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蛛》五、2008年3月9日

,年齡大概四十五歲,中等材,穿花邊連,白高跟鞋,初步判斷是被勒死的,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夜十一點至一點之間,從隨攜帶中找到了份證,看來是本人的,羅秀娟,本市人。」刑警小王在向岳程報告現場勘查的結果。「把那張字條給我。」岳程低頭戴上了手套。

今天一早,「110」接到報警稱有人在一條小巷發現一,本來普通的謀殺案不歸岳程管,但「110」接警的警員回來報告說,在死者的隨品中發現一張字條,好像跟目前岳程負責的「一號歹徒」案有關。得知此事後,岳程馬上趕到了現場。

「就是這張條子。」小王把字條遞給岳程。

與以往一樣,字條是最普通的橫格信紙,半明,很薄,折了橫條,全文用黑圓珠筆寫就,平淡無奇。

字條的容是:

哈哈哈,我又來了,我又來了。各位好,老相識了,最近心怎麼樣?好嗎?我心不錯,因為我又殺了一個。人。真的,真的,我沒說謊。

為了證明我說的話,我現在列舉只有我和警方才知道的事。

1.人是被勒死的,兇的腰帶。

(好難看好難看的腰帶啊!上面居然有個蘋果。如果讓我的朋友陸勁看見,他會說,讓我重新幫畫一吧。他臭病真多,幹什麼都得講點調,可我覺得,兇有什麼關係,還不都一樣?)

2.側臥,雙手在兩邊揮開,大前後岔開。

(我的朋友陸勁說,死是凝固的,得有個好姿態。哈哈,他總是這麼說。我決定做個實驗,想了好久,決定讓以奔跑的姿勢結束生命。不過太丑了,我看不出凝固的東西后,還有什麼的。人的作很難形容啊。醜八怪做什麼都丑。)

3.外圍塗了一層膏。

(我並不是故意要醜化,不過我真的覺得如果大一點會更好看。對男人來說,也許更好用。人對我來說,沒有好或壞,只有好用不好用。哈哈哈,我不應該說黃笑話。抱歉,有時候我會失控。)

4.塗了紅指甲油,有三個指甲斷了。

(布滿皺紋的老人的手,塗再好看的指甲油也是枉然。陸勁說,當我親吻一個人的手的時候,我希聞到甜甜的巧克力味。這傢伙吃甜食,他覺得,這味道能激發他想咬的慾。可是請原諒,這人的手,我看到了只想砍掉它,可惜我沒那閑工夫。說明一下,的指甲不是我弄斷的,在地上掙扎,撓,自己弄斷了。你們肯定會發現指甲里的黑泥。嚯嚯,還不。)

5.躺在死巷裡,不知道那條巷什麼名字。

(巷子很深,沒有路燈,聽說常有人在這裡,其實我也看見過。)

6.頭髮蓬蓬,干乎乎,盤了起來,是紅的。

(好難看的頭髮,如果我的朋友陸勁看到那樣的頭髮,他會怎麼說呢?他會說,頭髮的決定了皮,而皮又決定了穿什麼樣的服,所以頭髮難看,這個人肯定不會好看。別怪我總是引用他的話,誰他總是說到點子上,哈哈。)

請警方把這封信轉給我的朋友陸勁吧,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告訴他,如果他肯把我要的東西還給我,我就會停止這場遊戲。要怎麼聯繫我?問他吧。哈哈哈。我去也。

一號歹徒

跟以往的來信筆跡差不多,稚得像個小學生。岳程覺得這種筆跡偽裝的分比較高。不過是否同屬一個人,還得經專家鑒定后才能確定。

「信你看了嗎?」他問小王。

「看了。」

「他說的這些跟現場況吻合嗎?」

「一模一樣。」小王答道。

「還查到什麼?」

「現在只知道這人昨晚十點半左右在斜對面的紅眉舞廳跳舞,大約十一點半左右離開。」

一個人走的嗎?」

「一個人。」

「好吧,先去那家舞廳和舞廳周圍查一下,看看昨晚接過什麼人,跟誰說過話,再去查一下的家庭背景。」岳程吩咐道。他現在還不明白,「一號歹徒」的殺人目標到底是心挑選的,還是隨機找的,但是不管怎麼樣,按照慣例,每個被害人都得從頭查一遍。

之前,他們已經對二十五個被害人的背景和特徵進行了詳盡的分析和比較,但至今沒發現一個統一的可以被稱之為謀殺機的特徵。所有被害人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生活在S市,他們之間彼此沒有生活和工作上的聯繫,年齡、別、職業都各不相同,貌特徵也沒有共同點。如果不是「一號歹徒」來信說明現場和的細節,他們可能會認為這些人都是被不同的兇手殺死的。

可是,總有些什麼不一樣吧,不管是心挑選還是隨機尋找,「一號歹徒」把對方定為自己的屠殺目標,那這個人總該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吧。到底是什麼地方吸引了他呢?為什麼偏偏挑中?而不是別人?是不是特別好對付?特別容易接近?還是上有某種東西,讓他到特別?是服的還是頭髮的式樣?是走路的姿勢,還是說話的語調,或者一個不經意的作?

這些問題半年來一直困擾著岳程,他覺得整個「一號歹徒」的連環殺人案,就像個大迷宮,一旦走進去,就會不由己地迷失方向,他們曾嘗試用各種方法索著尋找出口,但都失敗了,不過理智告訴他,不管兇手有多狡猾,迷宮有多深,總有些什麼是有聯繫的,總有些蛛馬跡會留下。他一直在尋找一能引領他走出這個迷宮的線。

現在他發現,陸勁很可能就是這線。

岳程注意到這封信和以往有一個明顯的不同,那就是這封信明顯是寫給陸勁看的。雖然氣焰還像過去一樣囂張,但他似乎耐心了許多。在前幾封信中,他只是簡單描述了現場的部分細節,並沒有為每個細節作特別註解。但在這封信中,他不僅大量引用了陸勁說過的話,還講述了不自己的覺,比如「人對我來說,沒有好或壞,只有好用不好用」,以及「這人的手,我看到了只想砍掉它」。這位歹徒先生,還首次為死者設計了一個奔跑的作。耐心不僅表現在信的容上,還現在殺人方式上。

兇手還說陸勁明白他的意思,希陸勁能把他想要的東西還給他,並且還說,陸勁知道怎麼能找到他。他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跟陸勁之間有什麼默契?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岳程覺得要想解開這個謎,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找到陸勁,即使不能抓到他,也得跟他有某種聯繫,看來還是得找邱元元。

另外,既然「一號歹徒」跟陸勁曾經是筆友,那麼有必要了解一下,當年抓捕陸勁時,有沒有在他家搜查到相關的信件。他相信,陸勁是不會把它們扔掉的。

一小時后,岳程驅車回到警局,羅小兵看見他,立刻匆匆奔了過來,低聲道:「頭兒,姓邱的人昨晚上用固定電話往外打過一個電話。」

「是嗎?打給誰?」岳程立刻問。

「就是打給我們昨晚上見到的那個姓簡的。」

「大概什麼時候?」

「十點半左右。」

「那時候我們剛走。」岳程道。

「是。」

「有什麼可疑嗎?」

「好像也沒什麼……」羅小兵說不出個所以然。

「讓我聽聽。」岳程一邊說,一邊迅速通過走廊,走進一間蔽的辦公室,羅小兵跟在他後。

這是間隔音設備極好的小房間,屋子裡有兩名刑警正在聽錄音,看見他進來,連忙都站了起來。

「頭兒。」

「這就是昨晚的錄音?」岳程問。

「對。」

「倒過去,讓我聽一遍。」岳程命令道。

「是。」那名刑警依言把錄音帶倒了回去,錄音機里傳來邱元元的聲音。

「喂,你好。」這是邱元元。

「你好,你找誰啊?」一個孩接的電話。

「啊,是凌戈嗎?我是元元,James在嗎?」邱元元聽到那孩的聲音似乎有些意外。

「他在,你等等,他正在跟朋友……」孩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里就換了簡東平的聲音。

「嗨,是元元嗎?」簡東平的聲音很熱

接著錄音里又傳來簡東平跟那孩說話的聲音,他好像把電話機移開了些,「乖,我跟元元說幾句話,馬上就來。」他對那孩說。

沒聽到孩的回答,隔了會兒,簡東平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對不起,元元。」他道。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們住在一起。因為凌戈剛剛還說跟你只是普通朋友。」邱元元笑著說。

不好意思承認,其實我們住在一起已經有段時間了。」簡東平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元元,關於,我正好有件事想求你。不過,還是你先說吧,你有事找我?」

「對。是的。」道。

「什麼事?」

「有警察來找過你嗎?」

「有。」

「對不起,他們剛剛要你的名字,我沒辦法,只能說了。沒準他們還會去找李震,他們這些人真可怕,真對不起。」的聲音里充滿了疚。

「他們也是為了工作。沒關係。而且,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幫不了他們。」

「他們有沒有跟你說,他們在找誰?」問道。

「他們說是個危險的罪犯。」

「他們其實是在找陸勁。」

「你說什麼?陸勁?不可能!不會的,元元,你一定是搞錯了!」簡東平好像完全不相信的話,難以置信地在電話里大

「我沒騙你,東平!所以他們才會來找我!其實……」

「我明白了,好了,沒關係的,元元,忘了這件事吧。沒什麼。」簡東平寬容地說。

「我就是來跟你說這事,對不起,James。」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累,有些沮喪。

簡東平卻笑了起來。

「你知道剛剛那兩個警察來的時候,我跟凌戈在幹嗎嗎?」

「我不知道,難道你們……」

「你不知道有多危險,那兩個警察居然想搜查我家,幸虧我用我爸的名號把他們擋住了,也幸好我警告過圓,讓穿著睡不要到跑。」

邱元元哈哈笑起來。

「你們兩個可真倒霉!好吧,說說,你想讓我幫什麼忙?」的口氣又輕鬆起來。

「是這樣的,我想給買份禮紀念我們認識三周年,想請你幫我參謀參謀。」

「好啊,你想買什麼給?」興趣。

「想買服,服都舊的,平時又不讓我給買,自尊心特彆強。」簡東平停了一下,「明天陪我去逛第一百貨怎麼樣?」

「第一百貨?」好像愣了一下。

「怎麼樣?」

「好啊!」立刻同意,接著低聲問,「James,James,為什麼要去那兒?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跟你提起過那裡?」

「是啊,昨天我們雜誌社的同事說,那邊的服又好看又便宜,我以前從來沒去過,只知道那地方人很多,怎麼樣?陪我去吧?明天上午十點半,我來你家接你。」

「沒問題,反正我下午才去單位。」元元爽快地答應了。

「那明天見。」

「明天見。」

聽完錄音,岳程的總覺是,簡東平是個異常狡猾的傢伙,跟他相比,邱元元只能算是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電話雖然是邱元元打過去的,但很明顯,姓簡的傢伙牢牢地掌握了電話的容和整氛圍。這一點,如果逐句分析的話,可以看出端倪。

首先,是他朋友接的電話,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他朋友說什麼來著?「他在,等等,他正在跟朋友……」,簡東平在跟朋友幹什麼?在跟朋友說話嗎?會不會在用另一個電話跟朋友通話?如果沒有,會不會有人在旁邊?

其次,從兩人的對話中,不難發現,簡東平認識陸勁。在聽說警察是在找陸勁后,他的反應先是極度驚訝,但當他意識到元元可能還會繼續談陸勁這個話題時,他立刻又加以阻止,這跟他開始時的驚訝表現銜接不起來。按理說,如果一件事讓你非常吃驚,你會忍不住就這個話題不斷追問下去,他應該問,「警察怎麼會來找你?陸勁怎麼會沒死?你怎麼知道他們在找陸勁?」等等,可現在,他不僅什麼都沒問,還主不讓企圖告訴他點什麼的人別再說下去,這非常不自然。

簡東平還說,「你不知道有多危險,那兩個警察居然想搜查我家,幸虧我用我爸的名號把他們擋住了,也幸好我警告過圓,讓穿著睡不要到跑。」

只有簡東平和岳程兩個人知道,他擋住警察時,用的不是他父親的名號,而是別的。但是簡東平跟他並沒有什麼,他有什麼必要在跟朋友的私人電話中,瞞這點?他還用他跟朋友親熱的事,解釋了為什麼他不讓警察搜查他的家。如果連跟朋友親熱的事都能說,那他用那個理由趕走警察的事為什麼卻要瞞呢?

分析了這麼多,岳程的直覺是,簡東平知道有人會竊聽電話,所以很多話,他都是說給警方聽的。他認識陸勁,也知道警方在追捕這個人,驚訝是假的,他不讓元元繼續說下去,是怕,雖然岳程不知道會說什麼,但簡東平肯定知道。在那通電話里,簡東平不僅用一個貌似合理的理由解釋了拒絕搜查的原因,還高抬貴手地避開了警察離開的真正原因。岳程覺得,后一種行為更像是在向他示好,那意思彷彿是在說,看,我什麼都沒說,我給足你面子了吧,接下來,你該知道怎麼辦了。

岳程認為,所有這些都恰好證明,簡東平很可能知道陸勁的下落,也許昨天晚上,陸勁就在他家。但是當然,這只是直覺,直覺是不能代表事實的。

聽了電話后,他覺得,不管陸勁是否在簡家,及時退出都是最妥當的做法。因為,他昨天不知道,除了簡東平外,那裡還有一個孩。假如陸勁當時也在簡家,他肯定會選擇比較的地方躲藏,相比底樓的客廳,二樓要顯得更蔽一些,當時孩也不在客廳,在哪兒呢?聽簡東平的意思,那孩可能在臥室,很多買複式樓房的人,都會把臥室安置在二樓。也就是說,陸勁離很近,假如他們當時強行搜查,難保陸勁不會狗急跳牆,把簡東平的朋友押為人質,他手裡有槍,也許還會傷及無辜,那是頂樓,他又無可逃,而他們只有兩個人……所以,這麼一想,他現在很慶幸自己沒有貿然闖

「查一下這個簡東平,我想知道他跟陸勁是什麼關係,還有他跟邱元元到底是什麼關係?」岳程命令一名下屬。

「是。」

「昨晚邱元元給簡東平打電話,打的是簡東平的固定電話,還是手機?」

「固定電話。」

「查一下昨晚上,在邱元元打電話進來時,簡東平的手機是不是正在通話。」

「是,馬上去。」

「小兵,跟我去第一百貨。」岳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正好十點。

看見簡東平的車裡只有他一個人,邱元元覺得非常失本來以為那個人會在車裡等著的!昨天跟簡東平通完電話后,猜想陸勁一定是去找簡東平幫忙了。雖然陸勁當年被捕,就是簡東平乾的好事!但明白,陸勁心是喜歡這個對手的。「跟這個人說話有如履薄冰的覺,可惜他不是我的朋友。」陸勁曾經滿懷憾地跟提起過簡東平,所以,照這麼推算,他去找簡東平的可能不是沒有。

至於簡東平呢?他天生好奇心重,如果陸勁跟他說起「一號歹徒」的案子,沒準真能說服他幫點忙,而且,像簡東平這種在穿打扮上極為挑剔,並且喜歡買怪鞋子的男人,應該是不會去顧第一百貨的。所以,覺得簡東平之所以會提出讓陪著去第一百貨,就是在幫陸勁的忙,可是……難道猜錯了?

「你在想什麼,元元?」上車之後,見怏怏不樂,簡東平問道。

「沒什麼,你想給凌戈買什麼樣的服?」意興闌珊。

「說實話,我喜歡你這條馬。」簡東平笑著說,「不過,我想凌戈穿了未必會好看,我還是給買條子吧。」

「好啊,我們去了再挑。」低落,都懶得說話了,從包里拿出一包煙來。

「小姐,別在我車上煙。」

「James。我心不好。」

「別煙。」他警告道。

好吧,算了。把煙扔進了包里,覺得心極其煩悶。

簡東平回頭看了一眼,忽然笑著問道:

「元元,你昨天穿的也是這服嗎?」

「當然不是,你不是看見我昨天穿什麼了嗎?」

「鞋呢?是昨天那雙嗎?」

他為什麼這麼婆媽?地看著他答道:

「不是,我昨天沒穿這雙鞋。」

「那麼你昨天隨帶的也是這個包嗎?」

「不是,是另一個。怎麼了?」不知道簡東平究竟想問什麼。

「昨天,你這個包掛在什麼地方?」

「在架上。」

「好,現在仔細想想,昨天那兩個警察有沒有過你的包?有沒有過你的服,或者鞋子?」簡東平的表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好好想想。」

驟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在提醒,會不會有人在的隨攜帶中安放竊聽不得不承認簡東平比想得周到。用極快的速度讓腦子平靜下來,仔細想了想,答道:

「沒有。」

「你再想想。」

「真的沒有,昨晚上我一直盯著他們,我不想讓他們我的東西。」一邊說,一邊打開包翻騰了起來,又看了看鞋底,最後確定什麼可疑品都沒有后,又說了一遍,「沒有。什麼也沒有。」

簡東平似乎鬆了口氣。

「好,元元。你聽好了,我現在告訴你,那個人昨天在我家。」

「啊……」差點發出一聲驚呼,但捂住了,因為簡東平冷靜的聲音不容許做過多的緒反應。

「聽我說完。是他讓我打電話給你的,到那裡后,我們一起上去,我不知道他會躲在哪裡,總之會是監視看不到的地方。他看見我們后,會給我發條簡訊,我昨天給了他個手機,如果看見他,你先不要上去招呼,裝作沒看見,陪我買完服后,我們一起走樓梯下去,那是棟舊樓,那裡應該沒安攝像頭……」

「James……」著他,心裡充滿了激激。

「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時間不多,抓點。」說話間,簡東平已經把車停在了商場的停車場里。

「那麼你……」

「到時候,我會在樓下停車場等你。」簡東平說。

「James!」了他一聲,他回過頭來時,忍不住上前擁抱了他,「謝謝你。」輕聲說,心想,你大概是這世界上唯一肯幫我跟他的人了。

「別謝我,我在發瘋,我知道。」他笑著拍了拍的背。

「看,他們進來了!」羅小兵道。

「我看見了。」岳程注視著鏡頭裡的簡東平和邱元元。看上去心不錯,一直在跟簡東平說話。今天穿的正是昨天晚上放在床上的那服,真是沒話說,帥呆了,到哪兒都搶鏡!「裝櫃檯在幾樓?」他問道。

「已經問過了,是二樓和三樓。」羅小兵答道。

「哪個是二樓的?」他問保安室的工作人員。

「這個。」那人朝某個熒屏指了一下。

從這個鏡頭裡過去,岳程沒發現可疑的人。他相信他現在應該要找的是一個戴帽子的男人,因為白髮是陸勁最明顯的標誌,所以想必他會戴頂帽子。

邱元元懷著張又興的心跟簡東平一起通過自扶梯來到了二樓的裝櫃檯,跟往常一樣,這裡人滿為患,顧客們人挨著人在各種品牌的服裝櫃檯里穿梭。一上樓就忍不住在人堆里尋找起來。陸勁,你在哪裡?你看到我了嗎?你看到我了嗎?邊的簡東平卻顯得很平靜。

「去給我的圓買件好服去,你幫我挑挑。」他輕鬆地朝笑了笑,他的眼神彷彿在安他,耐心點。

「你知道你家圓的腰圍和圍嗎?」走到一個木頭模特前,裝模作樣地模特上的那條長

「這我不知道,中號吧,只要好看,式樣不太土就行。上面最好不要有卡通圖案,花邊或繡花圖案,要大方點。」簡東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握在手裡。看到他這個作,的心驟然了。簡訊怎麼還沒來?他在哪裡啊?

「別到看!看服!」簡東平在耳邊輕聲提醒道。

「明白。」

「他們在幹嗎?」岳程看著熒屏問道。

「像在挑服,但那個的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啊。」羅小兵道。

沒錯,不過,簡東平在耳邊親熱地說了幾句后,就顯得認真多了。現在,正一邊拿著一條黑的百褶上比照著,一邊跟簡東平談笑風生。

岳程繼續在鏡頭裡尋找可疑的人,但是人好像太多了,現在是3月份,天氣寒冷,戴帽子的男人似乎也不

「真的會有人在監視我們嗎?」輕聲問簡東平,臉上仍帶著笑。

「當然。你覺得這條子怎麼樣?我的圓穿會好看嗎?我覺得穿最好看,白,穿了,就像朵小桃花。」

「說那麼好聽,快點搞定!為什麼還對別人說你們是普通朋友?」把黑子放回架子上,又拿了條米白子出來,端詳著。

「我哪知道?大概是吧。」簡東平說。他話音剛落,手機發出一串刺耳的滴滴聲。

就好像心臟被電擊了一下,差點沒站穩,連忙扶住了邊的服架子,並故意背對著簡東平,假裝翻服,只有自己知道,現在有多張。是他來的簡訊嗎?他說了什麼?他現在在哪裡?

馬上就有了答案。

「他已經看見我們了,現在我們買下服離開。」簡東平輕聲對說,臉上仍帶著笑,「要自然些,也許有人在看我們。」

「OK。」點頭,心張地怦怦跳。

「他們好像買了件服。」羅小兵道。

「是子。」從鏡頭裡,岳程看見簡東平去了收銀臺,而邱元元仍留在原地。現在正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掛在架子上的其他服,不時還看看腕上的手錶。趕時間嗎?跟簡東平來這裡,難道真的是來買子的?

不一會兒,簡東平就笑地走了回來,他把付款憑證給了營業員,兩人拿著裝子的塑料袋離開了,接著……

「為什麼沒有他們的圖像了?他們上哪兒去了?」羅小兵瞪著眼前的幾個監視,急急地吼道。

「不知道。」保安室的工作人員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這裡有什麼地方沒裝監視?」

「沒裝的地方可多了。」

「二樓哪個角落沒裝?」羅小兵問道。

「這個……我倒也說不清,我是新來的。」保安撓了撓腦袋。

「樓梯里有沒有裝探頭?」岳程問道。

邱元元懷著激的心,急匆匆跟著簡東平走進樓道,卻意外發現,期待的那個人並不在那裡。

「怎麼回事?」立刻問。

「別啰唆,跟我走,我們去地下停車場。」他冷靜地命令道。

不說話了,明白在這種形下,按他說的做,應該沒錯。

他們兩人一言不發地快步來到停車場,簡東平以最快的速度跳上車,將車駛離了第一百貨。

「到底是怎麼回事?James。」車開出一段路后,終於忍不住了問道。

「你很快就會見到他了。」簡東平平靜地注視著前方。

車又行駛了大約十分鐘,他終於把車停在一條小馬路里。

「到了。」簡東平一邊說,一邊下了車。

茫然地跟著他下了車,現在已經完全糊塗了。

只見簡東平走到後備廂前用手指一按,後備廂的門立刻彈了開來,一個白頭髮的男人從裡面鑽了出來。是他!他竟然一直藏在簡東平的後備廂里!他是什麼時候進去的?簡東平來接時,曾經往後備廂里放過東西,那時候,可以肯定他不在,難道就是趁他們買服的時候?難道去第一百貨購其實只是一個詭計?

覺怎麼樣?」簡東平問陸勁。

「沒事。」陸勁一邊回答簡東平,一邊回頭朝看來。

「我去對面買點東西,你們聊吧,時間不要太久。」簡東平道。

「明白,多謝。」陸勁道。

「謝倒不用,挖到寶藏分我一半吧!」簡東平笑,他朝邱元元點了點頭,便信步穿過馬路,走進了一家便利店。

看到他向自己走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他什麼,陸勁嗎,還是陸老師?

「跟我來。」他走到跟前,牽起的手,乾脆地說。

他們走進了一條小巷。

巷子很深,彎彎曲曲的,另一頭不知通向哪裡。陸勁拉著快步向前走,直到確定從馬路哪邊都無法一眼瞧見他們,他才放心停了下來。

「元元,我有話問你。」他放開的手,在離很近的地方站定了。

「什麼事?」著他。

「我以前給你念過不信,還記得嗎?」他問道,不時朝兩邊看看,他倒不是想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他們,其實旁邊一個人也沒有,他是不想多看,他現在需要保持清醒。

「我記得,那是一個筆友寫給你的。」

「對,就是那些信。我把它們跟那些素描畫放在一起了。你離開我家時有沒有帶走它們?」

他記得那時候曾跟說,「你不是個偵探迷嗎?如果我死了,這些信你可以拿回去看看,這是最生的犯罪寫照,沒準你會覺得有收藏價值。」

「好吧,如果我能活著離開,我會帶走的。」當時是這麼回答他的。但他知道,說歸說,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他沒把握被救走時一定會帶上了那些畫和信,他不知道對他是什麼,也許有點知道,但一旦恢復自由,還會留那段歲月嗎?還會保留那些可能象徵著痛苦回憶的紀念品嗎?他不知道。

但是馬上就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畫我都帶回家了。」說。

「那信呢?」他連忙問。

「我離開的時候,警察檢查了我的東西,他們把信都拿走了。」

這麼說,是警方拿走了那些信。但是,這些信跟那件紐扣殺人案毫無關係,結案后,警方還會保留它們嗎?應該會歸還給犯人家屬吧。會不會……他正琢磨著這些信的下落,就聽到說:

「我後來拜託我家的律師去打聽過你,他說你已經伏法了,」看了他一眼,稍微遲疑了一下才說下去,「我也曾經想要收藏那些信,但是我家的律師說,警方後來把在你屋子裡搜到的所有不值錢的東西都還給了你媽媽,當然也包括那些信。」

「還給我媽了?」他茫然地重複了一句,腦袋上好像挨了一悶

「聽說想見你最後一面,被你拒絕了。」盯著他的眼睛,忽然皺起了眉頭,帶著譴責的口吻說,「你的心真狠!」

的苛責,他不想辯解。

「好吧。我明白了。」他快速點了點頭,漠然地說。

兩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其實他還有很多話要跟說,但是一抬頭看到那雙熱切追逐著他的眼睛,那頭的深褐長發以及那件裹著細細腰的黑,他就不想說了。他忽然意識到,這個他連做夢都想迴避的人,現在就在眼前,他一手就可以,但是,理智告訴他,他最好不要,那就好像一個開關,一就開了。他不能這麼做。他想他得走了,他答應簡東平只跟說五分鐘的話,也許現在還沒到五分鐘,但他覺得還是快點走的好。可是,他剛想說告別語,就聽到開口了。

「陸勁。」了他一聲,聲音很輕。

他怔住了。

這是生平第一次這麼他,以前,不是他陸老師,就是他「殺人犯」、「混蛋」、「劊子手」,或者乾脆他一聲「喂」,可是今天……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聲「再見」,他沒說出口,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的手。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著他,聲問道,的手無聲無息地從他的手裡掙開來,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作很輕,他覺得那應該,他的心裡激起陣陣漣漪,他知道自己該走了,但是,他沒能挪步子,好像有什麼東西拉住了他的

「還好。」他終於吐出兩個字來。

「你的手變了,幹了很多活吧。」著他的手指,這作他悉,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常這麼做,然後會惡狠狠地說,「讓我瞧瞧這雙沾滿鮮的手!好,今晚就把它煮了吃了!為民除害!」可是現在,的聲音卻全然沒有了當年的惡毒和任,反而充滿了一種他不太悉的溫長大了……

「頭兒,樓梯里沒有,全都找過了!」羅小兵焦躁不安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

「我知道了。」岳程道。

「那麼……」

「先回來再說!」

在羅小兵和另兩個下屬去逐層檢查的時候,岳程通過監控看見簡東平驅車飛快地離開了第一百貨。其實他心裡早就有種預,他們可能上當了。因為第一百貨幾乎是個封閉的空間,要想在這裡抓住一個逃犯易如反掌,陸勁應該也明白這點,所以按理說,他不會傻到過來自投羅網。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來第一百貨?難道只是為了跟警方開玩笑?

應該也不是。陸勁不像是有這種閒逸緻的人,雖然他殺了不人,但他並不算神變態者,換句話說,他並不是個瘋狂的人。那麼陸勁到底在搞什麼鬼?

岳程想,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張市地圖,當然,還有警方面的協助。

「在裡面……嗯,人人都得幹活。」陸勁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覺得腦子發矇,因為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挲著,現在他已經真切地到了的彈的皮啊,還有的氣味,有種說不出來的香,的呼吸則像小型的野生,好急促,他覺得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靠越來越近了……不,不行!他猛然把手了回來。

「我該走了,元元。」他假裝沒看見眼中的驚訝和失,冷漠地丟出一句話,並說完就走。

他的突然轉變,讓愣住了,但馬上追了上來。

「陸勁!你上哪兒去?」拉住他的服問道。

「你別管。」

「你為什麼要找那些信?」問道,還沒等他回答,似乎想起了什麼,急急地說,「我忘了告訴你了,那個警察讓你在二十四小時把槍還回去,否則他們就會……」

「我明白。」他冷笑著打斷了的話,「我會理的。」

「你真的搶了他們的槍?」

「我需要它。」他避開了的目

「那個警察跟我說起過那個『一號歹徒』的案子,他是不是想讓你協助他破這個案子?」

「是的。」

「難道那個給你寫信的筆友就是『一號歹徒』?」好奇地問道。

「應該是他。」

「那你現在打算去哪兒?有什麼要我為你做的?」期待地看著他。

他的心稍稍搖了一下,但馬上乾脆地搖了搖頭說:「沒有。好了,我真的得走了。元元,謝謝你今天回答我的問題,也謝謝你上次給我的錢。謝謝你。」他盡量使自己的口吻顯得有距離,他相信能從他的態度中悟出他的想法,他不想跟在一起,應該明白這一點。他越過向前走去,雙手雪衫口袋裡,他相信他還是有本事表現得若無其事的。

又追了上來。

「喂!你以為你這樣就是對我好嗎?!」跑到他面前質問他,態度變得蠻橫起來。

他不說話。

「不要以為你長了幾白頭髮,就說什麼都是對的!如果你知道對和錯,就不會像現在為逃犯了!你其實什麼都不知道!」生氣地瞪著他。

他的目越過的頭頂在天空盤旋了幾圈,又飄回來落到的臉上,他看得出來,現在既生氣又失,但是他再也不可能像過去那樣哄了。

「元元,我老了。」他道。

「男人老不老,應該人來說!我覺得……」停頓了一下道,「你並不老。」

他看了一眼,冷靜地說:

「我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元元,你就當我死了,過好你自己的生活,這就算幫我忙了。」

說完,他沒理會,再次越過,向前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重重嘆了口氣,元元,我想我這麼做是對的,你再也不是我的小鳥了,再也不是了。你我都應該明白這點。

在原地站了會兒,接著快步跟上了他,並再次攔在了他面前。

「好吧。陸勁。既然你這麼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怒氣沖沖地說,「你要表現你的大度是不是?OK!我全你!把你的爛東西還給你!誰要你的東西!混蛋!」從脖子上摘下一串項鏈力朝他上扔去。

「虧我這些年一直戴著這破玩意兒!虧我這些年一直惦記著你!原來我只是在浪費時間!原來你就是個懦夫!笨蛋!你本不算男人!我回去就把你的畫通通燒了!」聲音尖厲地朝他吼道,接著轉朝小巷外的馬路走去。他低頭拾起那串項鏈,發現項鏈的墜子是兩顆紐扣,那是他當年送給的。這些年,難道一直戴著它?

他覺得應該再跟說幾句。

於是,他追上了,可他剛拉住的手臂,就回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

「滾開!我恨你!」怒視著他,哆嗦著,說不出更多的話來了,他看見的眼睛里噙著淚水。

跟過去一樣,每當打他耳的時候,就好像是朝澆了汽油的地板上扔了燃燒的火柴,火一下子從他的心靈最底層躥了出來,瞬間燒遍他的全,沒到半秒鐘,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滾燙的火球般朝撲了過去,他從背後抱住了又帶著韌勁的,臉的髮際,像過去一樣,企圖讓安靜下來。

起初,余怒未消,不斷掙扎著想推開他,死命抓住他的手,想把它們從上剝開,「滾開!滾開!你這頭臭豬!死殺人犯!誰要你!」哭著鬧著,踢打著他,但當轉過頭,正好看見他時,臉上的神忽然變了,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和一種莫名的驚異,好像忽然發現,抱著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著眼睛注視著他,接著沒有任何遲疑,忽然靈巧地轉過,雙手捧住他的臉,吻住了他。

野生的氣息把他包圍了。當朝他過來時,他渾有種被針刺的覺,有點痛有點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和滿足,針針彷彿都扎在他想要被刺的地方,他喜歡這覺。他已經好久沒那麼親近一個人了,他知道以他的份,他不該跟親熱,更不應該在大街上跟親熱,但是,一想到這是個他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吻,他的熱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漲。他的,比更貪婪地吸吮著,他的舌頭像匕首一樣火熱的口腔,好像要直接刺嚨,他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聲的吶喊,是的!寶貝!是的,我你!我要你!現在就要!

終於分開了,簡東平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在小巷口的熱吻,他已經盡收眼底,是元元主的,像羚羊般靈巧的轉很漂亮,但更漂亮的是陸勁的緒轉變,從起初的冷漠拒絕到後來的忘擁抱,再加上元元的那記耳,簡直就像出熱鬧的舞臺劇,看得他目瞪口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的發,他本來以為這個人只會喝咖啡,吃起司蛋糕,然後斯文地朝別人笑笑呢,想不到他還會有這種時候。

雖然他覺得他們的行為很不合時宜,他也不打算去祝福一個殺人逃犯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他有點被了,尤其是當他們分開時,他看見陸勁對著他懷抱里的元元笑了,那是他從來沒在這個人臉上見過的幸福的微笑,他覺得心裡有點難過,誰都知道,這幸福維持不了多久,他想陸勁心裡也很清楚,但是,他還是做了,也許,為一個吻而死,他覺得比什麼都值吧。

簡東平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快十一點了,不知道那些警察會不會追過來,他不能再給他們時間了,得趕快把陸勁轟走。他快步朝他們走去。

他剛走近,陸勁就看到他了,他連忙放開了元元。

「你們說好了嗎?」他板著臉問道。

「好了。」陸勁沒看他,為元元拉開了車門,把推上了車。

「看來你心不錯。」簡東平說。

「是啊,這得謝謝你。」陸勁朝他笑了笑。

「有什麼打算?」

「打算多著呢。」陸勁答道,他輕輕了下元元放在車窗上的手,兩人對視了一秒鐘,彷彿達到了某種默契,然後陸勁又朝簡東平點了點頭,說:「我走了。」便轉走進了剛才的那條小巷,他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這顆定時炸彈終於暫時在他面前消失了,簡東平鬆了口氣,上了車。

「好吧,去哪兒?」簡東平把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問邱元元。

「我想去找我們家的律師。」笑著說,現在滿面,緒極佳。

簡東平瞥了一眼,忍不住揶揄道:「你們是不是瘋了?」

邱元元撲哧笑了出來。

「沒錯,是瘋了。」道。

「你們就沒考慮後果嗎?要是讓人看見怎麼辦?幸虧這條路上人。」

「我們在接吻,別人看不見他的臉,再說他還戴著帽子呢。」笑著說。

「切!婦人之見!」

「別這樣!James!你也有那種時候的,我還記得你跟江璇的事呢!」臉紅了,不好意思地反駁道。

好心好意提醒,卻被莫名其妙扎了一刀,他現在最不願意聽見的就是這個名字了。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也許是發現他的臉突然變了,連忙道歉。

他想說「沒關係」,但沒說出口。今年春節前夕,江璇死了,在臨死前,給他寫了封信,他後來還從凌戈那裡看見了的遍鱗傷的的照片。沒人知道,除夕那天晚上,當他強歡笑地跟父親和凌戈一起吃完年夜飯,一個人回到房間時,他最終還是忍不住為哭了,而且哭了很久。他以為他一直都恨,但是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那天晚上,聽著窗外的竹聲,他躺在床上,眼前一幕幕全是他們的過去,他們的第一次接吻,他們的第一次親關係,他們一起過的那個春節,在他面前掉的第一滴眼淚……他一直在問自己,如果他知道除夕那天早上來過他家,如果他,他會怎麼樣?他會怎麼樣?他無法回答。他想最大的可能是,他先呆立在那裡,然後他也許會,也許會把懷中。

但他知道,他永遠都沒那個機會了。

所以他希永遠都不要有人再跟他提起這個名字。

「元元,江璇已經死了,以後別再提了。」他漠然地說。

「對不起。」看了他一眼,疚地再次道歉。

他笑了笑,迅速扭轉了自己的緒,為了證明自己沒事,他用輕快的語調問道:

「好吧,你找你家律師,準備幹什麼?」

「我想了解,當年從陸勁屋子裡搜出來的東西,後來是不是真的給他媽媽了。他想要確切的信息。」

「那些信不在你這裡?」簡東平問道。

「不在,都讓警察拿走了,後來我家律師說,都還給陸勁的媽媽了。」又有些擔憂起來,「不知道我家律師是不是在說謊,那時候,他還說陸勁已經死了呢,可是你看……」

簡東平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陸勁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麼要逃跑?」他問道。

「他只說有些事他需要自己去弄清楚。」

「他昨天告訴我,在獄后不久,他的母親就上吊自殺了。」

邱元元一怔,隨即嘆了口氣。

「也許是因為太絕吧,他那時候拒絕見他媽媽最後一面,老人家一定是傷了心。有時候他的心真狠。」的目投向窗外。

「他為什麼拒絕見他的母親?」

「他沒說,不過我知道,他跟他媽媽向來就不親,雖然他會按時寄錢,但是他很去看,他好像不想見。」

「為什麼?」

「他說他媽媽對他太好了,他不了。」笑了笑說。

「怎麼個好法?」簡東平歪笑了,問道。

「這他沒說。」別過頭來,白了他一眼,道,「你別想歪了,他媽媽頂多是比較啰唆,跟我媽媽差不多,其實當媽媽的都這樣,男孩就是不像孩那樣能諒媽媽的心。」

「喂,請你不要他男孩好不好?」簡東平出要吐的表

不好意思地笑了,打了他一下。

「我是泛指,我又沒專指他。」道。

簡東平很想再諷刺幾句,但看到一臉幸福,他忍住了。顯然現在仍沉浸在那個深吻里,那場地震過後的餘震還在上起作用,想必今晚是無法眠了,陸勁跟應該也差不多,可憐的傢伙。

好吧,不笑話你們了,言歸正傳。

「你告訴他那些信可能都在他母親手裡,他是什麼反應?」他接著先前的話頭問道。

「好像了打擊,很震驚,他一直以為那些信在我這裡,是啊,本來我是想拿的,但是後來……」回頭看了他一眼,警覺地問道,「James,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覺得他的母親,跟他的逃跑有關?」

「我只是覺得他沒必要逃跑。」簡東平直視著前方,「據我所知,他最近幾個月,每個月都有兩天時間可以自由外出,政府對他已經是好得沒話說了,他還想怎麼樣?他本沒必要逃跑,而且他也跑不了,逃跑只會死得更快。」

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他在這世界上,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認為,現在他只在乎一個人。」

「你是說我嗎?」問。

「你說呢?」

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你是不是想說,他是為我越獄的?」

這不明擺著嗎?他心道,但沒說話。

「可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那些信?」的眼珠一轉,「難道他認為那些信在我這裡,會對我有危險?所以,他才會不惜越獄,冒險到我家去?他想拿回那些信?」

「我想這種解釋比較合理。除非他越獄的理由是想帶著你私奔,他提出這條了嗎?」他笑著學陸勁的口氣說,「元元,跟我走,天涯海角,我也帶著你,我們生生世世不分離,我你,你,你,你!」

「別鬧!James!」揮了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

他不說了,等著猜下去。

「就因為那些信,他才會急於想見我,他以前放風的時候也可以來找我,但是他沒有,其實他是不想打擾我的,我知道。」道。

「對,之前,他有自由的時候,卻選擇了沉默。」

「可是,你剛才說,他媽媽在他獄不久后就上弔死了?而那些信其實在手裡……」的臉驟然變了。

「這只是猜想。」簡東平卻覺得這種猜想的可能很大,所以,他相信陸勁的下一站應該會是他的安徽老家,母子雖然好久沒住在一起了,但作為從小跟母親相依為命的兒子,他應該記得母親藏東西的地方。也許因為那是兒子留下的東西,作為一種神寄託,陸勁的母親一直珍藏著那些信。

「關於那些信,他以前還跟你說起過什麼嗎?」他問道。

「他本不相信那個人在信里說的一切,他說那個人是吹牛大王。」邱元元的神很焦慮。

「所謂的寶藏,他有沒有跟你說過?」

「那個人曾經寫信給陸勁,說他找到了寶藏。」從包里掏出手機,又放了回去,「但是他說,寶藏的跟他原先的設想有出,但也已經足夠讓他過上富人的生活了。這個人的語調很怪,聽上去特別狂妄,我覺得他完全是個神經病,絕對有妄想癥。我才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寶藏等著他去挖呢!你相信嗎?James?這種事不是應該只出現在小說里嗎?」回頭看著他問道。

「他挖到了寶藏?」這讓簡東平頗為意外。

「他是這麼說的。陸勁經常把他的信念給我聽給我解悶。但是,我們兩個都把他的信當笑話,本不相信他說的一切。」說到最後半句,的聲音又溫起來,好像瞬間又回到了那些跟陸勁共一室,一起讀信的妙時

「這人說他挖到寶藏后,還給陸勁寫過信嗎?」簡東平問道。

「有啊,不過好像後來信就越來越了。他最後那封信應該是2000年的年底吧,我記不清了。他讓陸勁把他以前的信通通寄還給他,陸勁回信讓對方把他的信先寄還,從那以後那個人就杳無音訊了。」

簡東平越來越覺得這事有趣,他聽到元元在他耳邊分析道:

「如果他在信上所說的一切犯罪行為都是真的,那麼這就好理解了。他是想把自己的犯罪證據收回去,他知道總有一天,這些信會給他帶來麻煩。為什麼過去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卻怕了呢?我想……」停頓了片刻說,「他沒準真的弄到筆意外之財,而那些錢讓他了個面的人,他有了份地位,有了自己穩定的生活,就開始意識到,以前寫那些信有多蠢,所以他想收回來。」

「有道理。」他點了點頭,又問道,「他應該就是那個『一號歹徒』吧。」

「應該是的。」點點頭,「就是有一點我想不通,假設我剛才說的這些都對的話,如果他有份又有地位,為什麼現在還要冒出來殺人?他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就行了?好像他作案還特地要讓陸勁現,為什麼?」

「不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簡東平也想知道原因。

「還有,如果,陸勁媽媽的死跟那些信有關的話,他怎麼會知道那些信在他媽媽手裡?」

「你不是說他有份有地位嗎?」簡東平笑著說。

「上次那個警察跟我說,『一號歹徒』自稱是我那個節目的忠實聽眾,他還在我的節目里跟陸勁對過話呢,我當時就覺得他可能是嘉賓之一,我們請來的嘉賓大部分都有點來頭。」邱元元彷彿想起了什麼,眼睛里閃過一道

今天下午一定會去查嘉賓名單,簡東平想。

岳程走出第一百貨時,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陸勁突然會逃跑?之前他有很多機會逃,但他沒有,卻偏偏這次跟他一起出來辦案,選擇了逃跑,這是為什麼?照幾個下屬的分析,陸勁本來就想逃,只不過是在等一個更好的機會?但是在神病院的那個機會算好嗎?應該不算。也有人說,他之所以逃跑,是想跟那個人私奔。但是元元沒跑。

他也不認同陸勁逃跑單純就是為了跟在一起。放風的時候,陸勁有的是機會去找,但他一直沒有,那就說明,他本來是打算放棄的,看那天他們兩個的形,也是元元更主,他一開始打算迴避,但後來還是不自,這個他倒能理解陸勁,他理解這個男人對元元的覺,玩危險遊戲的人,一定會喜歡這種類型。所以,陸勁的逃跑應該不是準備跟私奔,那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是為了那個案子?那天是不是有什麼話讓他想起了什麼?以至於他臨時作了這個決定?岳程在腦子裡搜索著,但是想了好久都沒找到答案。

簡東平和元元在他眼皮底下的逃,他並不覺得意外,相反,他還欣賞陸勁和簡東平的。很顯然,元元最初是被蒙在鼓裡的,這一點從裝櫃檯心神不寧的表現,就不難看出來。一定以為陸勁會在那裡出現才會東張西。簡東平付了賬后,他們一起從樓梯離開,由於樓梯沒安裝探頭,他們這個舉讓警方以為,他們仍躲在這棟樓里,但仔細一想,要想安全地見面,他們完全不必選擇這個封空間。

現在看來,所謂在第一百貨見面,果真只是個詭計。

這個詭計的始作俑者,應該就是陸勁。

元元在電話里聽到簡東平約去第一百貨時,曾經問他是不是有人跟他提到過什麼,現在想起來,這句話非常耐人尋味。為什麼會這麼問?很可能是陸勁在家時,給留下了什麼訊號,知道,他會約在那裡見面,而簡東平之所以提到第一百貨,也許是為了讓有種覺,這個約會是陸勁安排的。簡東平用車來接,是怕的車裡被安了竊聽,而且,在他的車裡,行起來也更容易。

所以他猜想,陸勁要不是趁他們購的時候躲進了他的後備廂,就是兒沒來過第一百貨。

「頭兒,找到簡東平的車了。」羅小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在哪裡?」

「在茂名路上。」

市中心的一條繁華馬路,不用看地圖,岳程也知道那條路離自己所在的位置很近。

「頭兒,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難道陸勁會在他們的車裡?應該不會,他們都應該清楚,要追查簡東平那輛車的行蹤並不難,對陸勁來說,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單獨行。那麼他會去哪裡?

「頭兒……」

「先開過去看看他們要去哪裡。」他命令道。

「是。」羅小兵應道。

毫無疑問,第一百貨這個計劃很周詳。但是,費那麼大勁不就是為了讓陸勁見到元元嗎?可是,他為什麼非要見元元?

既然他已經有了簡東平這麼一個出的幫手,還需要把元元扯進來嗎?如果他真的只是在上需要,就更不應該現在招惹。更聰明的做法是先銷聲匿跡,等風頭過了,再去找,這對他們兩個來說都相對要安全得多。所以,陸勁現在急於找元元,肯定不是因為上的事。

難道……是為了那個案子?

可是,警方不是已經在讓他協助破案了嗎?他為什麼要自己去冒這個險?他難道不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嗎?A級通緝令會讓他無遁形,更何況,他手裡還有槍,他一出現,就會有無數把槍對著他。他真的在找死嗎?

他不顧一切,以犯險,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是在找什麼重要線索?

元元曾經被他囚了兩年零八個月,應該說,在那段時間,曾是他最親近的人。那麼,會不會知道些什麼?或者曾經拿走什麼?

岳程迅速用手機撥通了下屬小王的電話。

「小王。」

「頭兒,什麼事?」

「上午讓你打聽陸勁的事,打聽得怎麼樣了?」

「頭兒,我已經問過了,陸勁獄后,的確扣留過一些東西,但結案后,只保留了跟那個案子有關的證,其他的都還給家屬了。」小王沒羅小兵這麼衝,說話辦事都很沉穩,所以岳程一向就很信任他。

「其他是指什麼?有信件嗎?」

「我剛收到當年的清單,件是六十四封信,十張聖誕卡和一本手抄本。簽字領走那些東西的是陸勁的母親,董秀芬。」

「手抄本的容是什麼?」

「『書籍抄錄』,大概陸勁把書里的一些詞句抄在本子里了吧。」

「東西被他母親帶走,這事陸勁知道嗎?」

小王考慮了一下才回答。

「按理說會告訴他一聲,但不會說明扣留了哪些東西,歸還了哪些東西。另外,我知道,他被判無期后,他母親曾經提出要見他一面,但被他拒絕了。」

這麼說,母子倆沒有機會單獨說過話,陸勁有可能並不知道母親帶走了哪些東西。他會不會是委託元元打聽這事?也或許,他一開始以為那些信是被元元帶走的,所以才找。這很有可能,他們很親近,很可能知道有那些信,他是想找要回那些信!那麼假如元元告訴他,沒拿到那些信,他會怎麼想?岳程覺得自己的腦子豁然開朗了。

回家!陸勁可能會回安徽老家!

幸好昨晚就已經聯繫過火車站、飛機場和長途汽車站了。

但是究竟是在他去的路上攔截好呢,還是在目的地等他好?

邱元元剛走出位於茂名路的寶青大廈就看見岳程的車停在大廈門口,岳程站在車外看著。討厭!皺了皺眉頭,想假裝沒看見他,但他已經跟了過來。

「你好。」他微笑著上來跟打招呼。

沒吭聲,徑自朝前走,心裡卻七上八下的。

他跟並排向前走,也不說話。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

「你不去管你的車了嗎?」

「終於肯跟我說話了,」他笑道,「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準備理我了呢。」

白了他一眼,心想,誰有空跟你嬉皮笑臉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你找我?」冷冰冰地問道。

「剛才是不是見過他了?」岳程低聲問道。

「沒有。」

他笑了笑。

「好吧,就算沒有。」

「你就是來問這事?」道。

「我是來講和的。元元。」

「講和?」停下腳步看著他,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葯。

「我需要他幫忙,『一號歹徒』在找他。」岳程好像在跟說悄悄話,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字條來,塞在的口袋裡,「這是那個人在旁留下的信,讓他看完后,給我打電話。」

不喜歡他隨便服,但是對他塞給的那張字條卻很興趣,真想立刻就看看兇手的手跡。

「我跟他沒聯繫,怎麼幫你?」頂了一句,並從口袋裡拿出那張字條,就在準備把字條還給他時,他握住了的手,命令道。

「拿著!」

「你幹嗎?!」幾乎出來。

他立刻放開了的手,嚴肅地說:「如果你不信,可以看看字條上寫的話,看完你就明白了。」

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沒看,把字條又塞回了口袋。

「你給我也是白搭,他不會跟我聯繫的。好吧,就當給我消遣。」

「元元,你放心,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我把字條給你的事。這是你我之間的約定。」岳程低聲說,同時回頭看了一眼寶青大廈門口,他那輛車已經開走了。

「你這麼做就不怕違反紀律?」問。

「怎麼?你也開始關心我了?」他輕鬆地一笑。

「別誤會,我不是關心你,我是怕你在設圈套。」也笑了笑。

邱元元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用新買的神州行卡撥通了陸勁的手機。來不及跟他說些己話,趕把岳程剛剛跟說的事簡單扼要地跟他說了一遍。

「你覺得他是在打什麼主意?」問。

「不清楚,字條你看了嗎?」

「看了。那個人在裡面引用了很多你說的話,口氣也很狂妄,看上去是像那個人寫的,而且,他在字條的末尾還讓警方找你,說你能看懂他在寫什麼。」同事小菲正好哼著歌走了進來,連忙低嗓門,問道,「現在怎麼辦?」

他沒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

「你知道我在哪兒嗎?」過了會兒,他問。

「你在哪兒?火車站?」猜想他接下去會回安徽老家。

「我在你對面的咖啡館里。」他說。

的辦公室在廣播大樓的十八樓,看不見馬路對面咖啡館里的形,但還是下意識地朝後玻璃窗外的藍天了兩眼。

雖然聽到他離自己那麼近,心裡又是一陣興真恨不得立刻奔下樓去跟他在一起,但明白不能這麼做,現在的一舉一都可能被別人看在眼裡,輕舉妄只會危及他的安全,所以只能提醒道:

「你不該在那兒,也許警方在監視我。」說話間,覺得間似乎還留著他的餘味。

可他卻輕鬆地笑了。

「元元,我好久沒喝咖啡了,好香啊,我還要了塊久違的起司蛋糕,上面有層薄薄的巧克力,味道真不錯。」他說道。

可他越是這樣,就越張,到他心裡一定有了什麼打算。

「你就不怕他們來抓你嗎?還沒被那傢伙打夠是吧?」又想起他被打得彎下子的景,不由得一陣心痛。

「別擔心,他們現在肯定在盤查旅館和車站,他們不會想到我這個逃犯會在這裡優哉游哉地喝咖啡。」

「噢,真服了你。那你喝完咖啡準備去哪兒?」

「還沒決定,我會先打個電話給岳探長,讓他跟我一道喝咖啡。」他說。

「你瘋了嗎?!」差點出來,連忙又捂住了,「你不要命了?你真的以為他會把你當平常人那樣跟你一起喝咖啡?他一定是在設套害你!」用很低的音量急急地提醒道,同時瞄了一眼在另一張辦公桌前自管自忙乎的小菲,還好,剛才的緒激並沒有引起小菲的注意。

「元元,我們的確需要見一面。」他鎮定地說。

「可是他怎麼可能單獨見你?……他要是帶人來怎麼辦?」

「我只給他這一個機會。」

「你的意思是……」

「我不會讓他有機會騙我第二次。」他道,聲音忽然像冰一樣冷,接著他又換了輕鬆的口吻說,「我們大不了同歸於盡,但是我知道,即便他死在我手裡,即便我沒走,我也沒那麼快償命,因為我的命現在比他值錢。」他帶著幾分得意,咯咯笑起來,但這兩句話,卻聽得邱元元背脊發涼,心口發冷。

他好像馬上意識到了什麼。

「元元,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他平靜地說。

是的,知道,一直都知道,忽然好想哭。

「陸勁,我……我……能不能……求你件事?」緩過一口氣來后,艱難地開口了。

「你說。」他聲說。

「你不要再干那事了,好嗎?」忍住眼淚說,「即使他騙了你。」

他沉默了下來。

「也許你有你的原則,但是,但是我希你不要這麼做。放過他!不要傷害他,就當是為了我。」

「元元……」他想說什麼,但馬上就打斷了他。

「我你。」道。

他沉默了一秒鐘,他聲音低沉地說:「好吧。元元,我答應你。」

「你要說到做到。我希的人,有一雙乾淨的手,以前的臟也許已經洗不掉了,但至,從現在開始。」說不下去了,其實想說,願他殺死自己,也不願他再去傷害別人,因為那就意味著了殺人同謀。

「我明白了。」

「好的。」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做了件偉大的事,雖然岳程未必一定會被陸勁傷到,但知道,陸勁如果真的要害誰的話,一般都能如願,所以岳程應該好好。這時候,聽到他在電話那頭問

「元元,你之前說,你懷疑你們的嘉賓是不是?」

聽出他並沒有怪自己,很高興。

「對。」道。

「有沒有名單?幫我弄份複印件好嗎?」

「整理起來需要點時間,因為大部分嘉賓都不是我請來的,明天才能弄出來。」

「好吧,我們明天再聯繫。」

他好像要掛電話了,連忙了一聲。

「嘿。那張條子,要不要發簡訊給你?」

「不用了,讓岳程自己告訴我。」他溫地說,「別擔心,我會遵守諾言的。」

知道他這麼做是不想把扯進來,他要裝作從來就沒聽說過有那張字條,想到這裡,剛剛還在擔心他大開殺戒的,馬上又擔心起他的安危來。

「你把我的號碼設定一個鍵,這樣如果有事,你就能馬上通知我了。」抬頭又瞄了一眼小菲,輕聲說,「我有輛托車停在大樓後面的車棚里。」

「不用,我不會騎。」他笑著說。

「親的,我會。」道。

「你說什麼?陸勁的母親已經死了?什麼時候?」岳程吃驚地著下屬王東海,這個消息對他來說,非常意外。

「死亡時間是2004年5月4日晚上十點左右,是在自己家的廚房裡上吊的。縣公安局勘查現場后,定為自殺,好像沒什麼疑義。」王東海翻出兩張記錄來。

「有留下書嗎?」

「沒有。」王東海搖了搖頭。

「自殺總得有理由吧?」岳程覺得事越來越複雜了。

「頭兒,理由其實也不難猜。據陸勁的背景資料,他父母長期分居,他是他母親唯一的兒子,他被捕獄對他母親來說應該是個致命的打擊,而且那是在農村,兒子出了這種事,別人免不了會在背後指指點點,他母親的日子一定不好過。」王東海道。

岳程想,這理由也說得過去,但他需要更多的理由才能說服自己。

「驗報告和現場勘查報告有沒有讓他們傳真過來?」他問道。

「還沒有。縣公安局負責檔案的工作人員,中午回家吃飯了,要下午才能來。」王東海笑了笑說,「他們答應,那人一回來,就傳過來。」

「那就好,你再催一下。」岳程正想再問幾句,手機忽然響了。

他打開一看,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看號碼應該是公用電話,他心頭一震,會是陸勁嗎?他連忙找了支筆迅速記下了這個電話號碼,接著,他接了電話。

「喂。」

「我是陸勁。」對方答。

「你好。」他一邊答應,一邊迅速把電話號碼丟給王東海,並向後者使了個眼,讓他立刻去查這個電話號碼的方位。小王心領神會,馬上忙碌起來。

他手裡拿著電話,踱到了窗邊。

「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我們一直在找你,你現在在哪裡?我們談談好嗎?我覺得我們應該有很多話題可以談。」他放慢語速,並盡量顯出誠意來。

「行。單獨見個面怎麼樣?」陸勁卻語速很快。

「好啊,在哪裡?什麼時候?」他也乾脆地答應了。

「半小時后,在廣播大樓對面的TwentyPub。」

岳程看了下腕上的手錶,現在是一點二十分。

「好。」

「我還想讓你帶點東西過來。」陸勁道。

「我也想讓你帶點東西。」

「你是說那把槍嗎?」

「你留著沒用,這不是你慣用的武。」岳程看了一眼小王,後者正在查方位,似乎還沒查出結果,「你要什麼?」他問道。

「我要到目前為止的被害人名單,還有他寄給的信。如果你答應,我可以把槍還給你。」

「你好像沒有跟我做易的資格,陸勁,幹嗎不自首?我保證你能活命。」他道。

陸勁笑起來,好像他講了個大笑話。

「見面再談吧。記住,單獨來。」陸勁提醒道。

他還想說句話,但電話那頭已經響起嘟嘟嘟的聲音。

「查到沒有?」他快步走到小王邊問道。

「查到了,杏梅路的一個公用電話。」

「那條路靠近哪裡?」他問完才想起,廣播大樓的側面就是杏梅路。

「靠近廣播大樓。」小王也這麼說。

陸勁從廣播大樓附近打這個電話給他,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聲東擊西?其實他是想搭火車離開本市,卻假意把他引到廣播大樓對面的咖啡館?現在是一點半左右,很難想象,他會在那附近待上半小時。這到底是不是個圈套?

還有一個問題,到底該不該單獨赴約?

他回頭看了一眼另一邊桌上,羅小兵正在寫檢查,因為丟槍的事,目前這個年輕的下屬正在承上班以來最大的一次挫折。

下午一點五十分左右,岳程單獨駕車來到陸勁指定的見面地點,廣播大樓斜對面的TwentyPub。這家咖啡館藏在一家別墅式賓館的部,他沿著林蔭道將車往裡開了大約兩分鐘,才在一棟別墅樓前看到「TwentyPub」的招牌。

他一走進線幽暗的咖啡館,就看見陸勁獨坐在牆角一張靠窗的桌前,正悠閑地翻著電影雜誌。他果然在這裡!岳程微微到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所謂的咖啡館約會只不過是個圈套,但誰知他真的在這裡!這個人是不是有點自信過頭了?難道他真的以為警方會跟他公平易?難道他真的以為,他的對手會傻到一個人開車來跟他喝咖啡?沒錯,從表面上看,他是單獨赴約的,但其實他早已經安排了兩名下屬稍後趕到,陸勁不是個能在力量上取勝的殺手,所以他認為三個人綽綽有餘。

即便是這樣,在看見陸勁的一剎那,他的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他在猶豫是不是該立刻通知總部派大批人馬來咖啡館圍捕陸勁,但想了想后,決定還是先跟陸勁談一談再說。他明白在這種況下,就算抓住陸勁也毫無意義,因為現在抓住陸勁的目的不是為了懲治他,而是為了讓他幫忙破案,如果這個人因此就死活不肯合作,那對這個案子來說,對他來說,都一點好都沒有。更何況,咖啡館里還有別的客人,陸勁手裡又有槍,如果得太,難保不傷及無辜。他不想因為不必要的傷亡,就被扣上「事不當」的帽子,最近這段時間對他的前途來說是敏期,他不想被任何人抓住把柄。

打定主意后,他走到了陸勁的面前。

「嗨。」他道。

陸勁抬頭朝他微微一笑。

「你很準時啊。」

「這是我的習慣。」他在陸勁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陸勁單刀直

「我要的東西呢?」

「現在拿出來不太好吧?」陸勁四周的客人。

中午時分,咖啡館的客人不多,但至也有三四桌上有人。

「你還是先把我要的東西給我吧。」陸勁道。

按照陸勁的要求,岳程複印了一份被害人名單。

「你為什麼想要這個?」他將那幾張複印件丟在陸勁的面前後問道。

「我想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陸勁漫不經心地翻著那幾張複印件,翻到最後一頁時,他停住了,抬頭掃了一眼岳程,「謝謝。」他道。

最後那張是陸勁母親自殺時的現場勘查報告和驗報告。

「我才知道你母親的事,從時間上看,是在你獄后不久。」

陸勁沒說話,眼睛一直盯著那張現場勘查報告。

「看出什麼來了嗎?」過了會兒,岳問道。

「紅燒,清蒸魚。」陸勁喃喃道,眼睛仍然盯著那張紙。

「什麼紅燒?」岳程還沒仔細看過那張現場勘查報告。

陸勁把最後那張複印件遞給他,並揚手找來了服務員。

「再給我一塊起司蛋糕,給這位先生一杯咖啡。」他吩咐道。

服務員應聲而去。

岳程很快在現場勘查報告里找到了陸勁剛剛提到的地方,原文是:「飯桌上放有一碗紅燒、一盆炒青菜、一碗清蒸魚,都已經吃了一半。筷子一雙,米飯半碗,一瓶白酒,已經啟封。」

「有什麼不對頭嗎?」岳程看著那行字。

「我們家的廚房從來沒醬油,因為我爸嫌黑,老說醬油會讓的臉更黑,還會讓拉肚子。所以,怎麼會有紅燒?」

醬油是燒紅燒的必需調味料,岳程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且很節省,自己平時從來不吃葷菜,只有我回去的時候,才會去買些魚和蝦。」陸勁聲音低沉地說。

服務員端來了咖啡和蛋糕。

「他們這裡的咖啡很地道,嘗嘗吧。」陸勁一邊說,一邊用小勺子割下三分之一塊蛋糕放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你覺得的死有疑點?」岳程放下了那張複印件。

「你覺得呢?」

「醬油的事,是有那麼點說不通……不過,你已經很久沒跟你母親生活在一起了,也許的生活習慣發生改變了呢,這種事說不準。」

「也許是吧。」陸勁點頭道。

「如果你覺得這事有疑點,我們可以委託當地的公安局再作一次調查,我相信,由我們出面去聯繫,對方一定願意合作。」他盡量向其表達自己的友善。

陸勁冷笑著朝窗外去,沒搭腔。

他不相信當地的公安機關,岳程想。

「我們也可以親自調查,」他道,陸勁把頭轉過來看著他,好像在等他的下文,「但前提是,你必須自首。」他說。

「自首?」陸勁皺了皺眉頭。

「自首吧,陸勁,我們好好合作怎麼樣?」他勸道。

「所謂的好好合作,只是讓我單方面地把知道的事告訴你們,你們是不會讓我參與的,我對你們來說,好比一個收音機,想什麼時候聽,就打開聽聽。」他又舀了口蛋糕慢悠悠地放在裡,「這件案子我想自己弄弄清楚。」

「你怎麼弄清楚?通緝令一下來,你就寸步難行。你很快就會被抓,到時候,你想再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知道,所以得想想辦法啊。」陸勁笑道。

真不知道這混蛋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岳程很想揮拳過去打爛這張臭殺人犯自以為是的笑臉,他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麼人?難道他真的以為有資格跟警方談條件嗎?

「陸勁,你跑不了的!想什麼辦法都沒用!」他低聲音,不客氣地說。

「試試看吧。」

看來勸他自首是浪費時間,岳程決定換個話題。

「『一號』又殺人了。」他喝了口咖啡道。

「是嗎?」陸勁顯出吃驚的表

岳程真想說,媽的,裝蒜!元元肯定已經告訴你了,但他不想在這個人面前穿這一點,他不想把扯進來。

「很吃驚吧?」他道。

「還好。」

「他留了張條子,裡面提到了你,想看看嗎?」

「好。」

岳程拿出那張條子的複印件給陸勁,陸勁看了一遍,笑道:「看來,他真的很欣賞我。」

「你們是臭味相投。」他看著陸勁的臉,冷冷地問道,「他說你知道怎麼聯繫他,你怎麼聯繫他?」

「我們是筆友,當然是通信才能聯繫到他。」

這不像假話,但岳程敢肯定,這百分之百是假話。

「他還說如果你把他要的東西給他,他就會停止這場遊戲。」他又喝了口咖啡,「你到底拿了他什麼?」

「啊,這我得想想。」陸勁低頭津津有味地吃著最後一口蛋糕。

他不肯說。

岳程向陸勁後那排木架子上陳列的舊照片去,正好看見兩個悉的人影出現在一張黑白照片的鏡框里,那是他的下屬小宋和小胡,他們兩個是來咖啡館接應他的。他們事先商量好,如果他進咖啡館五分鐘后沒出來,就說明陸勁在裡面,那樣他們就會跟著進來配合他的下一步行

現在,只要他拿出手機按下任何一個鍵,他們兩個就會迅速走上來圍捕陸勁,這是他們之前設定的暗號。

陸勁正低頭喝咖啡,也許現在正是好時機,他拿出了手機,正當他準備按鍵的時候,卻聽到陸勁語調溫和地問他,「咖啡味道怎麼樣?」

「還不錯。」他道。

「我覺得蛋糕如果是冰的就更好了。」陸勁說著話,忽然,手像閃電般過來,一把奪過了他手上的手機,這讓他措手不及,又驚又怒。

「陸勁!你想幹什麼!」他低聲喝道,右手已經拔下了腰間的槍,只不過拿著槍的手放在了桌子底下。他過陸勁後的鏡框,看見小宋和小胡仍然坐在那裡,他們不時朝他這裡,該死的!他背對著他們!咖啡館的線又暗,所以剛剛那一幕,他們本沒看見。現在看起來,陸勁可真會挑座位。

陸勁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時間不早了,結賬吧。」他平靜地說。

「結賬?」他被搞糊塗了,開什麼玩笑?難道讓我付賬?

「我哪有錢付賬?」陸勁一副理所當然的表

媽的,這混蛋當我是冤大頭了!岳程咬牙切齒地說:

「你不是了小羅錢包里的500塊錢嗎?」

「你看,咖啡35元,起司蛋糕每塊25元,我吃了兩塊,你的那杯咖啡是28元,價格可不便宜。」陸勁拿著賬單一一報給他聽,隨後笑著說,「那些錢夠我喝幾次咖啡?我得省著點花。」

岳程注視著陸勁,他們在座位上面對面僵持了兩秒鐘,最後,他還是屈服了。他心想,也罷,結完賬趁機把他帶出咖啡館,到時候周圍沒有閑人,也不必擔心傷及無辜,那時再教訓他。陸勁啊陸勁,別以為耍弄警察是件好玩的事,我馬上就讓你後悔。

「好吧。」岳程忍著氣笑了笑,招手來了服務員。

陸勁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掏錢結了賬。

「你好像忘了要發票。」他提醒道。

「沒關係,我請你。」岳程道。

「謝謝,讓你破費了。」

「現在該把我要的東西還給我了吧?」

「好吧。」陸勁點頭。

「放哪兒了?」

「你來的時候,看見賓館草坪里的那幾個大盆景了嗎?」陸勁懶洋洋地用手指劃著下

「有嗎?」岳程對此毫無印象。

「我放在其中一盆里了,不過我不記得是哪一盆了。你可以派人去找找。」陸勁笑著豎起食指朝他後指了指。

原來他早就知道後有警方的人了,也難怪,從鏡框里不難看出小宋和小胡一直在朝他們這桌,像陸勁這麼明的人一定早就覺不對頭了。好吧,既然如此,也沒必要瞞了,你本來就該想到,我不可能有這種閒逸緻跟你在這裡喝咖啡。岳程轉朝那兩個下屬招了招手,兩人立刻起走了過來。

「頭兒,怎麼說?」小宋俯問道。

「你們兩個到賓館草坪里的那幾個盆景里去找找那把槍。」他小聲命令道。

「是。」小宋看了一眼陸勁,沒說什麼便跟同伴一起,健步如飛地跑了出去。

但是他們剛一出門,岳程就覺得自己可能作了個錯誤的決定。假如那不過是陸勁耍的又一個花招怎麼辦?假如那個盆景裡面藏著的不是一把槍,而是一顆炸彈怎麼辦?假如陸勁只是想支開那兩個人,以便可以單獨對付他,怎麼辦?雖然他的槍已經握在手裡,能上也遠勝過對方,他一個人也能對付陸勁,但是……

「你真的把槍藏在那裡嗎?」他問陸勁。

「當然。」陸勁道。

看著面帶微笑的陸勁,他越發不安。不,不能相信這個人,那把槍肯定不在他說的地方,而是在他上!

「走吧,我們去看看你有沒有在說謊。」岳程示意陸勁站起來跟他一起走,他現在決定對陸勁進行一次搜

陸勁依言行事,沒有反抗。

一踏出咖啡館,岳程就把陸勁往自己車上一推,讓他雙手開趴在車上。

「老實點!」他低聲喝道,順手將已經拔出的手槍進腰間的槍套。

陸勁很順從,他任由岳程的手在自己子兩邊從上至下快速地索。

當岳程的手到陸勁后腰時,驀地一個的東西讓他停了下來。

果然在他上!

「那不是你要的東西。」陸勁說。

起來就是把槍!

他迅速翻開陸勁的雪衫和襯衫,那東西被在長里。媽的!一看見那東西,他就忍不住在心裡狠狠罵了一聲,那果然不是他要的東西!那居然是把看上去很真的玩槍!媽的!他剛想破口大罵,卻聽到陸勁冷冰冰地說:

「別找了,你要的東西在這裡。」陸勁一邊說,一邊忽然轉過,岳程已經發現不對,他剛想手去槍,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個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他的口,這時候,小宋和小胡早已在賓館的草坪里消失了蹤影。中計了!陸勁謊稱槍藏在盆景里的意圖其實很明確,就是為了支走小宋他們兩個。

「陸勁!我希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喝道。

「上車!」陸勁命令道,灰黑的眸子里閃過一道冰冷的寒

岳程心裡一驚,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在過去四十八小時里,一直顯得溫文爾雅的男人,其真實份其實是個殺過八個人的殺人犯,一個典型的亡命之徒,他不畏懼懲罰,更不怕死,如果他想要大開殺戒,不需要任何理由,對這個人來說多殺一個人就像多喝一口水一樣無足輕重,所以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見機行事。

「你跑不了的。」岳程提醒道,他現在很後悔把主要人馬都調到車站去了。

廢話!快上車!」陸勁利索地從他腰間的槍套里拿走了他的槍,然後拉開了駕駛座的門。

岳程不敢輕舉妄,只得乖乖坐進了駕駛室。

陸勁很快坐到了車後座,關上了車門。

「開車!出賓館往左。」陸勁用槍頂著他的腦袋命令道。

岳程踩下了油門。

把車開出賓館的時候,他看見小宋和小胡急匆匆從草坪的另一頭奔出來,想追上他的車,但沒追上,他們只能站在賓館的林蔭道上驚慌失措地著他這輛車的背影,大口氣。希他們能明白髮生了什麼,儘快請求支援,岳程心道。

「往左。」陸勁繼續給他指方向。

「你要去哪兒?」他問道。

「市公安局。」

「什麼?」岳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陸勁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市公安局。」陸勁又說了一遍。

「陸勁!你到底想幹什麼?!」岳程無比困,他相信陸勁是不會去自首的,但是他為什麼要去市公安局?通過後視鏡,他迅速瞥了一眼陸勁,此人臉上毫無表,他無法從中判斷出這個人現在的心,只能說,他現在面對的是個難以捉的歹徒。到底是什麼原因使陸勁想去市公安局?那不等於自投羅網嗎?他是想去襲擊市公安局的警察嗎?是不是想藉此出名?之前陸勁乾的那宗連環殺人案,並沒有為轟新聞,難道這讓他到失了?

「丁零零——」一陣尖銳的鈴聲,打斷了岳程的思緒。

不用說,一定是小宋他們打來的。

「接電話!」陸勁命令道。

岳程接通了電話。

「頭兒!怎麼走了?!」電話那頭傳來小宋焦躁的聲音。

「犯人……」一時間,岳程陷了兩難,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不管是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對他都很不利。如果把現在的況如實相告,那等於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無能,但如果什麼都不說,又會使他的境更加艱難。該怎麼辦呢?

「頭兒!頭兒!」見他不回答,小宋拚命在電話里

「嗨,剛剛信號不好。」他連忙解釋。

「你們在哪兒?」

「我們現在在大通路……」

「頭兒?去大通路幹嗎?我們局是另一個方向。」

廢話!現在有突發況,儘快報告總部要求支援!」他說完這句,馬上又補充道,「我已經到大通路杏梅路拐角了,你們馬上趕過來!」他還想說兩句,陸勁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電話,按斷了。

「你這輛車上應該有聯絡設備吧?馬上通知他們,犯人準備自首,現在正在開往市公安局途中。」陸勁道。

自首?我沒聽錯吧?岳程本不相信陸勁說的話。要自首,只要停下車,把槍還給他,乖乖讓他用手銬銬住,整個過程就完了,還需要挾持他開到市公安局嗎?陸勁這混蛋到底在搞什麼?!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氣急敗壞地問道。

「我怎麼能相信你們這些區級警察呢?」

他不理會陸勁語氣中故意流出來的輕蔑,問道:

「為什麼不在我手裡自首?」

「為什麼要在你手裡自首?」

「我們可以合作,之前我已經說過了。」

「是啊,我也聽過了,也回答你了,不可能。」陸勁呵呵笑著,又命令道,「照我說的做,跟總部聯繫。」

他沒彈。

陸勁的右手往車門上一按,車窗徐徐降下,他聽到陸勁怪氣地說:「這條街上的人真多,不知道從警車裡發冷槍死路人的話,會是什麼覺,」他低聲笑著,把槍抵住了岳程的腦袋,「照我說的做!快點聯繫總部,說犯人陸勁現在要去市局自首,聽到沒有?你再不說,我就行人了!我現在可是有兩把槍——警槍。」最後那兩個字,陸勁幾乎是著他的耳朵說的。

岳程知道這不是玩笑,他不想有無辜路人被殺,無奈,他只能拿起了對講機。

「0287,0287有事報告。」

「0287,請說,0287,請說。」

「0287,現在有事報告,嗯……0287現正帶一名犯人去市局自首,犯人的姓名是陸勁。」岳程被迫說道。

「0287,0287,這類事不需要報告,請自行理,完畢。」對方冷冰冰地答道,並隨即關閉了對講設備。

「好了,現在你滿意了吧?」岳程惱火地說。

「繼續聯繫,告訴他們,犯人陸勁現正在前往市局自首的途中。」陸勁道。

「陸勁!」

「照我說的做,你不想有路人傷吧?」

岳程無奈,只得再次接通了總部。就這樣在陸勁的威脅下,他跟總臺一共聯繫了四次,報告的容完全相同,到最後那次時,對方已經明顯流出不耐煩,對講機里傳來聯絡員不客氣的說話聲,「0287,0287,請你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通話設備不是用來開玩笑的!」接著,毫不猶豫地切斷了聯繫。

「現在你該滿意了吧?」他惱火地說。

陸勁沒回答,通過後視鏡,他看見陸勁正在笑。媽的,真想揍扁這混蛋!

「現在離目的地還有多遠?」過了會兒,陸勁問道。

「還有兩公里。」

「好,繼續往那兒開。」陸勁命令道。

難道他真想去市局自首?他心裡仍然疑不解。兩公里的路程並不遠,在不堵車的公路上,他只花了幾分鐘就將車開到了離市公安局門口不遠的岔路口。

「快到了吧?」陸勁問。

「前面就是。」

「往前開。」

「大門在前面,當然得往前開。」他沒好氣地說。

「是讓你開過大門。」

「你說什麼?」

「從大門前開過,在前面岔路,往右。」陸勁口齒清晰地命令道。

「你不是想去市局自首嗎?」

「你廢話真多!」

「你不打算自首了?」他嘲諷道,對這個轉折略微到一欣喜,雖然他明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但他還是不自覺地鬆了口氣,並且一路將車開過了市局門口,他想,真奇怪,他居然害怕別人的目和誤解遠勝於這個用槍抵著他腦袋的殺人犯。

「你要去哪兒?」開出幾分鐘后,他問道。

「朝國道方向開。」

「你要去哪兒?」他又問了一遍。

「你不是早該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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