止聽見,我還看見了。」他說完這句,發現簡東平的神有些尷尬,便笑著說:「James,每個男人都有被拒絕的時候,有的人多點,有的人點。」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朋友是警察,說的話你總該都聽見了吧?」簡東平顯然不想把話題扯到自己上。

「對,我聽見了。」陸勁點了點頭。

說,那個男人很像他們局裡的岳探長。也就是說,他不是普通的獄卒,他是個追查兇手的角。我想他這號人把你帶出來,肯定不會是請你喝咖啡的,他一定是有什麼案子需要你協助,我沒說錯吧?」

「是。」他不住笑起來,跟簡東平這樣的人在一起,他該節省多口舌和力啊。

「你逃是不是為了那個案子?」簡東平問。

「是。」

「你上我的車也是故意的吧。你走出家后,完全可以坐公共汽車、小托車離開,雖然你說沒人幫你,但我想,你在今晚想找個地方睡一覺還是很容易的。別忘了,不是旅館才能睡覺,通宵電影院和大浴場都可以過夜。但是你沒有,你故意上了我的車,我猜你是想找我幫忙,這說明,你雖然剛剛去了元元家,卻沒有見到元元,你想讓我幫你聯繫元元,因為你知道的電話可能會被監控,而我認識,如果由我來聯繫,就比較蔽。陸勁,雖然你上說你不是在報復我,但是你這麼做的確是在害我。」簡東平目炯炯地注視著他。

他正好吃完飯。

「非常謝你的晚餐,我吃飽了。」他若無其事地把飯碗推到一邊。

簡東平仍舊盯著他,目里譴責的分不多,更多的是疑和好奇,好像在問他,陸勁,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James,你說得沒錯。我現在很迫切要跟元元見個面,這隻有通過你了。」

「陸勁,你知道不知道,你這麼做等於是在害?」簡東平冷冷地說,儼然一個正義使者。

「所以,我想盡量做到蔽,我只要拿到我的東西,我就會立刻從邊消失。」陸勁想到了麗的頭髮和的皮,不嘆了口氣,他知道,有些東西最好還是不要去

「你要從那裡拿什麼東西?」簡東平問道。

陸勁本來就不打算瞞,他說:「我想從那裡拿回一個筆友給我的信。但是我還不清楚,元元是否保留著它們,也許早就扔掉了,所以得跟見一面,有些話我得問。」

「你剛剛在車上說,你現在要做的這件事牽涉到很多人的生命和一大筆錢,這是怎麼回事?岳程找你幫忙,是為了這件案子嗎?」

「岳程找我,是為了『一號歹徒』的案子。」陸勁道,「有個兇手自命『一號歹徒』,已經殺了二十五個人了。」

「『一號歹徒』?二十五個人?」這兩組詞讓簡東平神一振,正義使者的環從他頭上消失了,現在他了徹頭徹尾的好奇小子,他問,「這個兇手跟你有什麼關係?」

邱元元端詳著床上的那套服,往事漸漸浮現在眼前。很多年前一個深秋的下午,正心煩意地躺在床上翻看他給買的雜誌,他走了進來,穿著件很普通的黑罩衫,手裡提著兩個百貨公司的塑料袋。

「喏,看看吧。」他把塑料袋扔在面前,跟往常一樣,他臉上帶著那種很欠揍的微笑。

「什麼東西?」用一隻手開其中一個塑料袋,發現裡面裝的是件黑,另一個裡面是一條藍細條紋的。這種服,以前只在雜誌上看到模特穿過,總覺得以材,的氣質,穿這麼漂亮的服是對不起服了。

看了看牌子,不認識。又看了看價格,皮1500元,馬789元。

「你每月賺多?陸老師?你瘋了嗎?」仰頭問他。

「我賣了五顆民國的紐扣,就是上次給你看的。」

可你非常非常喜歡那幾顆紐扣!算了,你活該!誰讓你把我關在這裡的!你活該浪費錢!

「你賣了它們就是為了買這些破服?我不會穿的。」氣勢洶洶地對他說。

他又笑了。

「我覺得這套服很適合你。」

每次看見他這麼笑,都有種想給他一個耳的衝,但是知道得控制自己。因為每次打完他,他就會顯得特別興。他會像只蝙蝠一樣直衝過來,張開雙翅,把整個人包裹起來,讓彈不得,然後拚命親的臉,還會把頭埋在上蹭來蹭去,發出豬一樣的咕嚕聲。不喜歡這樣,因為每次那麼靠近他,就會覺得很張,腦子好像一下子就不聽使喚了,有時候,連自己的名字都會一時想不起來,只知道有一個雄依偎在一起,而,是雌的。當你強烈意識到自己的別時,往往沒什麼好事。所以,要剋制,對自己說。

「我不覺得我適合,服太漂亮,我太丑。拿走。」說。

「元元,你不醜。」他說話的語氣像在講一個毋庸置疑的數學定理。

「我就是很醜,我連朋友都沒有,我長得太老氣了,別哄我。我知道自己!」憤恨地說。這個話題勾起了的傷心事。也不知道是因為基因突變,還是因為營養太好,從十三歲開始就瘋狂長,到十六歲的時候,看上去已經像個婦了。的外形在同學中顯得很特別,知道不材小臉的同學在背後譏笑知道這是自己的缺陷,有時候都不敢照鏡子。鏡子太說實話了。

聽了的話,他說:

「對,你長得是了一些,但是你知道嗎,再過十年,你一定會比你那些同學漂亮。」他坐到邊上,語重心長地說,「這種例子我見得多了,有些人,在年輕的時候顯得老氣,但是再過幾十年,等其他人老掉牙的時候,他還是老樣子。上帝是公平的。再說,我覺得你的可塑很強,你的五不難看,骨架子也不錯,只要略微打扮一下就行了。」他輕輕了一下的頭髮。

「得了吧。」不想聽他說廢話,丑就是丑。

「元元,每個人都在長。我把你雪藏幾年,等我死了,等你重獲自由的那天,你一定會讓所有人驚艷的。你現在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一點點設計……」他看著,腦子裡好像在規劃著什麼。

「陸老師,謝謝你的鼓勵。我恐怕是活不到那天了。你還是把眼鏡還給我,我需要它,我想趁我還活著多看點書。」不想討論和丑這個問題。

「這不行。」他的聲音立刻變得冷起來。

「為什麼?我又不會用眼鏡殺你。」道。

「不是因為這個……」他從邊走開了,走到了門口。

覺得很奇怪。每次提到眼鏡,他都顯得很張,很不自在。

「那是因為什麼?」

「我不想看到你戴眼鏡,我害怕。」憋了一會兒,他說。

不懂。

「把眼鏡還給我!」嚷道。

他好像沒聽見的話,笑著說:

「你還是把這服穿起來吧,我想我對你的腰圍和圍都目測得很準。我好希能在第一百貨公司的裝櫃檯前看見你。」

「為什麼要在那裡?」

「寶貝,因為那裡試服的人多,你到那兒就知道自己有多了。穿上吧。」

說話真聽,現在想穿它們了,但是,還是惡狠狠地說:

「我不穿!我在坐牢,我要買囚!給我去買囚!」

第一百貨公司的裝櫃檯?這就是他想傳給的信息?

收到。陸老師!

「這個人應該就是我的筆友。」陸勁說。

「為什麼說是應該?你不確定?」簡東平問道。

「事隔多年,我什麼都不能確定。」

「好吧,說說是怎麼回事。」簡東平轉從牆角拿了瓶礦泉水放在自己面前,像是準備看場三小時的電影。

陸勁相信等說完他想說的,這個人會幫他的,也許還樂此不疲。

「很多年前,我認識了一個自稱鍾明輝的人,他一直在跟我通信,訴說自己的苦悶和殺人狂想,在他的敘述中,他似乎殺了很多人,鄰居、同學、老師、陌生人,只要他看不順眼,他都會想盡辦法置對方於死地。他認為自己天生就是個殺手,因為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怎麼完一場完的謀殺,他說自己有耐心,有計劃,也有魄力。他可以無聲無息地消滅這個地球上任何一個讓他討厭的生。他告訴我,他還曾經毒死過郊區園的猴子和長頸鹿。我想,如果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他的確是個出的殺手,因為他至今逍遙法外。我就是一直在跟一個這樣的人通信。」陸勁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

「不瞞你說,我在無聊苦悶的時候,也總想著報復這個世界,我想殺了所有我看不順眼的人,我想欣賞他們臨死前痛苦的慘狀和他們絕無助的眼神,但是我看不順眼的人實在太多了,殺不過來,而且,那時候我還年輕,殺氣只藏在心裡,還缺乏實施的勇氣,所有這一切都只是胡思想而已。我跟他是從我高中時開始通信的,因為發現在這方面,我們很有共同語言,所以我們聊了很多。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可能是我最心的朋友了。」

簡東平已經完全被他的開場白吸引住了。

「你見過他嗎?」他問。

「沒有,從沒見過。」陸勁的眼前彷彿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戴寬寬的黑框眼鏡,頭髮長而邋遢,穿舊夾克衫和洗得發白的子,邊總帶著茫然的、傻瓜似的微笑,誰會注意這樣的人,誰會喜歡這樣的人?誰又會防備這樣的人?

「我們倆都知道我們談的東西非常、非常地微妙,所以,我們事先約定不向對方自己的真實姓名、年齡、所在學校、職業等等。」

「但我想你們建立這種彼此之間的信任也是需要時間的。在最初,難道你會跟一個不願意自己真實況的人通信?」簡東平的眼睛熠熠發

「是啊,這方面我吃了點虧,我在雜誌上登廣告征筆友時用了我的真名,當時我很寂寞,只想找個人聊聊,我沒想到要瞞自己的姓名,也沒想到我們後來的談會涉及那麼黑暗的領域,那完全是出乎我意料的。」陸勁喝了一口礦泉水,水有點涼,他的腦子裡無緣無故出現了元元的臉,他趕用意念將這會令他腦袋發燒的虛幻形象從心裡驅散,他繼續說道:

「所以他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家的地址,也知道我在哪兒上學,但是我對他卻一無所知,雖然有他的地址,但他後來很快改了郵政信箱。」

「鍾明輝這個名字也是假的?」

「警方說,鍾明輝三歲那年就死了。」陸勁一直覺得,這是「一號歹徒」的案子中最有趣的部分,他最開始有了越獄這個念頭,就是因為聽說了這件事。

「有意思有意思。說下去。」簡東平興趣盎然地催促道。

「我剛剛說了,他後來給了我個郵政信箱,我也沒在意,反正他能收到就行。」

「你們是怎麼聊起來的?應該雙方都有試探對方的階段吧?」

「對,當然有。他的第一封信,我還記得很清楚,他說他是個非常懶惰的人,沒有別的好,就喜歡睡覺,而之所以喜歡睡覺,是因為他喜歡做夢,他說他喜歡把夢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記錄下來。接著,他就在信里繪聲繪地向我描述了他的一個夢,那是一個屠殺野狗的夢,從放餌、用木棒打碎頭骨、取出臟、剝皮一直到吃掉狗的心臟,整個過程寫得相當細緻微,相當地殘忍腥,但凡心理正常的人,都不會這麼寫,但凡沒有親經歷過的人,也寫不了那麼多。我想,他是在試探我。他的夢雖然讓我覺得噁心,但我對他這個人卻產生了興趣。於是,我就回了他一封信。我告訴他,我也很喜歡做夢,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在那個夢裡,我的狗丟了,後來發現它是被人殺了,還被敲碎了頭骨,挖了心肝,我發誓要找到那個兇手,因為狗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在狗的上發現了幾人的髮,後來我就是憑藉這些髮找到了那個殺狗的人。你知道我接著怎麼寫?」

「怎麼寫?」

「我把他的信抄了一遍,只不過把被害人從野狗改了殺狗的人。」陸勁不自地大笑起來。他記得在十幾年前,他寫完這封信時,也是這麼笑的,現在想起來,他跟這個人的通信也許是那些年寂寞歲月里最刺激的遊戲了。

「後來呢?」簡東平的話把他拉回了現實。

「這個鐘明輝很快給我回了信,他說他發現我們兩個很投緣,他就想我這樣的朋友。從那以後,我們就了筆友。」

「這跟你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我們在通信的時候,談過很多關於犯罪的設想。我不知道他說的事有多是真的,但是我跟他說的大多是確有其事。我曾經跟他說過兩個逃犯的故事。」陸勁確信簡東平在認真聽他講,便說了下去。

「事發生在我十八歲那年,那就是1987年,我那時候離開家,自己跑到山上出家去了。其實也算不上正式出家,只不過在寺廟裡借住,我幫他們幹活,種菜挑水什麼的。作為報酬,他們讓我吃住在那裡。他們都很善良,覺得多個人也沒關係。那時候我每天幹完活,就漫山遍野地跑來跑去,寫生,畫畫,胡思想,什麼事都干。當然,我還是繼續跟這個人在通信。」陸勁笑了笑說,「對我來說,那些信里寫的罪惡,完全是娛樂。」

「也是一種發泄。」簡東平道。

沒錯,不過沒必要承認。

陸勁繞開了這個他不喜歡的詞,說道:「我常常在山裡跑來跑去。有一次,我收到我母親的信,很想來看我,想給我送點吃的來,可我不想見。我跟說過,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回去,但是不聽,還是來了。於是我就躲到山裡去了,我想等走後再回寺廟。那天下大雨,我躲在一個破廟裡休息,這個廟以前也有出家人居,但因為有一半屋頂已經塌了,沒人修,所以我去之前那裡早已經沒人住了。在山裡像這樣的小破廟還有好幾座。那天我在這所破廟裡一個人一直待到天黑,後來迷迷糊糊睡著了。半夜,我突然聽到有人在說話,聲音很大,好像還是兩個人,他們把我吵醒了。」

陸勁耳邊彷彿又響起那嘈雜啞的聲音。

「我躲到一個佛像底下,聽到那兩個人在吵架,他們說的是普通話,但其中一個我肯定他是S市人,他有時候會出一兩句當地話來,因為我父親也是那邊的人,所以我聽得懂他在說什麼。我聽了他們的談話。原來,他們是兩個搶劫殺人犯。他們是來安徽看朋友的,那個朋友大概曾經在上海念過書,在他們眼裡好像本來是個被他們瞧不起的人,但這次他們見到他,卻大吃一驚,因為這個人竟然已經了腰纏萬貫的富翁。這兩人大概在S市混得不太如意,所以一看到對方那得意揚揚的樣子就非常惱火,於是兩人一商量,就決定把那個人殺了,搶了部分古董逃了出來。」

「古董?」

「被殺的是個古董商,自己收藏了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因為大東西搬不走,能找到的現金又不多,所以他們兩個只能從他的柜子裡帶走了些小東西,比如戒指、鼻煙壺、紐扣之類的。」陸勁停了下來,他想,簡東平一定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果然,簡東平了起來。

「我說呢?你一個窮教師哪來那麼多錢搞收藏,之前你在廣州做設計的時候應該收也不會很高。你就是從他們那裡拿走了你最初的收藏。那些紐扣!對不對?」簡東平笑了笑,忽然臉一變,問道,「難道你殺了他們兩個?」

「那倒沒有。我只不過是拿走了那些小東西而已。」

「怎麼回事?」

「聽他們說,被殺的那個在吃晚飯時不斷向他們吹噓,他之所以現在會發跡,是因為他無意中發現了一張藏寶圖。那張圖是他從舊貨市場的地攤上淘來的,上面的文字很怪,像符號又像圖畫,裡面還畫了很多佛像,小販說那是他從自己家的豬圈裡無意中挖到的。那個人後來用100塊錢把它買了回去,起初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後來他翻看典籍,又請教了一些人,才知道那張圖是一個晚清海盜頭子留下的藏寶圖,至他是這麼對他那兩個朋友吹噓的。他說他經過千辛萬苦終於研究出了藏寶的地點。於是,每隔兩年,他就會去那裡拿一兩件寶出來,賣了,過一陣神仙般的日子。他現在出售的古董,大部分都來自那個寶藏。」

簡東平全神貫注地看著他,但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好像在問,這是真是假?也太玄了吧?會有這種事?

「是不是很離奇?」他問。

「的確很離奇。你說的一大筆錢指的就是這個寶藏?」

「是的。」

「他們兩個在吵什麼?我覺得,如果真有那張所謂的藏寶圖,他們本就不應該殺那個人,應該脅迫他帶路去藏寶地點才對。」簡東平很認真地說。

「說得也是。但問題是,他們兩個意見不一致,一個相信有這回事,另一個不相信,一個主張把人留下來,押著他去找寶藏,另一個則嫌那太麻煩,還不如殺了他,拿了現錢走人更乾脆。其實殺那個人應該也只能算是誤殺。兩個搶劫犯中的一個,就他劫匪乙好了,脾氣非常火,被殺的古董商又好像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得意忘形的時候,無意中點了這個人的痛,說起了他在中學時的事,把這個人惹惱了,於是就一刀捅了他,等劫匪甲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兩個就是為這才吵得不可開的,劫匪甲埋怨劫匪乙不該下手這麼快。」

「那後來呢?」

「劫匪乙要求獨吞搶來的小古董和現金,因為是他的刀,他當時說了很多話,我只記得大致的意思是,『你反正想要的是那張藏寶圖,那你就拿這張圖吧』,劫匪甲當然不肯,他們越吵越兇,後來就打了起來,最後劫匪甲把劫匪乙捅死了,把拖到破廟後面的樹林里埋了。因為劫匪甲沒辦法一隻手拉著,一隻手又提著箱子,再說,他大概也認定破廟裡沒有其他人,所以他的時候,把箱子留在了破廟裡,我就是趁這個機會拿走了箱子。我把箱子藏在我平時常去寫生的一個山裡。後來我發現,箱子裡面除了一些服外,只有紐扣和鼻煙壺,並沒有什麼藏寶圖。更有趣的是,我後來又去過那座破廟後面的山林,我找到了埋的地方,但那只是個淺坑,不見了。」

「有沒有可能是兇手埋完后發現箱子不見了,知道可能有目擊者,所以他臨時又把轉移了地方?」簡東平猜測道。

「有可能,但是不能肯定。」

「我還有個問題,埋應該需要挖坑吧?」

「不錯。」

「他用什麼工挖的坑?如果他要轉移,那就意味著得挖兩次,不會是用手吧?」簡東平出思索的表

陸勁笑了笑,他之所以喜歡簡東平就是因為這個道理,跟這個人說複雜的事非常容易。

「問得好,可惜我不知道答案。那天我沒跟著他,我怕被他發現,拿了箱子就跑了,我一回頭,因為當時天太黑,我只看見他蹲在那裡,其實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挖坑,這我是猜的。」陸勁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那位筆友,他非常興趣。問了我好多關於那件事的細節,其實我自己記得的也不多,我後來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房間里靜默了一分鐘,隔了一會兒,簡東平問他:

「你覺得『一號歹徒』的案子跟這事有關?」

陸勁看見簡東平的眼珠在左右移

「他對藏寶圖的事堅信不疑,他說他想找到那張藏寶圖,然後用挖到的寶藏買下一個大農莊,在那裡過上一夫多妻的好生活,再生十五六個孩子,這就是他的夢想。」陸勁站起,因為以前腰部過傷,今天又挨了打,所以久坐讓他覺得渾,很不舒服。他在屋子裡一邊踱步,一邊說。

「我一直跟他說,那所謂的藏寶圖可能本就不存在,即使存在也可能是假的,哪會真有什麼寶藏?但是他不死心。據我所知,他查了很多關於晚清海盜方面的資料,另外,他還查到了那個被殺的古董商,他模模糊糊跟我說過一些關於這個人的事,其餘的我都忘了,只有一件事我記得很清楚。他對我說,那個古董商的弟弟後來繼承了哥哥的產搬到了S市,這個古董商的弟弟有個孩子跟他同名同姓。」

「也鍾明輝?」

陸勁點了點頭。

「他說,那個孩子被他殺了。」

簡東平似乎吃了一驚,但沒有立刻說話。

「我一直以為他在說笑,但現在看起來他真的幹了。」陸勁道。

「他有沒有說,他為什麼要殺那個孩子?」

「也許說過,但我記不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我想要看他給我的信。」

「你們,最後一次通信是什麼時候?」

「也許是2000年底,也許是2001年春節前後。」他不太能確定。

簡東平面無表地注視著他,過了一會兒,問道:「好吧,你說了這麼一大堆,想讓我幹什麼?直說吧。」

「我想讓你幫我查一查這個古董商,還有那個死去的小孩。你知道,警方只會讓我說說說,他們什麼都不會告訴我。」陸勁盯著簡東平的眼睛,「還有,幫我給元元打個電話好嗎?」

「你要用我的電話跟說話?」

「我想讓你給打,我不能跟說話,的電話有可能被竊聽。我想約出來見個面。」

「你剛剛在的房間沒留下紙條?」

「沒有,我怕警察發現,會對不利,我只給留了個暗號,但不知道是否能理解。而且,這個暗號只說了一半,接下來,只能由你來補充了。」

簡東平笑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幫你?」他問。

「如果你不幫我,我就只好……」陸勁正說到這兒,忽然聽到樓上傳來開門聲,簡東平一個箭步奔到客廳,從架上摘下一頂帽子扔給了他。

「這也是你搶的。」簡東平低聲對他說。

白髮是他最顯著的特徵。他連忙戴上,坐回到了桌邊。

不一會兒,一個扎馬尾、穿紅的漂亮姑娘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看見陸勁先是一愣,用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隨後便當做沒看見似的,徑直走進了飯廳,從冰箱里拿了個壽司出來。

陸勁和簡東平迅速換了一個眼。簡東平不說話,陸勁知道,現在什麼話都得他先開口,這樣簡東平以後才可以全而退。

「James,這就是你朋友吧?」陸勁裝模作樣地問道。

「是啊。我的朋友。」簡東平道。

「嗯……你說的沒錯,很漂亮,很可。」陸勁點頭道。

「本來就是。」簡東平笑了笑。

孩正專心致志地剝著壽司上的保鮮,聽到他們說的話,回頭看了看他們,但兩人都假裝沒看見。

「我剛剛說的事,你看……」陸勁問道。

「我想想。」簡東平斷然拒絕。

「現在這世界上,只有你認識,我們之間的流就靠你了。」陸勁一邊說,一邊想,這一語雙關、一箭雙鵰的遊戲,只有聰明人之間才能玩得起來,就像現在。

「你要是真的喜歡,就不應該再找,我是說真的。」簡東平的表很嚴肅,忽然又歪一笑,「話說回來,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得還嗎?」陸勁也笑起來,「好吧,請問。」

「你嗎?」簡東平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圓眼睛孩拿著壽司站在冰箱邊,轉過來看著他們,顯然,對他們現在的話題很興趣,臉上的表顯示隨時準備。現在,跟簡東平一樣,正等著他回答這個超級的問題。

但陸勁沒準備回答。

「你你的朋友嗎?」他反問。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朋友,有的話,即便是開玩笑,也不能說。再說,我也沒資格,你知道的。」

「對,你是沒資格。」簡東平冷漠地說。

「你也沒回答我的問題。」陸勁心道,老弟,你應該知道我在幫你。

簡東平明白他的意思了。

「嗯……」他躊躇著,眼睛直盯著陸勁。

圓眼睛孩剎那間低下了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手裡的壽司。

「這個……我上次好像跟你說過了,我不想重複。」簡東平終於憋出一句話來。

什麼意思?你當我是作家嗎?陸勁朝他皺了皺眉頭。簡東平一副言又止的尷尬表。好吧,我先幫你,是這意思嗎?臭小子!

「嗯……我記得你說,你想以行來表達,我記得你是這麼說的,對不對?」

「沒錯!」簡東平很用力地點了點頭,非常讚賞他的回答。

孩瞥了簡東平一眼不說話。

「那用行來表達一下你對我的吧,幫我給打個電話,越快越好。」

簡東平皺皺眉頭,沒說話。

陸勁把臉轉向孩,微笑著說:「勸勸你男朋友,他好冷。」

「哼!他是的!」孩回頭瞪了簡東平一眼,隨後又看了看陸勁問道,「不過,為什麼你說自己沒資格?」

「這可是一言難盡啊,幫我勸勸你男朋友。」陸勁看著白凈的臉,忽然覺有另一張臉覆蓋住了這張臉,一樣白皙細緻的皮,只不過,有一對閃著火花的眼睛,呼吸里總帶著熱烈的,以前每次靠近,他總會看覆蓋在表面的那層細細的汗,他喜歡用鼻子去聞那些小絨……那時候他是火,生怕燒死,只能自己默默燃燒,可現在,當火的時候,他卻只能是塊冰。

「我不是他的朋友,我勸不了他。」孩朝他友善地笑了笑說,「你說你沒資格,我想你總有你的理由。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幫你,我特別希別人能幸福。」

的提議讓兩人都吃了一驚,陸勁看了看簡東平。

「你也會幸福的,James,你說呢?」陸勁道。

簡東平剛想答話,孩就開口了。

「不要問他,我的幸福跟他沒關係。其實這種事,你不應該求他,他本來就是個大冰箱,冷,跟他說這些本是浪費時間。雖然,你我不認識,但我擔保,我比他更能理解你。你說吧,我怎麼才能幫你?」孩真心誠意地說。

陸勁又看看簡東平。

「凌戈,你管閑事!上樓去!」簡東平對孩喝道。

孩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自顧自狠狠咬了一口壽司。

「好吧,下不為例。」簡東平看著陸勁,終於不地點了點頭。

「謝謝。」陸勁笑著對孩說,「其實我看他也不算太冷。」

「算了吧,他就是冷!」孩沒好氣地甩出一句,轉正準備上樓,忽然,「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陸勁渾一驚,是誰來了?難道簡東平報了警?他不住把手進口袋,那把警槍就在他的袋裡,他隨時可以掏出來,把簡東平和他的友押為人質,但是,跟警方僵持的綁匪通常沒那麼容易……

他抬頭看了一眼簡東平,後者的目告訴他,他槍的作已經被對方盡收眼底,有些事兩人都心照不宣,兩人對視著,屋子裡的氣氛驟然變得張起來。

「這麼晚了,是誰啊?」孩見兩人都坐著不,準備去開門。

「凌戈,我去開。」簡東平住了

有些困,回頭看著男朋友,站住了。

「請問廁所在哪裡?帶我去好嗎?」陸勁站起,問凌戈。

現在,我要跟你的朋友在一起,James。

簡東平明白他的意思,橫了他一眼,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拍了拍的肩膀,親昵地說:「親的,帶他去二樓的廁所。晚上有人按門鈴,讓男人去開比較好。」語調雖然很溫,但陸勁還是從中聽出了張和不安。

孩遲疑了一下,簡東平命令道:「快去!聽話!」

孩有些不願,但還是領著他上了樓。

「好吧。跟我來。」

「別看他啊。」簡東平又叮囑了一句,雖然他在笑,但聲音卻有些發抖。

「去你的!」回敬道。

陸勁登上樓梯時,簡東平迅速向他遞了個眼,他猜那意思應該是,「別傷害,別衝,讓我來。」

好吧,看你的了,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他用眼神回答了對方。

凌戈把他帶到二樓的廁所門口后,說:「就這裡了。真怪,他為什麼不讓你上樓下的廁所。不過,他這個人有時候是很不可理喻的,你不要介意。」說完,朝他笑了笑,轉進了自己的房間。

陸勁在廁所里躲了一分鐘后,便悄悄將廁所門拉開一條,走了出去,他著牆壁站在樓梯口,正好有一個大盆景遮住了他。他聽到簡東平在客廳里跟一個男人說話,聽聲音他就知道,對方就是他今天甩掉的兩名警察之一,那人岳程。

「……對,我們剛剛在元元家見過。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簡東平問道。

「我們在追捕一名非常危險的逃犯,懷疑他是從邱元元家逃跑的,」岳程故意停頓了一下,「他不是普通的小,而是一個殺人犯。」

過樓梯扶手中間的空當,陸勁看見岳程一邊說話,一邊繞著簡東平走來走去,眼神在屋子裡瞟來瞟去。

簡東平別過頭去正好看到另一名警察打開了樓下廁所的門,他的聲調瞬間變得不那麼客氣了。

「噢,是嗎?」簡東平問道。

「是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請問你離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周圍有什麼可疑的人?或者在你的車裡有沒有發現可疑的品?」岳程道。

「讓我想想……」簡東平道。

一陣沉默。

「好,你想一想。你的房子好大啊,簡先生,我們可以隨便看看嗎?」岳程很客氣地問道。

「隨便看看?」簡東平重複了一遍。

「可以嗎?」

說話間,那個小警察似乎已經準備上樓,陸勁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在沒有搜查證的況下,隨便看看,好像不合法吧?」簡東平彬彬有禮地說。

「並不是搜查,只是隨便看看。」岳程並不打算退讓,他還補充了一句,「簡先生,我知道你父親是大律師,但事關重大,我們現在在追捕的犯人……」

「對了,你說你是刑警?」簡東平打斷了他的話,笑著問道。

「B區兇殺科的。」岳程不想跟他閑扯,語氣有些冷淡。

「那麼,高競你認識嗎?」

「高競?」這個名字好像讓岳程吃了一驚,接著他說,「對,我認識他,我們可以算是同事。」

「我春節的時候去看過他,去年冬天他偵破了一起警察局的案子,負了重傷,這我想你應該知道。」

「你跟他很嗎?」岳程問道。

「算是吧。我覺得他是個好警察,那件案子把他害苦了。聽說有段日子,他得靠止痛藥才能睡覺,真希他能如願升職。」簡東平嘆了口氣,忽然話鋒一轉道,「對不起,扯遠了,如果你想隨便看看,就請便吧,但可不可以先讓我記下你的名字,岳程?怎麼寫?」

陸勁一開始不理解為什麼簡東平會突然跟岳程提起這個不相干的人,但聽到這兒,他驀然明白了簡東平的意思。凌戈曾經在車上說過,這位岳警在跟一個姓高的同事競爭同一個職位。在這種節骨眼上,姓岳的當然不會願意有人去投訴他利用職務之便,擅闖民宅,更何況投訴他的還可能是個通法律的大律師。

岳程既沒回答簡東平的問題,也沒堅持最初的打算。

「我再問一遍,簡先生,你離開邱家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他客氣地問道,陸勁想,他這麼問意味著,他對簡東平玩的啞謎,已經心領神會,並作出了讓步。岳程並不是個傻瓜。

「我確定沒有。」簡東平道。

「這個人手裡有槍,非常危險,如果你想到了什麼,請隨時跟我們聯繫。好嗎?」岳程說。

「我一定會的。」簡東平誠懇地說。

「謝謝。」岳程道,「那我們先走了,打擾了。」

「沒關係。」

「頭兒!」那個小警察看了一眼簡東平,不甘心地了一聲岳程,但岳程沒理他,徑直走出了簡家,他連忙跟了出去。

陸勁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簡東平關上房門后,走上樓來,對站在走廊里的陸勁狠狠瞪了一眼。

「我被你害慘了!」他悄聲道。

「謝謝你。今晚我睡哪兒?」陸勁笑著問道。

「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也許已經注意我了。」簡東平低聲道,凌戈正好開門出來,他連忙提高聲音問陸勁,「你睡客廳沙發怎麼樣?」

「行啊。」他道。

下樓的時候,他聽見凌戈在問簡東平:「剛才誰來了?」

「是警察,果然是那個姓岳的,幸好你沒出來,不然讓人家看見你跟我住在一起……」

「哎呀,還好我沒出去。」孩好像拍拍脯,很慶幸,接著又問,「他來找你幹什麼?」

「沒事……」

聲音忽然斷了。

接著,他聽到孩怒氣沖沖地說:「我哪有看他?!我在自己房間里!他在廁所!」

「不許看別的男人!」簡東平在關門的一剎那道。

陸勁想,很好,沒看見我剛才躲在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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