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長的狐嘯籠罩荒野，草木皆被陡然掀起的狂風吹得沙沙作響，天邊碎絮般的烏雲散去，出一明晃晃的月亮。

形華的巨型狐妖立在林妧前，化作一把最鋒利的劍，將與前污穢徹底隔開。

湖水般清泠澄澈的月輝照亮它純白的皮，九條線條流暢的尾高高揚起，眸則被流金般的金佔據。鋒利的爪子在月下映著寒，刀鋒模樣的利齒亦是讓人心底生懼。

這才是九尾妖狐的本，優雅高傲且攻擊十足。

滾著黃金波浪的眼睛微微后瞥，與彼此換了視線。

沒有言語，也沒有任何通，他們都再清晰不過地明白了對方的決意，這是搭檔的默契。

水般可怖的怪一擁而上，隨著又一聲清脆的長嘯，秦淮書向前邁進一步，用尖利前爪撕裂數個異生的。

他雖然力量強大，但面對洶湧的圍攻還是難免力不從心。林妧環顧四周，微不可見地皺起眉頭。

既然能通過腦電波與之對話，周航星一定藏在可以聽見他們聲音的不遠。荒野中樹叢遍佈，可供藏匿的地點數量眾多，如果是周航星，會選擇……

林妧眉心一跳，抬眸向十點鐘方向的漆黑叢林——十年前，捉弄周航宇的學生們正是藏在那裏。

他既然讓霸凌者遭同兄長一樣的折磨，很大幾率也會選擇站在當初他們所在的地點進行窺視，這是種目的明確的報復。

的作迅捷如飛，秦淮書則擋住所有怪去路，漂亮的雪白皮被一波接一波的攻擊劃出道道猙獰口。

樹林鄰著無法攀登的後山，除了最顯眼的大道，周航星絕沒有逃的去路。林妧趕到林子前時，忍不住愣怔一瞬。

在黑的樹葉影下，站立著數個模樣相同的年。

細長的眼眸空無，如人偶般一不地安靜將注視，看得林妧頭皮一陣發麻。他們一起扯開角，用挑釁的語氣問：「你朋友支撐不了多久，而你能找到我嗎？」

林妧輕輕笑笑，匕首在指尖打了個旋兒，不答反問：「你看過恐怖片嗎？」

對方出了困的神，聽見悠哉繼續說：「殭鬼怪搜尋人類的方法可不是僅僅通過視覺，氣息才是最重要的線索喔。腦電波是不會呼吸的吧？」

不可能。

正常人怎麼可能通過氣息判斷——

林妧笑意淡去，漆黑的瞳孔兀地收。

熱量源，一點鐘方向，人恆溫。

氣息源，距離三米左右，呼吸頻率緩慢。

周航星腦海中的思緒戛然而止，與此同時一個握的拳頭橫亙在眼前。

林妧這一拳毫不留，他被打得眼冒金星，再也沒有多餘力縱磁場，狼狽地跌坐在地。

周圍數個與他一模一樣的男孩子頓時消散，洪水般泛濫的鬼怪也一併消失。

渾痕的九尾狐眸中金散去，緩緩向那片深淵般森的林，角勾起一抹和的微笑。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周航星滿臉驚恐地看著眼前面如常的人，將校園所有鬼怪實化已經消耗了他幾乎全部的力量，如今只能渾癱地一不。

「我林妧。」林妧按下通訊上的綠按鈕，向收容所示意任務圓滿完併發送自定位，用開玩笑的口吻輕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頓了頓，又問：「你為什麼要在十年後復仇？」

周航星滿目疲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沉沉開口：「我的能力出現在一個月前。」

林妧愣了一下：「它是怎麼出現的？」

「不知道。某天我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就能見到半明的電波。」

這不合常理。

異生的出現源於基因本，像這樣一覺睡醒后毫無緣由地擁有能力，無異於天方夜譚。

無論真假，轉移到收容所后自會有專家組進行調查。m.

林妧想了想，繼續問：「你既然能將腦電波實化，為什麼不幹脆實化周航宇殘留的電波呢？」

聽見這個問題，年指尖微微一。

他笑得自嘲又無奈，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告訴：「腦電波只是一段記憶或一個印象，沒有關於過去的任何記憶。而且實化最長只能保留一個星期，一星期之後，腦電波本也會因為耗儘力量而消失。」

在周航星的記憶里，哥哥從來都是溫地笑著，用瘦弱雙肩支撐起支離破碎的家。

他曾許多次地說起自己的生活，兼職和藹的老闆、學校里友好團結的同學、善良的街坊鄰居……

然後周航宇會告訴他，世界上有許許多多好的事，要心懷善意地長大。

十年真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可直到一個月前，周航星才陡然發覺，原來一切都是假象。

店老闆聲氣，在剛清理的地板上丟下一攤瓜子：「怎麼幹活的？扣錢！」

鄰居神冷漠，像對待蟑螂那樣嫌惡地看他：「借錢？你弟弟怎麼又生病了？沒有沒有，去別家。」

同學冷嘲熱諷，把他的作業撕碎扔進下水道：「我爸是校董，你有本事去告啊。」

就連最後，周航宇也並非死於口耳相傳的恐怖幽靈，而是人類本的惡意。

好虛影被現實狠狠撕碎片，周航星那時終於明白，原來好的只有哥哥而已。

可周航宇早就死於十年前，因為一份送給他的生日禮。

因為他。

他開始一遍又一遍尋找哥哥留存的蹤跡，一遍又一遍在將對方腦電波實化后告訴他：「你好，我周航星。」

雖然沒有任何記憶，可他還是會像從前那樣溫地笑：「你好。」

——溫得讓人忍不住落淚。

在昏睡過去之前，周航星最後告訴林妧：「你們的人還沒死，被我關在學校圖書館倉庫里。」

意識因力耗盡而瀕臨混沌，約約地，他想起那張沉在湖底的賀卡。

工整清秀的楷字猶如躍的靈，在那上面，十年前的哥哥告訴他：「我知道你一直想當飛行員，這架飛機模型送給你，乘著它去往更廣闊的世界吧。」

可無論世界再如何廣闊，永遠也不會有那個人的影了。

見年昏睡過去，林妧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後傳來一道窸窣聲響，悠悠回頭，見到仍然是狐貍狀態的秦淮書。

比起之前戰鬥時，他的形小了許多，如果忽略後茸茸聚一團的九條尾，幾乎與平常的小狐貍差不多，哪裏還有一點當初震懾四方的霸氣。

「那個，」他被盯得不好意思，赧地後退一步，「我用了力，沒辦法變人形。」

林妧上前一把將狐貍抱起來：「所以現在才是你的本啰。」

秦淮書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慌張得渾一僵，四隻乎乎的爪子在半空無力揮舞，哆哆嗦嗦半張著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乾脆一不地裝死。

見他停止掙扎，林妧滿意地將其環抱於口，垂眸將狐貍細細打量一番。

他了點傷，但九尾狐的癒合能力很強，一道道鮮紅的口已經停止了往外滲。可這副狀態著實可，圓滾滾的琥珀眼睛在月下熠熠生輝，小巧的鼻子讓人忍不住上一把，和的白蹭在手心時有一點，得像一團飄飄悠悠的雲朵。

太可了。

林妧得寸進尺：「我可以一嗎？」

手中的狐貍很明顯渾僵直，用兩隻前爪無措地撲騰了一會兒，才著聲音說：「我上很臟。如果你想的話也……」

最後那兩個字他怎麼也說不出來，腦袋低低垂在林妧手臂里。

「那就是同意啦。」

彎起雙眼，右手輕輕落在狐貍尖細的下。

頸部絨有種公英的，帶著暖洋洋的熱氣，起來整顆心都幾乎被一同化。

麻的覺直竄上腦海，小狐貍發出一聲滿足的嗚咽，綿綿的爪子下意識合攏，隔著一層單薄的，能清晰到林妧上的熱度。

覆蓋於臉頰的白遮蓋了通紅的面頰，秦淮書因為自己的反應愧難當，咬牙關不再發聲。

耳朵起來帶了點韌度，手指劃過狐貍耳尖時，會帶整個耳朵一起綿綿地左右晃悠；至於那九條尾……

得像在棉花上，和得不似實，一旦接就捨不得挪開。

因為顧忌他上的幾道傷口，林妧點到即止，沒有陷瘋狂吸狐貍的地步。一邊輕輕順一邊問：「舒不舒服？」

秦淮書渾抖，沒有回答。

半晌他終於磕磕地開口：「我我我……我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