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作很輕卻穩穩噹噹，覆在手腕上的手掌冰冰涼涼，凸出的骨節在月影下恍如白玉。

林妧定住力道，自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然後毫不猶豫地出手腕，把匕首丟在一旁，直接給了他一拳。

院長顯然沒料到的這番作，被打得側過去，漂亮的黑眼睛愣怔著微微張大，下意識了臉頰。

「就算不能殺掉你，我也不介意慢慢磨。」一把抓起對方領帶，不耐煩地盯著青年紅腫的側臉，「怎麼才能從這裡出去？」

低低的笑聲從他的嚨深溢出來。

院長仍是滿目悠哉的模樣，鏡片下的細長眼眸略微上挑，笑意比之前更深：「你果然很有意思……通往三樓的鑰匙在我手上，作為換，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無法理解。

這個男人屢屢出現，卻從沒有做出任何實質的攻擊，此時甚至主送來上樓的鑰匙。

在林妧看來，比起敵人，他更像是個古怪的引導者——但這傢伙又是出於什麼理由幫他們？

林妧思索片刻，佯裝不願地吐出三個字：「陸銀戈。」

「很好聽。」

他微笑著地垂眸，自顧自繼續說：「知道我為什麼對你們興趣嗎？大部分人的靈魂是混沌一片的灰黑，你們——尤其是你，小姑娘，你的靈魂卻是極致分明的黑與白。那是經歷絕境與新生才能形的彩，看起來真是……味極了。」

「不好意思，我們還沒有淪落到要被一個瘋瘋癲癲的變態吃掉的地步。」

悉的男音自後響起，陸銀戈雙目紅地出現在牆壁影下。他渾是，神戾，說話時出口中刀刃般鋒利的獠牙，比起斯斯文文的院長，更像是殺人不眨眼的反派人：「從我隊友邊滾遠點。」

「看來你朋友不喜歡我。」院長扶了扶眼鏡，饒有興緻地與林妧四目相對，語氣里全然沒有一一毫的張，如同朋友間再平常不過的道別，「鑰匙在你的上口袋裡。我在四樓等你，陸銀戈。」

最後那三個字被他說得極為緩慢，溫的語氣里噙著笑，在朦朧月里更顯得曖昧十足。

院長說完便消失了蹤影，留下滿心困的林妧與一臉懵的陸銀戈本人。

陸銀戈：？

被一個陌生男人用很曖昧的語氣念出自己名字是種什麼驗？急，在線等。

「小兔崽子。」愣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咬著牙瞪，「我是不是對你有點太好了？」

林妧輕咳一聲，強行轉移話題：「那個護士被你解決了？」

說著把手探向上口袋，果然有把鑰匙不知在什麼時候被放在裡面，冰涼讓無端想起方才青年毫無溫度的指尖。

「當然。」陸銀戈拭去睫上的跡，「那傢伙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我們的靈魂是黑白，一定經歷過絕境。」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像是自嘲，「翻譯過來，就是咱們之前過得很慘。」

陸銀戈沒有立即應聲，他似乎也冷冷地笑了下。

然後男人略帶嘶啞的聲線緩緩傳來，融進沉沉暮里：「等我再見到那傢伙，就撕爛他的。」

這樣不就是變相承認了嗎。

林妧安靜上金屬鑰匙，再度打開手電筒：「走吧，去第三層。」

*

據之前得到的報來看，第三層應該居住著攻擊較強的病人，在平日里基本於與世隔絕的狀態。

按理來說這裡是最危險的樓層，但不明緣由地，自從踏足第三層，之前縈繞於周的腥氣便悉數散去，四周安靜得如同死寂，本見不到怪的影。

這一層上樓的階梯同樣被上了鎖，林妧腦袋裡一團漿糊，剛好可以趁著搜尋鑰匙的時間與陸銀戈嘗試分析現狀。

「除了院長，我覺得護士也很奇怪。」打開一扇房門，低聲音說，「為了有效地控制病人，神病院里一般都會雇傭強力壯的男護士，但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兩位瘦得像營養不良，簡直比病人看起來更……」

的話語在看清屋景象后戛然而止，不止林妧，連陸銀戈也下意識皺起眉頭。

房間里一不地坐著個中年男人，在察覺到手電筒線后緩慢抬頭，眨兩下眼睛后，又面無表地恢復到原來的姿勢。

「這是……重癥病房的高危病人？」陸銀戈被他空無的眸子盯得後背發麻，往前靠近一步細細打量他，「怎麼是這種樣子？」

林妧沉默半晌后輕輕搖頭，心底升起一陣奇異的違和。

彷彿是為了證實的預，在接連搜索數間病房后，兩人不得不接一個詭異的現實——第三層的所有病人都恍如喪失了神志，變一沒有思維與緒的行走，只能對外界變化做出糙的本能反應。

對於陸銀戈來說，九死一生的浴戰是家常便飯，可這麼瘮人的場景還是頭一回遇見。

病人們都因為營養不良而骨瘦如柴，黑的眼睛也因此顯得格外大。一不盯著他時，偶爾還會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微笑，在原本就昏暗抑的環境里愈發駭人。

他面無表地靠近了林妧一些。

「他們的況……很像是做了額葉切除手。」林妧見他出困的神，耐心解釋道，「額葉是大腦的一部分，很大程度上影響個的格。將它切除后，個會徹底淪為行走，和正常人相比，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還可以呼吸。」

陸銀戈愣了下：「這種不『手』，而是純粹的迫害吧？」

「上世紀人們對神疾病的認知尚不清晰，在一段時間，這種手都被公認為是治療的最佳捷徑。」嫌惡地垂下眼睫，「畢竟做完手，哪怕再癲狂的患者也會瞬間安靜下來。不過在我看來，手后的病人和死掉了也沒什麼差別。」

「照目前的況來看，我們是不是有理由認為……幾乎所有重癥病房的人都被做了那種手？」

林妧沒有答話。

在神治療毫無規範的年代，無論病人同意與否，只要院方下令，額葉切割手就會被強制執行。

這無疑是種極為不人道的手段，其質無異於謀殺。想起院長那張溫文爾雅的笑臉，不由得到陣陣噁心。

大多數病房裡空空如也，走到最後一間房屋時，陸銀戈已經有些許不耐煩。

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盡頭的病房鐵門鎖，像是和空間固定在一起，無論怎麼踹打都紋不。他好奇地過門上的玻璃小窗向探視，猝不及防便對上一雙紅的眸子。

——有人同樣趴在門上窺視他。

「你們是誰？救救我，救救我！」

人的厲聲尖過厚重門板傳出來，如磨砂般狠狠刮在耳。

不顧一切地錘著門，痛苦的哀嚎將寂靜撕扯得碎：「救救我，我才是真正的院長！」

陸銀戈與林妧對視一眼，接而沉聲開口：「我們見到的男人又是誰？」

「一切都是假的，護士、院長、病人……那傢伙是個瘋子！」人啞著聲音喊，猩紅眼眸在窗口，目眥裂，「他只不過是個即將被執行手的病人，居然敢聯合高危患者囚所有員工，還盜用份繼續執掌西區病院……我要殺了他！」

原來如此。

在火災發生前，醫護人員與病人的份就被徹底換，所以護士們才會顯得瘦弱不堪、攻擊十足，而高危病房則大部分無人居住。

在臨深淵之時，他們化為卑劣的惡魔——

然後把迫害自己的人拉了地獄。